“疯子好！大江哥好！好……巧啊，你们也来食堂吃饭。”孙源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觉得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如果不先开口说点什么，自己就死定了。
孙源说完话，慕风扬和江耀白还是低头吃着饭，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只是碰巧和孙源坐了同一张桌子。
孙源被这种压抑的气氛吓得冷汗直冒，他的餐盘里还剩下一半的饭菜没吃完，但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大佬吃饭，脑子里拼命猜测着自己到底是哪件事惹到了他们。他虽然平时喜欢传八卦，但分寸还是有的，绝对不会不知死活地闹腾，学校的规矩他懂，疯子的规矩他也清楚，所以脑子转了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弯后，他还是没明白自己是踩到了哪颗雷。
又过了五分钟，大江和慕风扬都吃完了，大江扯了些纸巾擦了嘴，然后连同慕风扬的餐盘一起收去倒了，又买了三瓶可乐过来，除了自己和慕风扬的，还有一瓶放到了孙源面前。
孙源看着面前那瓶可乐，心更慌了！
“大、大江哥，疯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若你们不高兴了？你们告诉我吧，哪儿错了我一定改。”孙源真诚地看着面前的两尊大神。
“你的午餐还没吃完的。”慕风扬淡定地提醒他。
孙源吞了口口水：“我、我吃饱了。”
说完，孙源飞快地起身去把餐盘里的剩饭剩菜倒了，把餐盘堆放在指定位置，又扯了些纸巾迅速回到桌子面前，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后又坐了下来，一副等候审判的样子。
“同学，别紧张，我们就是找你聊聊天，不欺负你。”江耀白说。
慕风扬用眼神示意孙源：“渴了吧？喝点饮料！”
这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孙源紧张得冒汗，他拧开瓶子喝了一口，然后迅速盖上放回原处，继续看着慕风扬，等候下一步指示。
“你叫……孙源是吧？”慕风扬问。
孙源赶紧点头：“是，孙子的孙，水源的源。”
说完，孙源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挺怂的，真像个孙子。
“还有个外号叫八卦王。”江耀白笑着补充了一句。
孙源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这就是我自己瞎吹的，我不是什么八卦王，我就是没事儿跟同学传点小八卦，都是闹着玩的，其实大家都是一帮吃瓜群众，自娱自乐一下。”
慕风扬听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高中学习压力大，偶尔传点八卦消息，吃吃瓜，缓解一下压力很正常，可以理解。”
孙源抹了把汗，跟着点了点头。
“闹着玩可以，自娱自乐也没问题，但是……”慕风扬的身边微微前倾，靠近了孙源一些：“别干吃里扒外的事，也别坑自己同学。这个规矩还是懂吧？”
慕风扬一靠过来，孙源立刻就感受到了那股被放大的压力，他一动都不敢动地看着慕风扬，从他慵懒而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懂。疯子，我知道你的规矩。”孙源赶紧点头。想往后靠，但是又不敢。
“乖。”慕风扬夸赞了一句。
江耀白放倒了可乐瓶，然后用手摆弄着在桌上转圈圈玩。他说：“我还听说一件事。因为你收集各类信息的能力很强，所以经常有各种第一手信息，如果有人要打听什么，一般的信息你就免费赠送，私人信息你就收钱卖出去。真的假的？”
孙源慌张地摇头：“没没没，我没收过钱，我就是跟同学在群里开玩笑的，事实上没人找我买消息，我也没收过谁的钱。”
“那，你室友的行踪为什么透露给宫小飞，你收了他什么好处？”慕风扬看着孙源问。
孙源呆了一下，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疯子，你听我解释：宫小飞是高二的学长，他半个月前找了我，问我室友平时的作息时间和一些生活习惯，我当时也留了个心眼没跟他说太多，还问他打听这些做什么。他说他们班有个学姐想打听，因为觉得我室友长得挺好的，学姐想追求他，又不太好意思，所以找我打听一些私人消息。他还说如果追到了，学姐会感谢我的。我后来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我室友平时冷冰冰的，见了谁都爱搭不理的样子，我猜那个学姐也追不上他，所以就稍微透露了一点行踪给他。”
这种时候，孙源半个字也不敢说谎，实事求是全说了。同时他还在心里猜测，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就算是他透露骆尘骁的行踪给了同校的学姐，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继续说。”慕风扬懒懒地提醒。
孙源来不及瞎猜了，继续道：“我也没说什么别的，就说了一些我室友平时的习惯，几点出寢室，几点去食堂，周五什么时候回家，周天晚上什么时候到校。后来宫小飞在食堂碰到我，就聊了一会儿，他那天请我吃了午饭，还给我买了瓶可乐，问我骆尘骁平时喜不喜欢出去，常去哪儿？我想着是不是那个学姐想在校外跟他假装偶遇什么的，也没太在意，就说我室友一个习惯。他每周会去一次书店，一般是每周三放学后去，差不多晚饭后就回来了。我就说了这个。其他的就再没透露过了。”
慕风扬回忆了一下时间，小绵羊被曹文波堵的那天，就是周三。看来这小子没说谎。
孙源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麻着胆子问：“疯子，是因为这个事儿吗？我室友他……”
慕风扬没回答，而是冷冷地看着他。
江耀白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然后推到孙源面前，那是他拍下的报案回执。
“根本就没有学姐要追你室友，宫小飞是骗你的。他从你这儿打听到骆尘骁去书店的时间，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一个校外的混混，那家伙还是个色魔。前天晚上把骆尘骁堵在巷子里，企图强制猥亵。如果不是我和疯子恰好经过……”
江耀白故意停了下来，然后也朝孙源凑近了些，低声说：“你现在应该也被请到局子里了，因为你和宫小飞都是罪犯的帮凶。”
孙源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是鞠躬又是摆手的，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孙源的动静不小，立马惹来了围观的目光。
慕风扬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坐下来。孙源浑身都在发抖，足足几十秒才慢慢冷静下来。他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拿起可乐开始猛灌，一口气灌下半瓶，然后被气冲得拼命打嗝。
慕风扬不动声色地把孙源面前的可乐移开了些，然后看着他说：“这件事你是被宫小飞骗了，所以我不追究。至于宫小飞，他昨天已经跟我去报了案，准备指证那个色魔。既然骆尘骁没有受到严重伤害，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今天跟你聊就是提个醒……”
慕风扬的目光冷冷的，很犀利，声音不大，还是一如厩往地带着懒懒的味道，仿佛真的不是在欺负人，而是在跟同学聊个五毛钱的天儿。
但越是这样的他，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说江耀白的气场有一米九，那这个时候的慕风扬气场就有两米八，哪怕他一个字都不说，就那样看着，被看的那个也能吓出一身汗来。
“以后传八卦可以，别瞎说话。如果有人找你打听谁的私人信息，行踪什么的，别随便透露。你是无心，但坏人永远是有心的。”慕风扬把话说完。
“还是又色又恶臭的那种心。”江耀白补充了一句。
孙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喉咙里又冲出来一个嗝，然后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慌张地点了几下头。
慕风扬：“你室友单纯，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了这些事，考虑到你还要和他同寢室这么久，我也没把你干的这丢人的事儿告诉他。所以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再胡闹了。”
孙源继续点头：“不会了，保证不会了。谢谢疯子，谢谢大江哥。”
慕风扬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然后说：“先别着急谢，我可没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孙源的脸又垮了下来，认怂地低着头。
“别紧张，我们不打你，也不会骂你。但教训总是要有的，不然不长记性，是吧？”江耀白说。
孙源苦着脸点头。要是经过这么一遭还不长记性，那就真的该死了。
慕风扬：“这次的事是你对不起骆尘骁，所以以后多照顾照顾他，没问题吧？”
孙源一听就觉得轻松了，秒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其实不用疯子说，孙源也觉得太愧疚了，平时骆尘骁对他那么好，信任他，结果他差点害人家被色魔猥亵……以后多照顾他一点，就当弥补过错了，当祖宗一样照顾。
“骆尘骁心思单纯，很容易相信别人，容易吃亏。”
孙源大概听出了慕风扬的意思，忙接话道：“我明白，我平时会多提醒他，也帮着盯着点别人，不让他吃亏。”
慕风扬点了点头，觉得这孩子还是聪明，一点就透。
“还有，骆尘骁不但是我篮球队的人，还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以后他有什么事，你要及时通知我。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回孙源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下慕风扬这句话，他思考的是“以后他有什么事，你要及时通知我”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
孙源看了看慕风扬的眼神，虽然刚刚他那句话挺隐晦的，但以他对信息的敏感度，孙源大概猜到了他想要什么。
“放心，疯子，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嘿嘿，我当然懂了。孙源想。
慕风扬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孙源是真懂了，于是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推到他面前。
孙源赶紧拿手机扫了码，添上了新的微信好友。
慕风扬收回手机：“至于教训，从今天起一直到下周五，篮球场的卫生你包了。”
这次的事多少也是因自己而起了，他自然是不敢再有意见，加上他是第一次栽在疯子手里，原本比这更恶劣的结果都想过了，现在想想觉得还能接受。
慕风扬和江耀白没再为难孙源，原本找他聊也不是为了为难他，只是劝诫一下。目的达到了就行了。
下午上课前，慕风扬的手机响了下，八卦王的消息：
【八卦王】：疯子，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骆尘骁虽然平时对人冷冷淡淡的，但他跟我同寢室这么久，只打听过两个消息，一个是关于你的，一个是关于你和墨谦的。
慕风扬的眉眼弯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点意思。
【疯子】：知道了。
【八卦王】：（扬眉）
下午放学回了寢室，骆尘骁一进门就呆住了，孙源穿着白衬衣、马甲、西裤、皮鞋站在门口，脖子上还系了个领结，小臂上还搭了条白色毛巾。样子有点儿像……法式餐厅的高级侍应生。
“先生放学了，先生您辛苦了。”孙源朝骆尘骁弯腰鞠了个躬。
骆尘骁看着孙源，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你没事儿吧？”
孙源拉下骆尘骁的手，低头做了一个要亲吻他手背的动作，但没有真的吻上去。怕他受到惊吓，很快就放开了。
“先生请换鞋。”孙源做了一个引导的手势。
骆尘骁低头一看，拖鞋就在脚边。
随后孙源又客客气气地引导着骆尘骁进来，保持着标准的法式礼仪。
“先生请喝水。”
“先生是否饿了？”
“先生需要洗澡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骆尘骁都是在这种抽风般的服务中度过的。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拿着衣服躲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出来，骆尘骁换上了睡衣，发现孙源还站在门口，还是那个仆人的姿势。
“先生洗好了？需要喝点什么吗？”
“孙源，你到底怎么了？”骆尘骁不解地看着他。
孙源自己也玩累了，把提着的气松了下来，然后倒在床上休息。
“累死哥了。”
骆尘骁擦着湿发，眼神仍是充满了疑惑：“我听说今天中午在食堂，疯子和大江找你了。怎么回事？”
骆尘骁吃饭吃得早，孙源的事是在他离开食堂后发生的。骆尘骁是在下午课间休息时间在群里看到有人在说这件事，还拍了照片。从照片里看，就是疯子和江耀白在审问孙源，后者一脸憋屈又不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
孙源回忆了一下中午的恶梦，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没事，我这叫……自食恶果。”
骆尘骁以为是孙源平时传八卦没个度，可能踩到疯子的底线，被他警告了。
“都告诉过你要收敛点了，疯子你也敢惹，简单太嚣张了。他说你什么了吗？”
孙源木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说了，还说了很多。
骆尘骁想了想，自己加入篮球队的事已经告诉孙源了，他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层关系，所以想通过自己劝劝慕风扬，刚刚才抽风似地整这么多事？
“其实我跟疯子也不熟，平时练球的时候都不聊天的。你怎么惹到他了？要是不严重的话，我试着帮你求个情吧！虽然疯子不一定会理我。”
后面这句，骆尘骁的声音有点低。
孙源从床上弹了起来，摆手道：“不用求情，也不用管我。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他哪里有脸说自己是因为干了什么蠢事而被疯子找麻烦？现在看着骆尘骁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知情的他还傻呼呼地要替自己去向疯子求情……他不知道疯子是谁吗？他不知道疯子的性格吗？他怎么这么单纯？
“孙源，疯子有时候是霸道了一点，但他心不坏，也不会随便欺负人。如果你是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好好道个歉，他应该、应该不会为难你的。但你以后真的不能再犯了。”骆尘骁说。
虽然还不知道孙源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慕风扬找上，但骆尘骁还是决定帮他去说说好话。在他心里，慕风扬不是真的疯，也不是喜欢欺负同学，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而已。
“过去的事儿就别想了，也别跟疯子计较，咱们才高一，别跟学长过不去。”骆尘骁又安慰了他一句。
孙源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心想这家伙单纯（蠢）到无药可救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想，骆尘骁确实是个可爱的家伙，这么软的性格，以后只怕少不了被人欺负。算了，还是将功补过，好好保护他吧！
骆尘骁见孙源还是呆呆的，决定分散一个孙源的注意力：“作业还没写吧？一会儿抓紧点，写完我帮你检查检查。”
孙源起身拉开书桌的椅子，又开了台灯，还把自己扔的乱糟糟的书本收了一下，最后用小臂上搭的毛巾擦了擦椅子。
“先生要开始写作业了，请。”
“你怎么又来了？”骆尘骁哭笑不得。
临睡前，骆尘骁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给慕风扬发个信息。
【尘埃】：疯子，睡了吗？”
慕风扬还在墨谦的压迫下背着单词，听到手机震动，他晕头转向地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亮了。
【慕风扬】：没呢，还在悬梁刺股，挑灯夜读。
【尘埃】：为了高考，很累吧？
【慕风扬】：是啊，累死哥了，快安慰我一下。
骆尘骁看到这句话就莫名地脸红了，还好是躲在自己被子里，又关了灯，他就只觉得脸上烫烫的。
他向来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犹豫了一下之后，敲字回复：
【尘埃】：哥，注意休息，别太辛苦了。我明天也去给你买大饼家的油条。
看到回复，慕风扬顿时觉得心里痒痒的。以前还觉得骆尘骁能把天聊死，这才多久啊，这小家伙就这么贴心了？
【慕风扬】：乖！油条要三根，我还要配安记的豆浆。
【尘埃】：好。
骆尘骁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替人求个情。
【尘埃】：疯子，我室友孙源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我听人说今天中午在食堂，你和大江学长找他聊天了。
【慕风扬】：他是惹了我，我也挺生气的。
【尘埃】：你别生气，他一定不是故意的，别跟他计较。
【慕风扬】：你知道他做了什么惹我生气吗？
【尘埃】：不知道。他没说，我也不好问。不过他这个人平时喜欢传些小八卦，我猜是不是没注意分寸，惹到你了。
慕风扬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傻小子还不知道，不知道就好。
【慕风扬】：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替他求情？
【尘埃】：不是不是，我是怕他惹你生气了，你不高兴，所以问问。
慕风扬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慕风扬】：怕我不高兴？
【尘埃】：怕。
【慕风扬】：我不高兴也不会随便欺负人的，尤其不舍得欺负你。
这句话在骆尘骁看来，似乎带着一点点意味深长的暧昧，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尘埃】：我知道你不会欺负人的。
【慕风扬】：别人不一定，你，不会。
所以，我是特别的……莫名的，就甜到了心里。
骆尘骁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删除了微信里慕风扬的备注名，直接显示了他的微信原名：疯子。
骆尘骁后来是抱着手机睡的，脸上还一直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