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怪物

谢臻见雁惊春平安无事,满脸惊喜地站起身,正要上前迎接,却注意到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顿住脚步,忽然反应过来,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私闯民宅、擅自翻别人衣服还躺在上面过夜的变态。

“等等,你别误会!不是你想得那样!”他慌忙开口想要解释。

雁惊春却突然指向他的肩膀:“那是什么?你受伤了?”

谢臻低头看去,发现她指的是自己肩头残留的那片血迹,猩红的血色晕染在洁白的衬衫上,格外显眼。

还没等他回答,雁惊春已经快步走到他面前,皱着眉上下打量,很快便发现他裤子的下半截也隐约透着暗红色。

雁惊春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抓起他的手,翻看他的掌心。

他的手毫无受伤的痕迹,但鲜血却浸透了他掌中的每一道纹路,就连修剪得圆润整洁的指甲里都残存着血污。

“真是奇怪啊。”雁惊春捏着他的手,抬眼与他对视:“居然和我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谢臻面色有些泛红:“这是我的技能之一【紧急救援】,能够将心中所想之人受到的非致命伤转移到我身上。只要心中的念想足够强烈,就可以无视空间距离建立链接。”

“我之所以会留在你家、将你的衣物围在身边,都是为了让链接更加稳定,绝对没有私心!”他抓住机会赶忙澄清。

雁惊春听完解释,立刻明白过来,她在居委会几次受伤都能顷刻痊愈,就是因为谢臻将那些伤害都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再用天赋【援护·战地医生】让转移来的伤口逐渐愈合。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不明白谢臻为什么会为了帮她而甘愿受这种罪。

她松开谢臻,语气不自觉温和了些:“多谢,要不是有你在暗中帮我,我恐怕没法这么顺利地解决织茧者。你是不是很痛?”

谢臻笑着摇摇头。

雁惊春偷偷瞥了眼他泛红的眼眶,决定不去揭穿他被疼哭的事实。

谢臻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神态如常:“对了,你的能力和天赋都如此出众,要不要考虑加入破茧行动组?”

雁惊春之所以急着破茧,本就是为了避开【蝶】特性能力者,以免暴露身份,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

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很满意现在的稳定工作,正适合我这种背了房贷的人,暂时不考虑跳槽。”

谢臻并不强求:“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联系我。”

“连续战斗这么久一定很累吧?我先不打扰你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向你赔偿衣物的损失。”他说完点头致意,向门口走去。

想到他也一夜没睡,雁惊春叫住他:“现在小区已经恢复正常了,我那些邻居......我是指人类邻居,应该也回来了。你再去楼下不太方便,干脆在我家冲个澡休息一下吧。”

谢臻停下脚步,半晌才开口:“已经没有其他居民了。”

雁惊春愣了下,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个小区可是住了上千人的!”

谢臻背对着雁惊春,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毫无起伏的语调:“没有孵化的普通人,在织茧者面前根本无力反抗。我来之前,他们的精神就已经被织茧者蚀空,只剩下一具具空壳了。”

“织茧者......会吃人?”雁惊春轻声呢喃着,只觉浑身发冷。

的确,她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没有见过除谢臻以外的人类,可她下意识地回避了最坏的猜想,一心只想消灭织茧者,让小区恢复正常。

在她的潜意识里,小区恢复正常后,原本住在小区的那些人也会重新出现。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掏空了钱包、背上了债务,才能在第9区条件较好的和谐小区安家,即便这里曾被织茧者侵占,他们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房子。

结果他们的确没有放弃,或者说,他们没能离开。数以千计的生命,让原本熙熙攘攘的小区变成了寂若死灰的墓园。

而吞噬了他们的织茧者,此刻已化作了她腹中的食物。

她到底变成了怎样的怪物?

谢臻转过身看见雁惊春恍惚的神情,目露不忍,正欲开口安慰,腕上的光脑却不合时宜地疯狂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雁惊春的光脑也拼命弹出提示音,老旧的光脑难以同时处理如此多信息,很快便开始发烫。

雁惊春猛地从沉重的思绪中抽离,在与谢臻对视一眼后,她示意他可以随意接听通讯,不用在意自己,随后走向卧室进行回避。

谢臻目送着她关上卧室门,轻叹口气。安全区向平民隐瞒了织茧者的存在,她恐怕还不清楚织茧者的可怖之处。

或许不加入破茧组织对她而言是好事。

光脑还在不停震动,谢臻回过神来,按下接通。

霎时间,一道焦急的男声从光脑中传出:“谢臻!还活着吗!”

谢臻莫名其妙:“活着,怎么了?”

通话那头的人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刚完成破茧任务,发现联系不上你,一查才知道,你一个天赋是援护的雄蜂居然被派去独自执行任务了,连个支援都没给你安排!”

谢臻蹙起眉:“没有支援?可调度员明明和我说......”

对面的人打断了他的话:“对接你的那个调度员,昨天连续吞下了三把剪刀,已经抢救无效身亡了。”

*

另一边,回到卧室的雁惊春原本在思索自己如今的身份,却被响个不停的消息提示音扰得无法集中,索性点开了光脑。

由于信号已经恢复,堆积的消息提示接连弹出,整个光屏彻底卡死。

她早已习惯了这台三手光脑的迟钝,点击了一下在线通讯,便开始耐心等待光脑反应。

这次光脑卡顿的时间比以往更长,雁惊春有些疑惑,她之前有段时间神志不清,没看光脑,可那顶多也就一周吧?怎么会积攒下这么多消息?

她又等了半晌,在线通讯的界面终于迟缓地打开,一排红点映入眼帘。

她划拉两下,发现都是平日里关系一般的同事发来的,一眼望去全是整齐的蜡烛表情和“安息”字样。

雁惊春:???

她不明所以地点进其中一个聊天框。

这是与她相邻工位的同事,最后一条消息内容是:“愿你安息,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到第3区。【蜡烛】【蜡烛】”

消息发送时间是两个月前。

等等,两个月前?

雁惊春吃了一惊,连忙打开光脑的状态栏查看,这才发现当前的日期距离她上次上班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她迅速下滑屏幕,翻看聊天记录。在她旷工的第一天,同事发消息问她是不是睡过了头;旷工第三天,同事开始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再之后,则是转告她:“老板联系不上你,正大发雷霆呢。”,“公司已经宣布要辞退你了,还说要追缴你旷工造成的损失,这段时间你小心点,别让公司的人撞见。”

最后就是两个月前,他们不知从哪里收到的消息,一致认为她死了,纷纷开始祝她一路走好。

雁惊春:......

原来她这辈子人缘最好的时候,是大家都以为她死了的时候。

慢着,那她的房贷呢?不会断供了吧?断供三个月可就要收回房产了!

她赶紧点进银行APP,在看到还款记录后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断供。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的时候,银行的贷款仍坚持认为她还活着,每个月按时从她的账户里划钱,而今只给她剩下了两位数的存款。

雁惊春将光脑扔到一边,无力地仰躺在床上。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好,之前月入一千八,还能每天笑哈哈。

可目前她连这一千八的稳定收入都没了,一旦返回公司还要面临高额罚款。账上只剩几十块,饭都要吃不起了,下一期该还的一千块房贷更是没有着落。

雁惊春莫名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该死的三个月......”

只是该死的三个月,就能把她花了二十多年才得到的稳定生活搞得一团糟。

仔细想想,她从遭遇精神污染到逃离小区的时间似乎不长,因为当时小区还能自由进出,茧应当尚未完全形成。

而从她击杀“弟弟”至今,消耗的时间是可以确定的,只有不到两天。

那么这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就是在她离开小区之后、击杀“弟弟”之前流逝的。

她试着在脑中搜寻那段时间的记忆,和之前一样,巨大的危机感再度袭来,仿佛汹涌的海浪即将砸落、倾颓的危楼即将坍塌。

但这次她没有退缩,执拗地想要知道那该死的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扰乱了她的生活,将她变成了如今这样的怪物!

随着探究的深入,她的双眼传来剧痛,像是有无形之手意欲捏爆她的眼球。紧接着她的大脑仿佛被谁撕裂,耳边也开始出现嗡鸣。

一股鲜血涌上喉头,她被呛了一下,艰难地偏过头去,让口中的血液能够顺着嘴角流出。

意识模糊间,她似乎窥见了一团阴影。

然而她在祂的面前太过渺小,只能隐约看到祂身上生长着无数与她手臂长短粗细相似的刚毛,正随着祂的身体不住起伏。

耳鸣骤然加剧,拼凑成了一句时断时续的呓语:

【恭口口口已口成了口次捕食。】

雁惊春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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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庸医,上门义诊[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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