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声音落下，那只妖怪猛得扑向了慕烟。
慧空挂着念珠的手几乎同时握起拳向前方击出，瞬间，一道金色的光盾在慕烟面前出现。
然而，妖怪并没有撞到盾墙上。
它在慕烟的面前停了下来，重重地跪在地上。嵌着眼睛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再次撕裂，流出的毒液落在地面，“嘶嘶啦啦”地冒起了黑烟。
“求、求求你，”妖怪说着并不流利的人类语言，呜咽着道，“救救，我的孩子。”
慕烟望着妖怪红色的、犹如灯笼一般的眼睛，竟完全不觉得可怖。
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哀伤，直觉告诉慕烟，它不会伤害她。
慕烟从盾墙中走了出来，仰头望向妖怪，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它们说，你能追踪妖气。哪怕只剩下一丝，都可以找到妖气的主人在哪。”
慕烟道：“我的能力的确可以。但是，能追踪到哪一步受很多因素的影响。比如提供的初始妖气精纯度如何？妖气的特殊性等等。”
妖怪听了这话，庞大的身躯像泄了气的气球，慢慢变成了豹子大小的模样。
因着体型变小，它的身体无法再承受那些复制出来的眼球，黄色的兽瞳像猫眼石似的“扑通扑通”的滚落到地面上。
它长得似虎似豹，尾巴很长，但是尖端却分着叉。浑身漆黑，皮毛跟绸缎似的。虽然现在这匹绸缎上满是伤口。
“你一定可以找到他的，我和我的孩子，是这世上最后两只……?暔。”
乔聿没听过这个名字，下意识看向明鹤羽，却见明鹤羽也摇了摇头：“这世上的妖怪千千万，多的是未曾被记录的。”
“我们一族数万年来都隐居在深山中，从不与人类接触。”?暔说着，依旧保留着动物习性舔舐了几下伤口，“可是，如今灵气稀薄，族人们渐渐都消散了，而我，也已经进入天人五衰的阶段。”
“它是?暔族最后的血脉。”
“人类的占用的土地越来越多，我们已经退无可退。”那妖怪说话有些乱，似是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它常在南岭的河谷边玩耍，然后，不见了。我在那里嗅到了人类的味道，我循着味道追了出去。”
“但是，人类的世界早已不是我知道的模样。他们离开的速度比我飞得还要快，外面的味道多的犹如牛毛。”
“我追踪到这里后，它的气味忽然变得很散，东一点西一点。”
“我找了所有气味出现的地方，可是它都不在。”
?暔起身往慕烟身前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仰头望着女人：“目窥是我的朋友。它以前帮别的妖怪忙的时候，见过你，知道你有追踪的能力。”
“可是，我们不知道你叫什么，住在哪里。”
“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目窥以前见过你的地方随机连上一个人，看看是不是能寻到你。”
“不论是使用目窥的能力，或是保持原形，都极大的消耗着我的妖力，所以，有时也不得不吃些同类补充。”
“我快没有时间了，求求您，帮我找到它。”
?暔说到最后，几乎快保持住端坐的姿态。
乔聿听完，心里特别堵得慌。
其实，但凡这个妖怪了解一点人类现在的科技，根本不必用这么笨拙且近乎自杀的方法来找慕烟。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只伤痕累累的妖怪，表情都有些不忍。
慕烟慢慢吸了口气，道：“你们妖气相似，我需要能够更精准定位的东西。你有孩子贴身的物件吗？饰品毛发，什么都可以。”
“有。”?暔嘴巴微微动了动，从口中吐出一枚尖牙，“这是它刚脱落不久的犬牙。”
慕烟接过乳牙，单手握住，银色的丝线从拳心生长而出。
然而，和之前不同，这次的丝线不是固定的一条，而是像网状一样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我们分头去查，你们留一个保护慕烟。”明鹤羽说着掏出羽船，将乔聿提溜上去后，他伸手捏住了?暔的后颈。
在被明鹤羽拿住的瞬间，?暔变成了猫咪大小。那模样，若不细看，和乔聿之前捡的黑猫几乎一模一样。
众人之中，只有慧空没有独自飞行的能力，便由他留在原地替慕烟护法。
陆序书和虞染各挑了一个银线最粗方位追了上去。
明鹤羽的羽船几乎拔到了最高处。他站在羽船上，低头望着下面的丝网。
“这条的方向是南岭，应该是它被带走时的路线；这一条的路线……有些奇怪。”
乔聿壮着胆子探头向下看了看，除了云层，什么都看不见。
就是说，有的时候，真的很难不羡慕妖怪。
“为什么说奇怪？”乔聿问道。
明鹤羽道：“除了它的来时的路线，其他妖气基本都集中在本市。唯独这条线，横跨了旁边另外两个城市。”
乔聿望着旁边黑猫版的?暔，又想到前几天无意间刷到的新闻，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你说的另外两个城市，不会是往南的H市和C市吧。”
明鹤羽挑了下眉：“是，有什么想法？”
乔聿抿了抿嘴，道：“我之前上网的时候在直播间看到件事，就是最近有猫车在这三个城市抓狗抓猫。有志愿去拦车，但是三辆车只救下了一车。”
乔聿没讲，自己只是打赏了一笔钱后，便飞快退了出去。
从车厢中抬出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动物，压得他喘不上气，根本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
?暔看向乔聿，问道：“什么是猫车？”
乔聿避开了它的视线，没有解释。
如果是妖怪，应该不会轻易死掉吧。乔聿有些心慌地暗忖道，而且，慕烟追踪的线会出现这么多，肯定是小?暔四处逃窜留下来的。
明鹤羽也没回应，仍是异常专注的看着下面。
这时，乔聿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慧空打来的。
“怎么了？”
慧空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们还要多久？小烟有些撑不住了。”
“路线太多了，可能还要一会。”乔聿皱起眉道，“烟姐她……”
话还没说完，乔聿就听到电话里传来慕烟略显虚弱的声音：“没关系。按着我现在的状态，如果停下来，再想用这个能力，至少要缓一周，还是争取这次就能找到，别耽误了。”
“好，我们尽快。”
乔聿挂了电话，心里担心着慕烟的情况，可又不敢打扰明鹤羽，不由急了起来。
要是他能帮上些忙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乔聿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已经听不到外界所有声音。
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幼兽的哀嚎。
乔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就好像被某种剧烈的情绪吸引着，他伸手指向下方：“我觉得，它在这里。”
明鹤羽瞥了眼乔聿，虽然没有说话，却将羽船的高度降了下去。
高度越低，乔聿“听”到的嚎叫也愈发清晰。他明明不懂妖怪的语言，却觉得那个声音在叫“妈妈”，在说“我好疼啊”。
在乔聿的指引下，羽船停在了郊区一个破旧的小工厂前。
还没有进门，他们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那是一种混合了血液、腐肉、粪便、化学药剂，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又有些熟悉的、浓重的气味，熏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暔抬起一只爪子捂住了鼻子。
这种气味对于嗅觉敏锐的妖怪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
“这里我来过，虽然有它的气味，但是它不在。”
乔聿顿时有些不确定了。
“在到这里前，它的妖气都是单一的行动轨迹。之后，便呈了放射状，并且有几处明显的集中点。”明鹤羽走到门前，敲响了铁皮门，“既然来了，那就再看看。”
开门的是个老头，穿着件破旧的迷彩，眯着个眼睛打量着他们，不确定地问道：“来买肉的？”
乔聿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
老头转身往里走，边走边问道：“负责宰杀的师傅病了，存货不多，你要多少？是要串要肠要丸子，还是绞成肉沫？”
两人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更重了，重得仿佛要具象化了一般扑面砸了过来。
院子里有张被血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木桌，上面摆着几把锈迹斑斑的刀具，绿头苍蝇成群地落在上面；水泥地面铺着一层看不出颜色的厚厚的污垢，脚踩上去又粘又腻，发出另人不快的声响。
不远处的屋檐下坐着几个中年女人。她们坐在一处，满是沟壑手从身旁的红桶中拿出块不知什么动物的尸块，串到竹签上。许是肉上的液体太黏了，她串完后在脏兮兮的围裙上蹭了蹭手，露出了藏满黑垢的指甲。
乔聿一阵反胃，移开了目光。
这些肉串都是谁在卖？他在烧烤摊上点的那些便宜肉不会就有这里的吧？
虽然买的时候也知道这种价格不会是什么好肉，可猜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放了很久的冷冻肉。如果他吃的是这种……
乔聿实在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老头“呵呵”笑了下：“小伙子第一次来是吧，我们都闻习惯了。”
说话间，老头在门前停了下来，指了指里面道：“打包好的货都在旁边的架子上，要多少和我们老板说，就是光着膀子，脖子上戴个玉坠的那个。”
“买的越多越便宜啊。”
老头说完，抬起手一边挠着脖子一边往走廊尽头的凳子走去。
就在这时，乔聿发现，老头后衣领的下方，有一块正渗着黑色浓血的肿块散发出了他前不久刚闻到过的臭味。
?暔，音同‘楼南’，作者捏造的妖怪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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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窥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