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熹和临风一行保持了一点距离,始终缓缓在他们身后坠着。
眼看越走越偏僻,终于到了一处格外僻静之所。
一道白玉门横在路的尽头,上挂镶金的“神女殿”三字。
往后,则是一架水雾缭绕的阶梯,挡住了明熹望向真正的神女“殿”的视线。
她躲在掩体后面,看着临风和侍卫分别、独自上了阶梯。
而那两个侍卫就守在门前,并找来其他侍卫,指着神女殿周围,似乎在商量着分配守卫的任务。
明熹见状,迅速靠近——
要潜入就得趁着他们任务还没分好。
否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一个机会还不知要等多久?
然而明熹很快意识到,神女殿四面环水,高立于水渠中央,仅以柱子支撑,三面基本悬空,几乎没有叫人爬上去的机会。
明熹在水渠旁来回踱步——
用法力也不行。
一旦她动用法力,就很容易被人察觉。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在别人的地盘上用法力最多是有些不礼貌。
但偏偏她现在贼头贼脑地想要潜入别人神女家里,尤其这神女还疑似被看管起来了,岂不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明熹精神紧绷,只得先往后退,一会再想办法。
就在此时,她眼角突然有什么异物一闪而过——
她立即警惕地看过去,发现那“异物”竟然是根绳子。
绳子上端隐没在神女殿的北侧窗口内,下端正一晃一晃地扫在水面上,活像俗世大户人家逗猫狗的鸟羽毛,吸引明熹去抓。
明熹脑子转得飞快,扫了东侧一眼,估计第一批侍卫已经快要到了,当即决定不管这“鸟羽毛”意欲何为、是祸是福,都先抓着爬上去再说。
就在这时,投放“鸟羽毛”的人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将绳子一荡,把绳子下端朝明熹的方向甩了过来!
明熹一把抓住绳子,飞速往自己右手手腕、手掌上绕了六七圈,勒紧之后,蹬地一跳,飞向了神女殿的方向——
她感觉出绳子那段也在向上拉她,但那边侍卫逼近,她等不了了,是以同时拽着绳子,以脚蹬柱,飞快往上攀爬。
两相用力下,明熹终于在侍卫出现之前,以一个屁滚尿流的姿势滚进了窗户,停在了一袭白裙之前。
她赶紧爬起来,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喘气,一边看向一身白衣的临风。
临风竖了一根手指在嘴前,两眼带着平静的笑意,示意她噤声。
明熹遥望了一眼窗外,突然想起什么,连比带划地用口型问她:
我是不是踩了脚印在你外墙上?
临风睁着眼睛摇头:
不知道呢。
明熹瞧见她一脸镇定又无所谓的样子,才恍然意识到,无论她是否会被外面的仙发现,临风都根本不会担心——
反正即便被发现又怎么样呢?
没发现,那正好。
她成功私下会见明熹,借此达成一些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目的。
如果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
倒霉的只有明熹,临风这个惯犯只是被再次加上了一条小罪,最多也就是殿外侍卫变得更严而已。
事到如今,明熹自认已经对此人的各种黑心接受良好,小声问她:
“你知道我来了?”
临风走到窗边,若无其事地看了一圈,然后关上了窗户:
“我就是看到了你,才特意离席的。不然我怎么给你机会,让你接近我呢?”
“你故意让我来找你?”明熹抱着手,先发制人,“你找我什么事?”
“找你什么事?”临风故作怔愣,随即笑道,“我们毕竟是旧识,也勉强算作朋友,上次一别之后,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当然要找机会和你叙旧。雅会上人多,不方便,也不自在,只好甩开别人,单独约了你出来。”
明熹几乎要听笑了,心道我有个头的旧要和你叙,叙什么?
叙一叙我被挂了七天的感想吗?
她说:“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说,私下里说非常合适,毕竟,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有法力的事情吧?”
话音一落,临风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她安静地看着明熹,眼睛在屋内的晦暗中,黑洞洞得仿佛深不见底。
明熹被这目光盯得很不舒服。
她换了一边腿支撑着,说:
“我听说你们仙门神女严禁偷习法术,你不想我说出去,也很简单。只要你承诺,你再也不会去俗世恶意散布金银,如若你能遵守,我也不会没事找事,毕竟损人不利己,没有必要。但若你不能遵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虽然我们两个之间,好像本来也没什么情面可留。”
临风冷笑了一声:
“恶意?什么叫恶意散布金银?”
明熹有些意外,挑了下眉:
“不装了吗?”
“我的意思是,”临风笑道,“你要不要仔细给我规范一下,怎么样的尺度才叫‘恶意’,也好叫我心里有个数,免得全凭你一心决断,随意拿捏我的性命。”
“我以为,”明熹说,“最清楚自己是否带有恶意的,应该是你自己吧?”
临风笑了一下:
“这位巫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自然觉得我没有恶意,可若你给我定罪,非说我心里有恶意、只是自己不承认怎么办?”
“我说不出来,”明熹承认道,“金银给到每个人手里,每个人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导致的后果不可控,也不必由给予者来承担。所以我想要的保证非常模糊,只求你的本心是出自善意。”
“善意,本心?”临风轻嗤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了,我在凡间施舍金银,就是出自一片‘善心’。我化出的金银是假的吗?我化出的金银上,带了不该带的咒吗?还是我化出的金银不够多,没能助他们度过难关呢?你这么说,我好无辜。你若不信,就尽管去告诉他们吧,告诉他们,我私修了法术。”
“……”
明熹顺手拉过旁边的一个小木凳坐下:
“我悄悄来找你,不就是因为我没想让你真丢了性命吗?”
临风偏了下头:
“既然你如此心善,那我就放心了。”
明熹沉默半晌:
“我还是想问,我的要求很难吗?你到底为什么要执着于干那种事?是真的已经闲到长毛,要以戏耍凡人为乐了吗?”
临风没有立即回答,她像没有听到一样,逆着光线,一步一步走到明熹身前:
“所以,你真的不能当作完全没见过我吗?”
明熹:“……”
明熹指着自己:“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记忆差到这个地步的人吗?”
“好吧,”临风叹了一声,语气中竟然带着若有若无的遗憾,“……这是你自找的。”
说罢,猝不及防地,明熹眼前一暗——
临风轻轻摆了下手,上百张一模一样的瞬移符咒像不要银子一样,从她袖口纷纷扬扬地洒了出来!
明熹躲避不及,瞬间和她一起双双消失在了殿内。
于此同时,“神女殿”白玉门下侍卫若有所感,疾步踏上阶梯,扣响殿门:
“神女?神女!”
无人回应。
侍卫像是极为习惯这种情况,直接大力破开门板,结果迎头就被用剩下的几十张符咒糊了一脸。
“快——”她气急败坏地抹了把脸,甩开黏在头发上的一张符咒,“立即上报二门主,神女她……又跑了!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瞬移符?不是都搜身搜殿好几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