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五人(加一个半拖着的林辰和一个被拎着的顾飞星)如同丧家之犬,一路狂奔下楼梯,冲进一楼一条相对空旷的走廊。身后的诡异低语和黑雾在追到楼梯口时,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发出不甘的尖啸,翻滚着却无法再前进一步,最终缓缓退去,只留下令人心悸的阴冷感在空气中残留。
“哈…哈…甩…甩掉了?”司稚希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银灰色的短发被汗浸透,一缕缕贴在额角,像只落水的漂亮小狗。
温屿也撑着墙喘息,手腕上被谢存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他没好气地甩了甩手。谢存则沉默地检查着自己崩裂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小半截袖口,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那瓶诡异的蓝色液体更紧地攥在手心。
满狞松开了揪着顾飞星后衣领的手。顾飞星(自称化学实习老师)踉跄一步,赶紧整理自己价值不菲的阿玛尼西装(虽然沾了灰),对着满狞挺拔冰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琥珀金的眸子滴溜溜转着,打量着这个能徒手“接”下他“浓硫酸”(蒸馏水)还面不改色的猛人。
“咳咳…那个…”顾飞星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自认为亲和力满分的笑容,对着惊魂未定的众人,“自我介绍一下,顾飞星,青藤新来的化学实习老师。刚…刚那个是教学事故,纯属意外!意外!”他拍了拍自己那个看起来很高级的皮质公文包,发出沉闷的响声,“不过同学们放心,老师我包里装备齐全,下次一定带真家伙…啊呸,是带正规教具!”
没人理他。
林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灵魂还留在天台上,随着陈焰一起坠落了。司稚希喘匀了气,熔金般的眼睛带着劫后余生的不满和无处发泄的烦躁,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还在尬笑的顾飞星:“装备齐全?蒸馏水当浓硫酸?老师您可真行!差点害死我们!”
顾飞星一噎,摸了摸鼻子,有点讪讪:“这不是…情急之下嘛…” 他目光扫过司稚希那头醒目的银灰色短发和自己挑染的几缕银灰,琥珀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探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好了,猛男兄,现在不是声讨冒牌化学老师的时候。”温屿打断他们,目光锐利地看向精神恍惚的林辰,“林辰,现在安全了。告诉我们,那个‘Γ-7’黑屋子在哪?还有,这瓶子里到底是什么?谁在用这个害人?”
提到“Γ-7”和蓝瓶,林辰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他双手抱头,拼命摇头:“不能说…不能说…会被听到…会被抓走…像陈焰一样…下一个就是我…下一个就是我!”他陷入巨大的恐慌,语无伦次。
“林辰!看着我!”温屿蹲下身,双手按住林辰颤抖的肩膀,强迫他抬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陈焰已经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你想让他白死吗?你想让害他的人继续逍遥法外,继续用这鬼东西害别人吗?说出来!说出来才能结束这一切!”
温屿的话像重锤敲在林辰心上。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温屿脸上,又缓缓移向他身后沉默的谢存,攥紧的拳头,染血的袖口…还有谢存手中那个散发着不祥蓝光的瓶子。陈焰最后坠落时那茫然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巨大的悲痛和一丝被点燃的愤怒压倒了恐惧。林辰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嘶哑破碎:“在…在旧实验楼…地下…B区…Γ-7储藏室…是…是孙主任…和…和‘他们’…”
“孙主任?”温屿眼神一凛,“哪个孙主任?”
“孙…孙阎王…”林辰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恐惧,“教务处的…孙振…他…他不是人!他用那个蓝瓶子…惩罚‘不听话’的学生…关在黑屋子里…滴在身上…好痛…好冷…陈焰他…他只是不肯承认他偷了东西…他没偷!他没偷!”林辰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Γ-7储藏室…旧实验楼地下B区…”谢存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看向温屿,“日记里的Γ-7,地点和用途都吻合了。”
“孙阎王…”温屿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看来,这所学校的腐烂根子,就埋在那个所谓的教务处。
“等等!”顾飞星突然插话,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琥珀金的眸子紧盯着谢存手中的蓝色小瓶,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的审视,“同学,能…能给我看看这个瓶子吗?”
谢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动作。显然,他对这个拿蒸馏水吓唬鬼的“老师”信任度为负。
顾飞星急了:“我不是开玩笑!这东西…这东西的颜色和里面悬浮物的反光…很像…很像一种被严格管控的神经致幻剂原液!代号‘蓝眼泪’!接触皮肤会产生剧烈的灼烧感和冰冻幻觉,剂量大会导致精神崩溃甚至死亡!它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震惊和职业性的愤怒。
神经致幻剂?!“蓝眼泪”?!
众人皆惊!连一直沉默的满狞都投来了更加锐利的目光!这解释完全符合林辰描述的“火烧冰扎”的痛苦!
温屿猛地看向顾飞星:“你确定?你怎么知道?”
顾飞星一滞,随即挺直腰板,努力摆出老师的威严:“我…我是化学老师!当然知道!这种违禁品…等等!”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拉开自己的公文包,在里面一阵翻找,嘴里念叨着,“我记得我带了检测试纸…”
就在他埋头翻包的时候——
“咕噜噜…”
一阵极其突兀的、响亮的肠鸣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声音来源:司稚希。
司稚希:“……” (⊙_⊙) 他瞬间僵住,精致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熔金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我不是!我没有!”的羞愤欲绝。
众人:“……”
温屿嘴角抽搐,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谢存的冰山脸似乎也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满狞的目光落在司稚希红透的耳朵上,墨黑的瞳孔里,那丝极淡的微澜再次浮现,甚至带上了一点…难以言喻的专注?
林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暂时忘了恐惧,茫然地眨了眨眼。
顾飞星翻包的动作也顿住了,抬头,琥珀金的眸子带着戏谑看向司稚希:“这位同学…饿了?”
“饿你个头!”司稚希恼羞成怒,熔金瞳孔喷火,“是…是刚才跑太急了!岔气!对!就是岔气!”他强行狡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极其生活化又尴尬的一幕,像一颗投入沉重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却也带来一丝诡异的松弛。
就在这时,满狞突然上前一步,无声地挡在司稚希身前,隔绝了顾飞星和其他人(尤其是温屿戏谑)的目光。他微微侧头,冰冷的墨瞳看向司稚希,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眼神仿佛在说:丢人,躲好。
司稚希被满狞这突如其来的“保护”动作弄得一愣,随即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从工厂被莫名其妙标记“祭品”,到被这黑无常一路捂嘴、拎衣领、强行保护,再到刚才丢脸的肠鸣音被所有人(尤其是这个讨厌的化学老师)听到…所有被压制的不满和憋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躲什么躲?!”司稚希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满狞,熔金般的眼睛因为愤怒而亮得惊人,像两颗燃烧的小太阳,他指着满狞的鼻子吼道,“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从工厂开始就阴魂不散!捂我嘴!拎我衣领!现在连我肚子叫都要管?!你是我爸还是我妈啊?!保镖吗?!告诉你!本大爷不需要保镖!更不需要你这种…这种…” 他卡壳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满狞那身挥之不去的死寂和危险气息,“…这种跟冰块一样的□□!”
司稚希的爆发如同平地惊雷!
温屿和谢存都停下了动作,惊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冲突。
顾飞星也忘了翻包,琥珀金的眸子在炸毛的司稚希和沉默的满狞之间来回扫视,眼神玩味。
林辰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
司稚希狠狠推了满狞一把,后者纹丝不动,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瞳孔,清晰地倒映着少年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和燃烧的金色眼眸。那眼神极其复杂——有被冒犯的冰冷,有审视,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被那耀眼的愤怒和生命力灼伤的…刺痛?以及一种近乎困惑的、无法理解的情绪。他沉默地看着司稚希,如同看着一只对着冰山张牙舞爪、却不知冰山深处早已暗流汹涌的幼兽。
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只是周身那股本就冰冷的气息,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弥漫开来,让司稚希后续的怒吼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愤怒的瞪视。
矛盾,在尴尬的肠鸣音后,以最激烈的方式被点燃!阳光与永夜的对撞,毫无缓冲!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
“咕噜噜…咕噜噜…”
又是一阵更加响亮、更加悠长的肠鸣音,如同抗议的号角,再次响起!
司稚希:“……” (╯‵□′)╯他彻底石化,羞愤欲死!这次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温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死寂。
谢存的嘴角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顾飞星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同学,你这‘岔气’…挺有节奏感啊?要不…老师请你去食堂?”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隐约可见的指示牌——【食堂】。
食堂?在这种鬼地方吃饭?
司稚希恨不得原地消失,但肚子那响亮的抗议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狠狠瞪了满狞一眼(后者依旧沉默如冰),又羞又怒地吼道:“吃就吃!本大爷饿死鬼投胎行了吧!”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气冲冲地朝着食堂指示牌的方向大步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莫挨老子”的悲愤。
满狞看着司稚希怒气冲冲的背影,墨黑的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沉默地抬步跟上,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最忠诚也最压抑的影子。
温屿拉起还没完全回神的林辰,对谢存和顾飞星抬了抬下巴:“走吧,同桌,顾老师,咱们也去见识见识这‘鬼校食堂’的伙食。”
食堂很大,但异常空旷冷清。桌椅整齐,却蒙着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使用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只有最角落的一个打饭窗口还亮着微弱的灯。
司稚希已经冲到窗口,对着里面一个面无表情、穿着油腻白围裙的胖大婶吼道:“阿姨!有什么吃的?快饿死了!”
胖大婶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司稚希一眼,又看了看后面跟进来的一群人,声音平板无波:“只有套餐。A餐:仰望星空派(死不瞑目鱼头版)。B餐:蠕动肉酱意面(慎选)。C餐:清水煮一切(随机蔬菜)。”
众人:“……” 这菜单听着就很地狱!
司稚希脸都绿了:“…能…能退学吗?”
温屿忍着笑,走上前:“C餐,谢谢。” 至少看着安全点。
胖大婶慢吞吞地打了一份所谓的“C餐”——一碗飘着几片蔫黄菜叶的、清澈见底的“汤”。
就在温屿接过碗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一个废弃的、布满油污的巨大不锈钢汤桶。桶壁光滑如镜,倒映着食堂昏暗的灯光和…他们几人的身影。
但倒影…是扭曲的!
在桶壁的倒影中,温屿看到自己的脸被拉长变形,谢存的倒影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黑气(是伤口血气的扭曲?),司稚希的倒影像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顾飞星的倒影则带着一丝模糊的银灰色光晕(像他的挑染发色?),而满狞的倒影…几乎是一片吞噬光线的纯粹黑暗!
最诡异的是林辰的倒影!在桶壁上,林辰的影子是…倒立的!头朝下,脚朝上!而且影子脸上,挂着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属于林辰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真相藏在破碎的日记里!嘻嘻…”
“倒置…”
温屿脑中猛地闪过日记最后那句警告和规则提示!他心脏狂跳!倒置!难道日记的提示不仅是内容,还有…观察方式?!
“林辰!”温屿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林辰,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之前说‘Γ-7的眼泪’…如果…如果倒过来看呢?或者…日记本身,有没有什么需要倒过来理解的地方?!”
林辰被温屿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眼中还残留着悲伤和恐惧,茫然地摇头:“倒过来…我不知道…日记…日记被撕掉了很多页…最后…最后几页很乱…”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脆响!
是顾飞星!他不知何时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试图从公文包里拿出东西(可能是他说的试纸?),结果动作太大,那个装着“浓硫酸”(蒸馏水)的广口瓶没放稳,从包里滚了出来,掉在油腻的水泥地上!
瓶子没碎,但瓶盖摔开了!里面的蒸馏水洒了一地。
同时,从敞开的公文包里,随着广口瓶一起掉出来的,还有几张散落的…照片?
照片滑到了离得最近的满狞脚下。
满狞冰冷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地上的照片。
当他的目光触及其中一张照片时,他那万年冰封、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的身体,极其极其轻微地…僵滞了一瞬!
墨黑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甚至…极度危险的东西!
照片上是什么?能让永夜般的满狞都为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