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北斗指生门

耳听沐天落一声惊呼,齐予安只觉眼前一片蓝光乍现,脑海中阵阵轰鸣,而后那毁天灭地一般的雷霆荡然无存。

齐予安稍稍平复气息睁开双眼,却看到面色苍白的沐天落再次昏倒在折翼的怀里。折翼狠狠地瞪过来,十分不满地轻嘘一声。

齐予安讪讪地叹道:“没想到星辉相撞如此激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总是让你帮我挡。”

他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趁此机会借星辰图提高修为。于是他面对石壁端坐,将意识引至星辰图再次引星聚辉。

这一次,沐天落用了更久才苏醒。听到动静,齐予安立即收起意识,关切地问道:“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沐天落摇摇头,说道:“我没事。过去多久了?”

“两刻钟。”齐予安有些不确定,接着说道:“或者应该是两天。”

沐天落深深地看了一眼齐予安,感知到他体内的星辉更加充沣,宽言道:“以你这样的速度引星聚辉提升修为,要不了多久就能承受星海狂涛。”

齐予安叹道:“仅仅是两片星域相叠就这般狂暴,要是四片星域,我都不敢想象。”

沐天落点点头,说道:“图中的这个人以北斗为标尺,在无序的流光中找到出路,这个方法确实惊世骇俗。天际亿万星辰数量无法估算,茫茫星海相叠相撞,凡人是不可能承受星怨天怒的,我无法估算他的修为境界。”

齐予安想了想,瞟了一眼身旁的折翼,问道:“神兽的修为深不可测,肉身也非凡人能比,那人会不会是让神兽来分担的?”

沐天落果断摇头,不容置疑地说道:“此人将玄冥看作奴仆,我视折翼如同家人,就算他的修为再高,我也绝对不会让他替我去挡天怒。”

齐予安只好作罢,瞪着石壁缄默不语。沐天落则说道:“你先自行引星聚辉,我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沐天落再次细看画中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盘腿端坐,抬头看向星际,目光坚定,自信泰然,左手拈诀,右手虚握悬在胸前。

沐天落看着这一双手,越看越觉得这个手势格外怪异。他的目光停在虚握的右拳上,灵识不知不觉被引向深处,仿佛那里有一只无底的黑眸,吸引着他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这时,折翼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清啸,直落沐天落的识海,惊得他立即回到现实当中。他抬头看向折翼,那一双金目尽是惊惧与焦虑。

沐天落亦是一惊,回想方才的情形后怕不已,连忙对折翼说道:“没想到那人竟将摄魂术绘于图中,幸好你及时唤醒我,不致深陷其中。”

折翼责备地看着沐天落,暗道:“你可要当心!不要再胡乱尝试了!”

沐天落应承道:“我会小心的,你别担心了。”

一旁的齐予安轻咳数声,有些无奈地说道:“刚刚又发生了什么?”

沐天落回道:“此人将妖族的摄魂术画在他虚握的右拳处,方才我差点中招。你切切小心,只看星辰图,不要看其他的地方,恐怕图中还会有其他的妖术。”

齐予安倒吸一口凉气,言道:“果然妖人个个都是心怀不轨,就算修为已经达到如此高深的境界,仍然处心积虑地害人。呵!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差点灭族了吗?只能在穷山恶水苟且偷生。”说罢,他回到石壁前盘膝端坐,“我就在这里专心修行,你也要小心。”

沐天落不再言语,环顾四周,目光触及木琴,心念微动,将其拾起摆在膝头轻抚。默想片刻,遂将灵识探入琴底暗盒,只见琴内天地一片漆黑。数息过后,灵狐立于此方天地,凝聚心神在黑暗中探寻,忽见远处影影绰绰仿佛千仞群山耸立,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灵狐朝群山飞奔而去,然而无论跑了多远,始终无法接近群山。灵狐远望如同孤立世外的群山,隐隐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仿佛那里有某种召唤,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又好似有某种力量催促他远离。灵狐遗憾地收回目光,群山亦消失无影。

灵狐抬头看向幽暗的苍穹,少顷,一片星海映入双眼,星辉气势喷薄,生机澎湃。徜徉沐浴在星辉间,灵狐望向北极星位,五星光芒夺目,甚至连坤极星亦同样熠熠闪耀。灵狐欣喜地望着极北星域,几乎流连忘返。

过了好一会儿,沐天落收回灵识,暗暗想道:不承想观星六年,星辉竟然藏在这一方天地间。或许,可以借木琴内的天地卸去星辰相撞的怒意。只是,如何将星海引入木琴呢?

沐天落在记忆中搜索,想起一首名为《星海弄潮》的琴谱,旋律大气磅礴,琴意激昂澎湃。某日,他在悬镜湖畔弹奏此曲,曾引得悬镜湖水起伏共鸣。心念及此,他当即凝聚心神拨弄丝弦。一时间,只听得豪迈的琴意将洞内的藤蔓纷纷掀起,激得石壁上的星辰散出更加夺目的光芒。

琴意落在齐予安的脑海中,北斗星辉如同流瀑般倾泻而下,冲洗着周身经脉,令他只觉得全身畅快淋漓。

沐天落一面抚琴,一面感知着齐予安体内的变化,心内暗喜:不如借助此曲引星辉修行,或许能够略略抵挡星海怒涛。

他决心已定,遂将灵识落在琴音上,磅礴的琴意如狂风巨浪冲入他的体内,与此同时,亿万星辰好似流星坠地,仿佛倾天骤雨,伴随而来的是星辉激荡生出的厉火以焚天灭地之势四下翻滚。

充盈心脉的圣光顿时变得异常耀眼,顺着七经八脉迅速蔓延,与随着琴意侵入的飓风骤雨厉火抗争,由此一来,沐天落的五脏六腑被搅得翻天覆地,全身气血倒逆。

沐天落强忍指尖的战栗,尽力平稳地拨弄丝弦。同时凝聚心神阻止圣光的蔓延,竭力将其敛入脉丹,任由飓风骤雨厉火撕扯体内山河。

圣光不会轻易退却,固执地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从脉丹源源不断地溢出来。沐天落召唤灵狐,暗道:“圣光暂且交给你罢。”灵狐跃至肩头,昂首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琴意挟着飓风骤雨厉火冲入灵狐体内,银色灵狐蓝光乍亮,圣光充盈灵体,护住濒临消散的灵狐。

沐天落心脉间的圣光骤暗,体内山河瞬间毁尽,气血散漫,满目疮痍。他快要承受不住,灵狐几欲跃回相挡。身躯的剧痛是一种考验,亦是修行的门槛,漫漫修行之路不容他循序渐进,旁人日积月累的经历他要在这一刻跨过去。指尖琴音未受丝毫影响,一曲《星海弄潮》荡气回肠。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亦不知弹奏了多少遍《星海弄潮》,恍惚中飓风消散如同柔风轻抚,骤雨势弱好似细雨靡靡,厉火退去只见生机盎然。

待琴音终了,沐天落缓缓睁开双眼,湛蓝眸光醇厚深邃,雪色面容光华闪耀,体内山河历经锤炼坚韧若磐石,洁净似青莲,贞毅如寒梅,一派生机,如同新生。

沐天落立即散去灵识将第一幅星辰图映射于天际,稍作推算,发觉自进入石洞已经过去了十刻钟,换而言之,外界已有十日。

沐天落看了看肩头的灵狐,璀璨的星辉渐渐隐入体内,狐身如同晶石一般晶莹剔透。他不禁感慨万千,未曾想到困于此处不过一个时辰,修为竟已晋入坐忘境,浩如沧海的星辰从来都没有将他遗弃啊!

沐天落按捺住心头的欣喜,对肩头的灵狐暗道:“我们一同来试试将星辰相叠,看看能否通过北斗星位找到生门。”言罢,灵狐跃至石壁面前,星辰图落入灵狐的双眼,片刻后,星光在狐身亮起,北斗之柄正好位于灵狐双眼之间。星芒闪耀,仿佛与灵狐融为一体。

沐天落将灵识落于第二幅图上,一瞬间,人与狐周身蓝光流动,圣光与星芒交织冲撞。沐天落缓缓将灵识中星辰映射在灵狐身上,刹那间,一声炸雷在他的识海惊起,两片星海骤然爆裂,巨大的冲击将灵狐吞噬,星光散在石洞的地面闪烁跳跃,好似天地颠倒,星空碎裂。

沐天落没有理会消失的灵狐,努力辨认北斗星位,遗憾的是只看到一片残影。

沐天落将满地星芒引入木琴,地上的星光渐渐平静下来。他犹豫片刻,将目光移至第三幅星辰图。这时,折翼清嘘一声跃到他的面前抱了个满怀,“绝对不行!”

沐天落坚定地推开折翼,暗道:“你退开,让我试一试。”折翼只好不情不愿地退到身后。沐天落凝神聚息,灵识散开,再次召出灵狐,随即将灵识落在第三片星辰图。

一时间,木琴急剧颤抖,丝弦呜鸣,高亢而尖锐的怒意充斥于识海,掀起惊涛骇浪。灵狐仅支撑了一息便碎裂消散化作幻影,星光再次散落于地,三片星空叠加后数倍的狂意同时砸向肉身。他勉强扫了一眼映在地面的北斗星位,纵有圣光包裹,心脉几欲爆裂,他狂吐一口鲜血倒在折翼的怀里。

折翼一声锐利的啸鸣,惊扰了专心修行的齐予安,眼见沐天落的一身衣裳沾染斑斑点点的血色,他担忧地问道:“折翼,他无有大碍吧?”一面说着,一面探向心脉,依然感知不到丝毫气息,不免有些气馁,无奈地说道:“怎么又晕过去了?都这样了还不忘记隐匿气息,唉!”

他抬眼看了看折翼,一双金目内是满满的责备,似乎情况不太严重。他稍稍安心,百无聊赖之下提起银斧,以气御斧修习自家的斧术打发时间。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沐天落悠悠转醒,轻咳数声清了清嗓子,冲着折翼言道:“折翼,我不能让你们困在这里,总要试一试的。”

齐予安放下银斧坐到他身边,说道:“兄弟,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第一次晕倒,一刻钟就能醒来。第二次,过去两刻钟才醒。而这一次,你足足用去了一个时辰,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尝试下去吗?”

沐天落有些吃惊,没想到圣光疗伤竟然用了如此久的时间。回想昏迷前的情形,他说道:“我刚才将三片星域相叠,北斗已然成形,只差最后一幅星图即可找到石洞的生门。”

齐予安问道:“生门一定要北斗指位吗?没有别的办法找出来吗?”

沐天落解释道:“八卦之位,衍生六十四个方位,如若此处是八卦九宫,想要找到生门所在,更是万中择一。况且方位认定必须参照星位,这个石洞是封闭之所,无法确定自身所处的方位,假如没有定位,不可能找到生门。你若是以暴力试之,非但无法开启生门,一着不慎恐为其反噬,甚至永远困在这里无法脱身。”

齐予安想了想,又问:“你觉得这石洞会是一个什么地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禁忌之地?”

沐天落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觉得我的猜想太荒谬。”

“你先说说看。”

“我猜现在大概是在天石里面。”

“啊?”齐予安脱口问道:“为什么?”

沐天落睃了一眼木琴,“猜的。”

齐予安耸了耸双眉,说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按理外面已经过去了十八天,也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沐天落沉片刻后,说道:“不如你我联手,你只将北斗星辰相叠,其他的交给我,只需一瞬,看清北斗之柄所指方位即可,折翼会开启生门。”

齐予安瞅着沐天落,哪能不担忧?“你是不是疯了?北斗星辰只是星海一粟,亿万之一,你区区凡人之躯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几乎整片星域的相互叠加?”

沐天落言道:“你只道自己借机修行,难道我会浪费如此良机?我会尽力将星海怒潮引入木琴,届时,如若琴意势威,你且尽量忍耐。”

齐予安看着这具老旧的木琴,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把琴能装下整片星空?不对,是四片星空。世间怎么会有这种神器?”

“嗯……”沐天落暗想,此刻应该告诉他实情吗?恐怕还不是时候吧。于是他言道:“先设法从这里脱困,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细谈木琴的故事。”

齐予安点点头,目光转向折翼,有些犹疑,正欲开口,沐天落十分肯定地说道:“你放心,折翼知道怎么做,你我只需为他指引方位即可。”

沐天落言罢,再一次盘膝端坐于石洞中央,将木琴搁在膝头,双手轻抚琴弦,灵狐跃至半空,四幅星辰图映照在四只湛蓝的眼眸中。他将灵识移至天际,一片星海映在石洞地面,星辉此方寸天地缓缓流淌,石洞内被天地生机勃勃的气息充盈。藤蔓似徐风轻拂,石壁上映照着点点星芒。而他于万丈光芒当中从容不迫,银发飞舞,衣袂飘逸,好似仙人抚琴邀天地做客,亿万星辰则是他的信徒。

齐予安被此时此刻的少年震惊,思绪飘至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情形,不免暗自感慨万千。

沐天落见齐予安呆立一旁毫无动静,只道他是惧怕星辰之怒,便宽慰道:“你不必担心,以你此刻的修为应能承受。我引星辉助你聚集天罡之气,还有圣光为你护体。你只管专注于北斗星位,其他的都交给我。”

齐予安回过神来,戏谑言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霸气?不逊于逍遥仙修,真的吓到我了!嘿嘿……”他说着话,与沐天落并肩坐下,凝聚心神,将意识落在第一幅图里的北斗星位。

沐天落说道:“我会与你同时叠加星辰,你不必犹疑,你我速战速决。”

齐予安点点头,不再言语,将北斗星位描绘于脑海,投向灵狐的双眸,与此同时,整片星域在灵身显现。

接着,齐予安转向第二幅图,未曾顾及脑海中的一声炸响,急速将其投向狐眼。石洞内原是缓缓流动的星辉顿时变成乱流,灵狐身上的蓝光忽明忽暗,虚实不定。沐天落轻按琴弦,坚定地说道:“下一幅。”

齐予安见他如此从容,亦不再停滞,看向第三幅星图。

一刹那,齐予安的体内如同火山喷发,星辉好似将心脉点燃,飞快地向着四处蔓延,心脉间浩如烟海的天罡之气在汹涌的烈焰中爆燃,视野内血红一片,周身血管几欲爆裂。

与此同时,却听得“铮”的一声鸣响,木琴剧烈颤抖,一缕鲜血从沐天落的嘴角溢出,石洞内的星辉变得狂暴无比。沐天落感知到身旁的齐予安正在地狱厉火中煎熬,眼见不支,便分出一道灵识抚弄琴弦,琴意带着一股清泉裹着丝丝圣光落入齐予安的心脉。

齐予安艰难地看向最后一幅图中的北斗星位,意识刚刚触及,阵阵爆燃声在脑海炸响,当即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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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惹枫红
连载中筠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