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芙盯着焦黄纸条上自己的名字,瞳孔不可抑制地放大。
她猛然想起重获新生时,系统给出的选项中有“密教头子”和“真我之神”两个选项,听起来都挺邪乎的。
但天地可鉴,她这个邪神预备役连上岗的资格都还没有获得,怎么就人赃并获了?
“不……我真不是……这到底……是同名吧?”耶芙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非常巧,”周厌锋说,“全市叫耶芙·罗叶的只有你一位。”
耶芙闭了闭眼,太精准了,一定是谁想报复她。
他们杨队长不至于做这么大的局吧?
说起来,她的名字应该是年幼时儿童中心的一位负责老师给她起的。
通常儿童中心的孩子们起名方式偏西方,都是用历史上伟人的名字来命名,比如玛丽、拿破仑、纪伯伦。但她在儿童中心那几年,好像孩子特别多,经常有重名的,所以才给她起了少见的名字。
“去局里详说。”周厌锋道。
耶芙就这么揣着一肚子疑问上了纠察队的车,在休假日又来到局里报到,还被带进了小隔间里问话。
她如实地叙述了自己发现爆炸、救助队员和自己受伤后的经过,对于自己如何快速恢复的部分只字未提。
对面的两位同事应该掌握了一管昂贵药剂消失的事情,内心基本认定是耶芙偷了药剂。
一方面,他们觉得耶芙因救同事受伤,理应得到救治。
另一方面这与案件暂时无关,他们不想让关键当事人陷入不重要的案件中,以免耶芙被治安局的同事叫去问话,更防止耶芙对他们产生抵触心理,不利于后续调查。
因此他们对耶芙的身体恢复情况只做了简单询问,没有抓住不放。
“你刚才的描述中,爆炸发生了两次?”周厌锋问。
耶芙肯定道:“是的,应该是在同一地点或相近的位置发生了二次爆炸。”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吗?”
耶芙已经复盘过很多次案发经过,“没有了,从我发现有同事在执行任务,到被广告牌砸晕,这中间只有十分钟左右。而且我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处理伤员伤情上,当时他的机械臂的连接端嵌进肉里,必须高度集中才能确保取下时不造成二次伤害。”
对面两人一同点头,表示理解和对她的尊重。
耶芙沉默片刻,有一句话在心中盘桓良久,终于忍不住说:“我觉得不能仅凭纸条上的名字作为出发点。如果反过来想,他们要是个写谁名字谁死的笔记本,我不再次成为被害者了么。而且纸张被烧毁前,可能还写了其他名字。”
唐风棉立刻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可会考虑反向思维,甚至陷害的可能。”
耶芙这才点点头,随即问:“今晚我可以回家吗?”
唐风棉歉意道:“恐怕不能,请暂时留在局里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已经为你准备了单间,我带你先去休息。”
耶芙没有反驳,纠察局的传唤令最长可达24小时,在这期间她虽然可以休息,但要有随时被请来问话的准备。
看这个架势,她可能要待满最长时限。
没有窗户的单间里猜不透时间。
在庄园干了半天体力活的耶芙安然入睡,睡了一觉又一觉,单间的伙食也不错,综合来看比在家里休息得还好。
周、唐两位同事没有再叫她,只是期间系统弹出过3次提醒。
【提示:拉莱耶庄园已闲置20小时】
【提示:拉莱耶庄园已闲置23小时】
【提示:30分钟后,拉莱耶庄园将闲置满24小时】
耶芙之前没注意过她进入领地时,身体是瞬移过去,还只是意识过去。
她在医院时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身体不过去,“阿尔法白蛋白”无法起效,但她重回医疗舱时,氧气面罩好端端地罩在脸上,如果她消失过,面罩会掉落在舱底。
此时她已经预感到,超过24小时不进入领地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她实在无法在监控下贸然默念口令。
万一她原地消失了,这就是越狱啊!
说不定会被确诊为邪神,还要被拉去做实验。
耶芙在斗室里活动着身体,决定静观其变。
又过了一会儿,单间的门打开,她可以离开了。
她取回自己的手环,识别到她的指纹后,手环开机,瞬间涌进数十条消息。
根据重要等级,她最先看到一条工作信息,来自她所在的三队。
“鉴于您在非任务时段导致队内重要物资受损,现将您停职,请配合调查。复职归队时间,在调查结束后另行通知。”
耶芙早已会如此,冷笑一声,只是奇怪什么时候医疗资源也被归到队内物资去了,可就算杨凯旋这么想,维斯塔也不会通过他这种不合规的指令,停职背后应该是由于爆炸案的嫌疑。
紧接着,她看到下面的信息。
“纠察局已通过您于6月20日提出的临时行医许可。”
“纠察局已通过西城第二医院肖恩医生代您申请的药物使用许可,可注射30g‘阿尔法白蛋白’。”
耶芙一愣,等等,药剂申请通过了!?
这些消息都今天才收到的,实属亡羊补牢,但这至少免去了她的责任,不用再为解释那药剂去向和身体自愈而担心。
那么最上面一条的“队内重要物资”指的是什么?
她继续翻找消息,在杨凯旋对她一连串的不满中,终于破译了。
爆炸案中受伤的同事闻子铭虽然得到了及时治疗,已经返岗工作了,但他的机械臂因此彻底报废,杨凯旋将其归结于是耶芙的不当操作,致使队内资产造成损失。
耶芙确信她的治疗行为没有给那条已经报废的机械臂造成损伤。
这纯属是杨凯旋发泄耶芙不听他指令,并且局里还“纵容”了她行为的私人情绪。
耶芙只觉得血气翻涌,忽然眼前一黑,只听到身边的同事一片惊呼。
睁开眼,她回到了拉莱耶庄园。
思索片刻后,她有所醒悟。
她不至于因为情绪激动晕倒,关键还在于她之前忽视的系统提示。
因为她之前在庄园得到了救治,某种意义上身体与庄园进行了绑定,必须每天至少回来一次,否则身体就会出问题,轻则晕倒,重则曾经被治愈的伤会逐渐返还。
她很不喜欢有事情放在心里,一直要牵挂着、惦记着的感觉。但好在每天一次的频率她尚且可以接受。
说起来,她要是把庄园打理得干净整洁,身体机能会不会也有所提升?
她是医疗工程师,身体素质没有纠察队队员那么好,面对他们很被动。而且,这些年学业和工作上积累的劳累不断地体现在她的颈椎和腰椎上,她也希望自己的体魄能更强健一些。
“系统出来,我是不是可以通过提升庄园的情况来改善身体状况?”
【指令正确,此外建设领地也将对宿主的心理状况大有益处】
她好像渐渐找到了这里的“游戏规则”。
除非她自己发现了部分规律,否则系统不会主动提示她领地的运行规则,需要她自己观察、总结和适当创造。
如同一个开放度很高的游戏。
连收拾房间都要亲力亲为,她自己恐怕很难单凭自己建设起来,而且她还没想好未来该怎么利用这片领地。
目前看来,这里就像她的安全屋,可以不被打扰地安静思考问题。
首先,她回想一下刚才周围同事的惊呼,其中只有惊讶和担忧,不含恐怖的情绪,说明她应该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消失,以后进出庄园不用担心了。
其次,她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密教仪式中?
她可以从两方面下手,一是自己那绝无仅有的名字背后是不是有隐情,是不是为谁背锅了?二是那到底是个什么仪式,3个参与者生前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举行仪式?
正好她被停职了,有时间去自己调查。
她可不指望一队会跟她共享调查结果,而且她对于自己的事情向来特别上心,假他人之手得来的信息她不太放心。
最后,关于系统、领土和庄园,其实是一回事,庄园和领土都是系统带来的,弄明白系统的来历,应该也能知道庄园的过往。现在除了每天登入,系统的来历没有任何紧迫性,虽然无人可以商量,自己暗自调查也行。
捋清楚思路,耶芙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果然,她躺在医务室里,没人察觉到她刚才去了异空间。
在同事们同情的目光中,她可算离开了单位,回到家中。
她环视一眼,一些小细节没有变化,屋内没有被侵入的痕迹,稍稍放下心来。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再过半个多小时就是6月23日了。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
来人又是穿着纠察队的制服,但这回耶芙认识。
门外剃着寸头、神情略有些腼腆的年轻人正是她前两天救治的同事,闻子铭。
这两天折腾下来,耶芙忽然感知自己对礼貌上的那些含蓄感到了一丝厌烦,开门后虽无恶意,却有些过分直接地说:“什么事?”
闻子铭立刻有些惊慌,“耶芙姐,我、我刚下班,看到您还开着灯,想来拜访一下。听说、听说你被杨队气晕了……”
耶芙梗住,她要如何证她真不是一个抗压能力不行的人?
闻子铭并未察觉,从身后拿出一袋水果和一束鲜花,双手递上。
水果在深水市绝对是奢侈品,这一袋子的花费估计要顶闻子铭半个月的工资。
这次的事情起因全是因为他,如果耶芙不救他什么事都没有。耶芙救了她,又受了委屈,闻子铭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才好。
耶芙暗自叹气,缓和了语气,“这么晚了,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闻子铭一听前半句话,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唐突,大晚上的女同事自己在家,他登门拜访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我我我打扰了,改天再来拜访。”闻子铭转头就要走。
他还要来?耶芙挑眉,那就不只是表达感谢这么简单了。
耶芙伸手拉住他的肩膀,“进来坐,我这里有宵夜。”
耶芙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她所谓的宵夜不过是家用机器人临时凑出的一盘坚果和闻子铭刚拿来的水果。
闻子铭坐立不安,没有关注这些,眼神跟着耶芙在屋里转一圈,接过她端来的水,支支吾吾道:“其实我还有些事想告诉您,虽然这可能有些违反纪律。”
耶芙指着家用机器人说:“它没联网。”
闻子铭不善交际却不笨,立即明白了耶芙是想说家里没有任何监听的意思,于是直接道:“我听说爆炸案中涉及到了您,不知道是不是我给您带来的麻烦,就特意留心了一下。虽然现在主要的调查工作由一队接手了,但我们毕竟负责了很长时间的跟踪调查,对案情基本了解,我想可能对洗刷您的嫌疑有所帮助。”
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你想得没错,你能告诉我什么?”
“案件的缘由和3名已死嫌疑人的基本情况,”闻子铭急切道,“但我知道的非常有限。”
“没关系,我想听你所知道的一切。”
“如您所知,我们纠察队负责城市安全和密教方面的恐怖事件。这次的爆炸案起初就是因为涉及密教才被纳入到我们的管辖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