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意正浓,皇后在御花园设下赏花宴,遍邀京城名门贵女。明面上是赏花,实则是要为太子选妃,这一点,京中各府心知肚明。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彩蝶翩跹。各家小姐精心装扮,准备入宫。
而此时,孟令仪却策马直奔清晏郡主府。
“清晏!”她一进门便扬声喊道,“今日天气正好,要不要出城骑马?”
洛嫣和正在整理药箱,闻言抬眸,笑道:“今日皇后娘娘设宴,你怎么没去?”
孟令仪撇了撇嘴,随手拿起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没意思,那些名门闺秀不是吟诗作对,就是比谁家的首饰更精致,我和她们玩不到一块去。”
“可皇上待会儿召见我,我得进宫一趟。”洛嫣和盖上药箱,劝道,“皇后娘娘既然邀请了你,还是去露个面比较好。”
孟令仪不耐烦:“娘娘要给太子选妃,我才不去凑这个热闹。”
洛嫣和微微挑眉问她:“你很讨厌太子吗?”
“倒也说不上讨厌。”孟令仪想了想,“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很难相处。”
“哦?此话何意?”
“你看啊,他对谁都温和有礼,表面看着随和,其实不也是一种疏远吗?所谓亲疏有别,他对谁都一样,就意味着谁都不能真正走近他。”孟令仪耸了耸肩,“在江湖上,这种人往往两面三刀,不值得深交。你没发现吗?太子身边连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
洛嫣和怔了怔,脑海中浮现出太子与自己相处的模样,似乎并不像孟令仪所说的那般疏离。
“那江湖上,哪种人值得你结交呢?”
孟令仪笑道:“豪爽大气,不拘小节,武艺超群的侠客吧。哦,还有……骑马要赢过我的。”
洛嫣和闻言笑了笑,催促道:“好了女侠,皇后娘娘毕竟是你的姑姑,不去不合适。”
孟令仪叹了口气,最终妥协:“行吧,那我跟你一起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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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后,孟令仪不情不愿地去了赏花宴,洛嫣和则径直前往静心殿。
殿内,皇上正与几位大臣议事,温承延也在其中。待诸事议毕,已近午时,众臣告退。温承延本欲离开,皇上却开口道:“承延留下吧,午膳后南州官员要来,你也一同参与商议。”
温承延顿了顿,余光瞥向洛嫣和,见她神色如常,拱手应下:“是。”
自洛嫣和向皇上表明不愿做承王妃后,皇上便很少让他们二人一同伴驾。但公事归公事,他们虽不再有牵扯,却也不必刻意避嫌。
皇上见洛嫣和坦然自若,眼中浮现欣慰之色,笑道:“好,那便传膳吧。”
午膳过后,温承延走向窗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今日天气甚好,儿臣听闻今日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设了赏花宴,想必满园春色,定热闹非凡。”
皇上闻言笑道:“承延倒是提醒了朕。今日春光正好,不如我们也去御花园走走,正好消消食。”
“父皇说的是。”温承延应道,眼角余光却瞥向洛嫣和。
他就是故意提起此事的。皇后举办赏花宴本就是要为太子选妃,他倒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洛嫣和起身附和:“是啊,这满园盛景,定值得一看。”
三人来到御花园。
名门贵女们或执扇掩唇轻笑,或三五成群赏花,远远望去,满园锦绣,煞是好看。
孟令仪此时正百无聊赖坐在皇后旁不远处,被围在一群奉承者中间,昏昏欲睡。
起身活动了一下,孟令仪正想着如何开溜,忽然看到远处有人影走来。
“清晏!”眼尖的孟令仪瞧见她,立刻就跑了过来。刚要开口,她便看到了被花木遮挡的皇上。
“皇上!”孟令仪吓了一跳,连忙停了下来,规规矩矩行礼,“令仪见过皇上。”
听到孟令仪的声音,众人纷纷望过去,看到皇上到来,纷纷跪拜:“参见皇上。”
“都平身吧。”
“谢皇上。”
洛嫣和向皇后福身行礼:“清晏见过皇后娘娘。”
一旁,温承延道:“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含笑点头:“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皇上环视四周,朗声赞道:“好一个满园春色!这百花盛放,倒与在座的闺秀相映成趣。人比花娇,花衬人艳。这御花园里,处处透着生机勃勃,如此春光大好,莫要辜负啊。”
“是,多谢皇上。”众女齐声道。
见满园都是女子,温承延下意识往边上人少的地方站了站,但发现洛嫣和并不关注他,心底又有些难受。以前总嫌她善妒爱吃醋,如今洛嫣和不理会他,也不在意他是否与女子往来,他倒不习惯了。
皇后迎皇上坐下,望了洛嫣和一眼:“今日原想邀郡主同乐,只是听说皇上召见,便未敢打扰。”
“嗯,清晏今日与朕议事,不过现在来也不晚吗。”
“皇上说的是。”洛嫣和微笑回应,并不在意皇后是否邀请。
温承延随便看了两眼园中景致,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洛嫣和身上。
这满园的闺秀或明艳,或清雅,却依旧掩不住洛嫣和仙姿玉貌,明珠生辉。她今日并未如其他人一样盛装打扮,简单的淡黄上衣配以紫色衣裙,却看得他心头微动。
孟令仪见皇后陪着皇上没空管她,便拉着洛嫣和去赏花,然后则悄悄道:“我刚才在那边看到好大一只天牛,我们去捉吧。”
“比你之前那只‘金角’还大吗?”
“大!这只说不定能在西朝街大杀四方呢!”
两人在花丛处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最后被皇后娘娘传召,两人才回去坐下。
洛嫣和见孟令仪头发上沾了树叶,连忙帮她取了下来。
皇后娘娘皱着眉低声斥责:“真是不像话。”
孟令仪垂着头,一脸不在意,心里只想着她的天牛。
这时,几只彩蝶翩然而至,纷纷停驻在洛嫣和的香囊和衣袖上。
“呀!”一位小姐惊呼,“郡主身上这是什么香?连蝴蝶都被吸引来了。”
洛嫣和浅笑道:“不过是随手配的寻常香料罢了,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郡主太谦虚了。”另一位小姐凑近轻嗅,“这香气清雅怡人,难怪连蝴蝶都为之倾倒。”
“郡主可否告知所用香料?我也想配一个香包。”
洛嫣和:“自然。”
眼看赏花宴的风头落到洛嫣和身上,皇后轻声对皇上指了指不远处:“皇上,那便是宁国公的孙女韩衿若。”
皇上点点头:“果然花容月貌。”
皇后朝她招了招手:“衿若,来。”
见皇后召她,韩衿若走上前去行礼:“皇上,娘娘。”
她这一跪,孟令仪愣住了。因为韩衿若肩膀上,正是她一直在找的那只天牛!
“天牛!”孟令仪轻呼一声。洛嫣和也抬眸看去。
其他人同样发现了这情况,大家目光纷纷望向韩衿若,一时未及反应,噤声一愣。
韩衿若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她旁边的嬷嬷小声提醒:“小姐,肩上……”
“别动。”洛嫣和忽然出声,韩衿若本欲转头,不由顿住。
洛嫣和快步上前,伸手把她肩头的天牛取下,用帕子遮住:“好了,没事了。”
韩衿若脸色煞白:“方才那是……什么?”
“一只天牛而已,韩小姐别怕。”
韩衿若心有余悸,但家中教养让她不能在御前失宜,故而强作镇定。
洛嫣和将天牛轻轻包在帕子里,递给孟令仪:“给。”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孟令仪正开心,便听皇后轻咳一声,抬眸一看,果然在瞪她。
“令仪,这成何体统!还不快丢掉!”皇后训斥道。
孟令仪把天牛护在掌心:“姑姑……”
“哈哈哈,好了,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笑了笑,“令仪生于武将之家,活泼好动些也在情理之中。朕以前在堇州,也常抓天牛来玩。孩子吗,天**玩,皇后又何必斥责。”
“是……”
孟令仪连忙附和:“皇上英明!”
“好了。”皇上起身,看向皇后,“朕今日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赏花吧,朕晚些再来看皇后。”
皇后莞尔:“是,恭送皇上。”
孟令仪看洛嫣和要走,不由问道:“清晏,你不留下吗?”
皇后本来就不想洛嫣和在此,此刻被孟令仪提起,自是心中不悦。但即便如此,表面上她还是附和:“是啊,郡主不如留下一起赏花。”
洛嫣和正要开口,皇上却先道:“那可不行,南州自前几年水患后,每到春耕都会闹虫灾,此事还需与药门商议。清晏得随朕来。”
一旁的温承延听到这话,忽然愣了一下。
他望着在场众人,第一次如此鲜明直观地感受到洛嫣和的与众不同。
不只是容貌出众,更是因为洛嫣和身负官职,执掌药门,是能与皇上,与一众官员商议国事的女子。
往日洛嫣和总是在他身边,一切习以为常,他甚至没觉出有什么特别。可如今……他越发觉出了洛嫣和的重要。
“百姓农耕是大事,还是应以正事为主。”皇后看向洛嫣和,赞道,“郡主颖慧过人,材优干济,能为皇上分忧,实在难得。”
皇上也一脸欣慰:“是啊,清晏确实有才能,若非生作女儿身,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必是国之栋梁。”
“皇上谬赞了。”洛嫣和连忙欠身,“清晏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这时,王公公上前提醒:“皇上,南州官员已在静心殿候着了。”
“嗯。”皇上点头,对众人道:“那朕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赏花。”
“恭送皇上。”众人齐声行礼。
“清晏告退。”洛嫣和起身向皇后行礼,落在衣袖间的彩蝶纷纷飞起,在阳光下飞舞跃动。
温承延怔怔望着这一幕,心头震动,迟了好一会才向皇后道:“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