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扼颈

临风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好一阵才止住:“所以我说,你这人的确很有意思。”

明熹脸热,绷着嘴角评道:“不像好话。”

“顾渟说的话,没什么好想的。”临风没骨头似的软下去,单手去捞旁边的被褥,“我只不过是折腾一番,有些累了。”

明熹顾不上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又自作多情了:“是已经有什么猜测了吗,洗耳恭听?”

临风:“很简单——她说的那些疯话,看似是对我,实则十有**就是她这百年来经历的事情。”

“我也有此猜想。石洞,锁链,囚/禁——结合她百年未曾露面,就可以推测,她多半是被人关在了某个地方,不久前才终于逃了出来。”明熹道,“只是我有一个疑虑,若是她百年前就被关了起来,她的法术又是从哪儿修的?”

临风困恹恹地瞥了她一眼:

“当然是在仙门修的。在仙门怎么就不能修了?仙境的看管么,也就那么回事,总有大把的空子可以钻。”

“……”

明熹怀疑道;“你们仙门真的存在完全没有偷习法术的神女吗?还是说大家都偷习了,只是被发现的只有那一两个?”

“那谁知道。”

临风闭上眼,裹了裹被褥。

明熹往前坐了点:“顾渟还有可能会找来——你们的会面,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贵门同门相见,都是这般剑拔弩张吗?”

“不是她一上来就拿刀对着我吗?”临风转身朝里,“你问她去。”

明熹:“你现在是要睡觉?事情不查了?顾渟不找了?不担心她或者仙门随时找上门来?”

临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嘟囔了一句:

“你别走就行。”

明熹:“……”

临风显然是睡意上头,眼看呼吸就变得轻缓而均匀,俨然是已经入睡了。

明熹轻轻地呼了口气。

窗外天色隐约已经擦亮,客栈楼下已经传来了送菜肉的板车拖拉声,和隐隐的人声交谈声。

她捏了个光团,把目前知晓的一些消息告知了纪端。

当然,略去了其中一些牵涉临风的事情。

随后,她挥手布下一个结界,拎起彻底凉掉的茶壶,推门去了楼下。

然而,明熹没有看到——

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原本面朝墙内“睡着”的临风,静静地睁开了眼。

她凝神听了一阵外头的动静,确定明熹已经下了楼,才试探着伸手,碰了一下身侧墙上的青色结界。

结界纹丝不动,青色的光晕近乎透明,像一汪柔水,包住了企图试探它的指尖。

这份结界,并不防她。

虽然明知是错觉,但临风还是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枝叶嫩芽的气味,浅淡而翠绿,蕴含着催生一切的生机与包容。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翻身披上外裳,走到房门口,拉开了木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临风瞳孔微缩——

门外,一个衣着如平常村妇,头戴斗笠的人正站在那里,抬起一半的手还僵在半空!

门外那人的反应却比临风还要大,又惊又惧的神情从斗笠下露了出来,面孔在临风的视线中一览无余。

临风的惊诧一闪而逝,飞快恢复了平常。

她赶在那人惊叫前,将手指虚掩在唇前。

“嘘。”她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压低声音,“把明熹叫来,就不妙了。”

那人神情逐渐狰狞,但还是低声道:“少给我假惺惺!”

说罢,她手里凝出一团黑气,眼看就要朝临风抓去!

“我劝你住手。”临风及时制止,手指在虚空中轻点一下,“这里有结界,我并不觉得你能在明熹赶回前破除它。”

顾渟犹疑着收手,但很快冷笑一声:

“怎么?你也有背着她、向着我的时候?你要是想,一开始就可以大叫,把你那个看守叫回来。可是你没有——你还提醒我低声提防?”

“聪明。”临风随口一夸,在顾渟发火前补充道,“另外,她不是我的看守。虽说你现在进不来,但,我可以出来啊。”

顾渟注意果然被吸引,瞬间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我可以跟你走,”临风无害地一笑,“我有事情要问你。”

顾渟冷嗤一声:“笑话,我回答你?!凭什么?作为交换,你又能给我什么?”

“你不想知道这百年来仙门发生的事吗?时过境迁,你不想知道五门之间如何分合,又有哪些消长变换吗?”临风说,“我是唯一可以将这些告诉你的人。而且——我们同为神女,原该有许多可聊,没必要甫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吧?”

临风想起片刻前明熹的话,用在这里引诱……不,打动顾渟,非常适宜。

顾渟果然迟疑了,但她紧绷的手臂仍然透露着危险与敌意。

“明熹就要回来了。”临风漫不经心地往楼梯的方向一瞥,“错过这个时机,可就难寻下一个了。”

楼梯下,果然隐隐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那些脚步声里或许有明熹的,或许没有。

但落在顾渟的耳中,却变得无比聒噪,不知所属的脚踏声像鼓点一般纷乱而密集,仿若激烈的催促,随时就要将脆薄的鼓面彻底击破。

临风将她的犹豫与慌乱尽收眼底,笑着往前迈出一步,跨过了青芒围成的结界。

“还不走吗?”

她温声提醒道。

顾渟神情瞬息万变,粗暴地拽住临风的手腕,拖着她消失在了原地。

临风再睁眼时,入目是一间黑漆漆的破庙,四周平坦空旷,远处隐隐传来晨起时的鸡鸣犬吠,她判断自己被带到了远离人烟的郊外。

落地后,顾渟就一把甩开了临风,像是扔掉什么肮脏之物,片刻都不想多和她接触。

“亏得我一直言之凿凿,和明熹解释神女间不可感应,”临风神色如常,在破庙门口的石坎上坐下,“直到先前客栈里,你的金块砸下来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的神力竟有着微弱的反应。”

临风慢条斯理地包着自己手腕上的符咒,而几步之外,顾渟却始终脚步不停,来回踱步,显得格外焦躁。

“别和我扯有的没的!没人想同你话家常——”顾渟说,“我问你,你可知道黄舀?他还活着吗?他现在在哪儿?”

“黄,”临风手里动作一顿,疑惑道,“谣?”

“你知道!”顾渟反应突然极为剧烈,扑过来抓住她的双肩,“他在哪儿?!”

临风平静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要杀了他!”顾渟双手用力,手指无意识地掐上临风的肩,“我做梦都想杀了他!若非他害我,我又怎会沦落至此?他在哪儿?快说!”

临风忍下疼痛,面不改色地问:“他犯了那样的事,仙门为何没处置他?”

“仙门不想吗?”顾渟脸上怒意散去,像突然想起什么高兴事似的笑了起来,“仙门是打算处置他的,可派去的人,不是都被杀了吗?”

临风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旧事,胸腔里的搏动渐渐地快了起来。

“若非如此,我也逃不出去。”顾渟五官逐渐扭曲,“可黄舀这个烂货,竟然敢言而无信——别跟我绕圈子!他到底在哪儿?”

临风心下思绪转得飞快,嘴上说:“连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得知?你不该是最能知道他踪迹的人吗?”

“因为他已经百年未曾出现了!”顾渟怒吼道,“他们说他死了,可凭什么?我才是最应该杀他的人!我要杀他!”

临风:“既然是‘他们’说他死了,那你为何不去问他们?”

顾渟神情一白,脸上露出一瞬的怔愣,踉跄着退后一步:

“问他们?你让我问他们?!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逃出来,你让我问他们?!”

临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黄谣既然修为了得,又怎会这么轻易被‘他们’杀死?想来他还活着,只是藏在了——呃……”

顾渟双目通红,扼住临风的脖颈: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儿!你在骗我,你是在套我的话!虚伪的东西!”

临风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咳咳……我知道——”

顾渟手头一松。

临风赶紧后退两步捂住脖子:“我知道——何之惕的事情——你想听吗?”

“垂死挣扎。”

顾渟轻蔑地冷哼一声。

临风此刻只想说点什么,什么都好,用来转移顾渟的注意。

她脑子里回忆着仙境遍地的桃色传闻,不经思索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何之惕与林之溶不和已久,后来两人爱上同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却只爱林之溶,所以何之惕嫉恨交加之下对林之溶下了阴招,导致林之溶和老门主在追查你的时候双双殒命——这才机缘巧合帮了你逃走。”

顾渟神色怪异地盯着她看了一阵:“你在说什么鬼话?”

临风一脸认真道:“这是真的,由不得你不信。”

“这是谁编的,”顾渟歪了下头,面上的嘲讽不加掩饰,“唐额吗?”

临风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为什么是唐额?”

“我——猜的啊。”顾渟揪住临风的衣襟,将人拽到身前,“听着。你若是还想对我有点用,就找个法子把我藏起来,确保我的安危,你想知道的事,我自然会慢慢地告诉你。否则,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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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神女撬小道
连载中冉东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