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到你了吗？抱歉。】
初夏下意识道歉，不过也是，比赛都快开始了她才进来找位置，难免给人添麻烦。
“没、没关系。”
被撞到的男生看着很大只实际上脾气相当好，他看见藤原初夏张望着找空位，便礼貌地往旁边挪了下，“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坐一起吧，里面的人会更多一些。”
初夏抬头向里面看去，发现确实挤满了，再往里走恐怕会影响到更多的观众，只能卸下弓袋坐在了这个男生旁边。
弯腰时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打了个旋，风舞几人才知道她并不是参赛人员。
“藤原同学是哪所学校的，今天是来当志愿者吗？”
【嗯……我的学校在东京，来看比赛只是凑巧。】
交换了名字后，藤原初夏和山之内辽平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诶东京吗？！好远。”麦色头发的少年有些惊讶，“你带着弓箭，还以为和我们一样都是来比赛的。说起来全国大赛也要开始了，如果能晋级的话，第一名能够代表秋田县去东京都参赛吗？”
竹早静弥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大型的竞赛都是要通过层层筛选的，今天不过是预选赛，结束了之后还有半决赛，然后再是总决赛。”
山之内辽平：“呜哇寒毛直竖，最后要代表地区比赛，压力应该很大吧。”
“辽平，你想得太多了，先把眼下的预选赛打好才是最关键的……凑，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竹早静弥停下记录分数的动作，转头看向从藤原初夏自我介绍过后就一直在神游天外的发小，怕他因为之前藤原愁的那些话产生压力，担心地询问道，“不要紧张，按你平常的状态发挥就好了。”
鸣宫凑回神，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是因为这个。”
他忍不住瞥向藤原初夏，但此时黑发少女正在专注看比赛，他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出于对弓道的尊重，赛场上几乎没有应援的声音，不过每当有选手中靶，观众们都会说‘よし（好）’以示鼓励，藤原初夏很喜欢这样安静且专注的氛围，她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每次都会和其他人一起鼓掌。
很快，女子单人赛结束了。
“比赛上一箭不中，这可太难受了。”看完整场比赛，山之内辽平脸色发青，整个人十分紧绷，“静弥，如果要晋级二回赛，最少要中靶几箭？”
“四射二中。”竹早静弥说，“所以我们只有妹尾一个人晋级。”
“要中一半？幸亏我没参加个人赛。”
鸣宫凑不理解他的惶恐从何而来，“辽平你明明平时训练也能达到这种水准吧？”
山之内辽平看起来比他们队里生病的女生脸色还要差，他捂着脑袋说：“这种氛围下，我可没有信心中靶啊。”
“可是明天的团体赛和今天的环境差不多哦。”
“诶……早知道我就多参加一些比赛了！”
初夏撑着下巴听风舞三人的讨论，他们弓道部里似乎只有一名女生晋级，不过首次参赛就有这样的成果，对于筛选性质的比赛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要知道这么多学校里可能至少有一半的队伍都是一轮游。
休息时间过后，接下来的是男子组单人预选赛，听山之内辽平的介绍，打头阵的少年是风舞的成员。
初夏在这组也看见了之前觉得眼熟的那个人，他的衣角上挂着三号的名牌。
到底是谁呢？
她努力在脑海里翻找相关的记忆。
比赛正式开始后，初夏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辅助监督发来的消息，说正在开车赶过来，不过路上有些堵车可能要等一会，初夏并不介意，她可以继续在这里看比赛打发时间。
就在她回消息同时，耳边传来了众人整齐划一的‘よし（好）’，抬头看向场内，优秀的视力让她将亚麻发色少年的动作尽收眼底。
凝神、静气、收弓、残心。
是一套挑不出刺的收尾，但和其他人相比，他在将手收回腰侧之时，有一个极为短暂的、用指腹轻蹭衣摆的动作。
啊，她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眼熟。
初夏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她也有这样的习惯。
追根缘由，要从很小的时候说起。
作为藤原家的阴阳师，和弓是她的主要攻击武器，因此从小在老师的要求下，藤原家的孩子会有远超同龄人的训练量，每天至少耗费八个小时和弓箭相伴。
即使弓箭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的，上面裹着柔软的鹿皮，但对皮肤稚嫩的孩童来说仍旧是极为痛苦的折磨，抵住弓腰的拇指经常被磨得生疼，所以初夏喜欢收弓的时候在冰凉的衣物上蹭一蹭缓解痛感，长大后就算手上留下了茧子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
而那个时候一同练习的还有好几个小萝卜头，都和她养成了同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原来是藤原家的人啊，只不过不知道是分家还是本家。
很快这一轮的比赛就结束了，亚麻发色的少年和另一人成绩不相上下，于是赛方决定追加一场加赛，然后以一箭之差拿下了胜利。
初夏也就是这时才想起了他的名字，藤原愁。
很多淡却的孩提回忆一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偷吃弓道场外的野果然后拉肚子，练习时打瞌睡摔倒碰倒了一片人，想逃避训练把自己的手套藏起来……
初夏发觉自己小时候竟然出乎意料的活泼，她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变得像如今一样‘死板’，是觉醒了生得术式之后吗？还是在上学时被其他人嘲笑是个哑巴？
她又看了一眼藤原愁，对方已经和自己社团的朋友汇合，淡然的神情和记忆里儿时稚嫩的模样相差甚远，也怪不得她一时间没认出来。
在工作时遇见以前认识的人，像是书中描绘的‘缘分’一般，初夏莫名有些开心，她拿起手机，拍了张藤原愁的照片发给了兄长。
藤原初夏：你猜我遇见了谁？
手机那头藤原初青回复很快，看起来今天没什么工作。
初青：这是愁？我记得他在桐先上学，你怎么去秋田市了？
初夏：在做任务，顺便看弓道比赛。
初青：注意安全。
初夏：你们还有联系？我以为你早都把人忘光了。
初青：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愁是三叔的孩子，每半年都会回本家一趟的。
初夏：我怎么不知道。
远在京都的藤原初青丢下手里的文件，直接给妹妹打去了电话。
“工作结束了吗？”藤原初青问，“康人舅舅最近有联系你吗？”
藤原初夏没办法说话，只能用简单的‘嗯。’和‘嗯？’来回答。
这样的交流方式在别人看起来很奇怪，但对于相互熟悉的家人来说，初夏的一个眼神或者随便什么小动作藤原初青都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不久前狗卷康人寄来的那封信，“舅舅说，御三家向他递来了橄榄枝，如果做出选择，狗卷家会受到其中一方的庇护。”
“他还是老想法，认为狗卷家不能作为附属，不过家族里其他人好像不太同意。”
初夏：“嗯？”
“还能为什么。”藤原初青弹了弹信纸，发出‘嗒嗒’的声响，“舅舅坚信狗卷家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但就目前而言，咒言师越来越少，在其他人看来，没有‘咒言’术式的狗卷无论姓什么都不过是普通的咒术师罢了，哪有御三家的资源和人脉重要。”
“所以现在他只能指望你了，要好好努力啊，夏。”藤原初青嘲笑道，“要是你干不出名堂，舅舅就只能寄期望于棘身上了，他今年才五岁，还没有觉醒生得术式。”
藤原初青口中的‘棘’是狗卷康人第三个孩子，也是他老年得子最后的希望，他前两个孩子都是咒力薄弱到几乎没有的普通人，而狗卷棘明年六岁，是觉醒生得术式的最后期限，如果棘还是同前两个孩子一样，那么狗卷康人恐怕真的无力扶持一滩散沙的狗卷家。
但出于私心，初夏并不希望狗卷棘觉醒术式，就算觉醒最好也别是‘咒言’，因为只有身为咒言师的她才能明白，被刻下咒纹时舌头喉咙甚至是深入灵魂的剧痛，和戴上面具再也无法用声音交流的孤独。
从那时起，她就厌恶着名为‘咒言’的天赋。
当初夏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抱着她胳膊叫她表姐的白发男孩。
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她所做的一切，能够让棘拥有更多选择自己人生方向的权利，即便偏离了一开始预定的生活轨道，也还是有意义的吧？
“对了，至于愁……”藤原初青想起自己打电话的主要目的，“他和三叔一样没能成为阴阳师，所以和母亲回老家去了，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回家里看一看。”
初夏：“嗯？”
“‘嗯’什么‘嗯’！”藤原初青没好气的说，“还能为什么！因为最开始教你们弓道的启蒙老师是我！他回家看看老师有问题吗？！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啊，对哦。
藤原初夏恍然大悟，她总因为初青喜欢用符箓而忘记这家伙实际上也是用弓的。
“嗯嗯。”敷衍似得挂断电话，初夏和风舞几人道别，拎着自己的武器去体育馆门口等辅助监督，每到这个环节她都有种接放学孩子回家的错觉。
“初夏？”
耳边陌生的声音却用着熟悉的称呼，藤原初夏回头看向来人，正是刚才藤原初青口中‘唯一的良心’藤原愁。
比赛时他离看台很远，初夏还感觉不到对方这么多年的变化，直到现在面对面站着，藤原愁明显增长的身高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这几年日本青少年为什么都长得这么高？学校的前辈是这样，现在愁也是。
宛如贵公子般的少年垂下头，一脉同源的淡紫色眸子看向黑发少女，眼底带着些许惊喜。
“刚才我以为看错了。”他温声说，“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
他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么一对比初夏觉得自己没良心的指数直线飙升。
【好久不见，愁。】
看见她的手写板，藤原愁有些疑惑：“嗓子还没好吗？”
和之前的理由一样，藤原初夏咒言师的身份只有父母舅舅和兄长知道，其余对外宣称发烧伤到了语言神经，需要时间调理治疗。
【还早着呢。】初夏笑笑将这个话题带过，侧身露出背后的弓袋，【我今天过来是因为工作……啊，对了，恭喜你晋级，之后的团体赛你有参加吗？】
“谢谢，明天下午团体赛，具体会对上哪个学校还不清楚。”藤原愁向身后的队友挥挥手，示意他们稍等一下，“你还会来看吗？那这样我就要努力保留一个好形象了。”
【诶？为什么？不过明天就不会来了，我还要回学校。】
“可能是因为不想在朋友眼中看见失望吧。”
【你在自谦？】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藤原愁笑了笑，“要加联系方式吗？有机会的话，和小时候一样一起射箭怎么样？”
初夏一愣，【然后偷吃野果子拉肚子住医院吗？】
“你还记得？”少年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忘记了。”
【诶？】
“因为你看起来一时没认出来我，啊，不要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大概有……七八年没见面了吧。”
这都被察觉到了，藤原初夏有些尴尬，对方的大度也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好在这时辅助监督到了，她从车窗探出头，正好奇地打量和初夏交流的藤原愁。
“藤原小姐，这位是？”
【呃，我的堂……兄？】藤原初夏也不太确定，隐约记得妈妈说过她们两个人差不多大，出生日期差了两个月左右，至于是谁前谁后，她实在是记不清楚了。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藤原愁的表情，发现他脸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猜想应该是没有说错。
“诶，这样啊，那你要和哥哥再聊会吗？我可以去旁边咖啡店那里等你。”
初夏有些犹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合适。
直接和监督回学校，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况且刚才她还没第一时间认出愁；可是再和愁聊下去的话，监督那边说不定还有别的工作，会不会耽误她？
“工作很忙的话，就先回去吧。”藤原愁看出了她的纠结，适时的不再挽留，“有联系方式就方便多了，有空可以来这边玩，妈妈和纱绘知道你要来肯定很开心。”
闻言初夏睁大眼睛，对哦，还有纱绘！
她感到不可思议，明明这都是很珍贵的记忆。
小时候她想要把那个肉呼呼的小女孩抱起来，结果因为力气不够差点摔个屁股蹲，被初青嘲笑了好久，现在想起来那种委屈的情绪还在胸口。
我是什么时候忘记的？
她将手掌按在胸口，眼中渐渐浮起了一层疑惑。
初夏个人剧情初现苗头。
求评，伸手（超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