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新市的栀子花香在正午的暑气中悄然蔓延，像一场温柔的暴动，占领了每一条街巷。热风裹挟着甜沁的芬芳，掠过锈蚀的消防梯攀上废弃天台，穿过蔷薇架纠缠的藤蔓，坠入便利店冰柜的霜雾里。这香气如此固执，仿佛要随着季风漂流，越过经纬线，沉入马里亚纳海沟的幽蓝，最终在世界的尽头开出一朵新的白花。
盛夏的骄阳像融化的金箔，黏在少年们飞扬的衣角和少女们晃动的马尾辫上。跑道蒸腾起扭曲的热浪，体育老师的计时器在反光中咔嗒作响。他们奔跑的轨迹搅动空气，掀起一阵阵裹着栀子花香的风——那香气清透又执拗，钻进少年泛红的耳尖，攀上老师汗湿的登记板，最后在秒表掐下的刹那，轻轻落在终点线发烫的白漆上。
体育老师的秒表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汗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脸颊滚落。“理曌然，3分37秒！”他的吼声惊起了梧桐树上的白鸽，羽毛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还在咬牙冲刺的男生女生们仿佛被电流击中，脚步猛地加快，鞋底擦过跑道，扬起细碎的塑胶颗粒。汗水甩进阳光里，像一串碎钻。
老师的声音又追了上来，带着煽动性的笑意：“江楚，3分42秒——就差五秒！高考如果这样你们甘心吗？！”
理曌然站在跑道尽头，汗水将白色校服浸透成半透明。他随意地撩起衣摆擦脸，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喂，”他转头对江楚挑眉，嘴角挂着痞笑，“这次又慢了五秒啊。”
江楚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后颈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闭嘴...”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下次...一定碾碎你...”
终点线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晃动，像一道悬在空中的火焰。
跑道上的人已经稀稀拉拉地分成了两拨——前面的人影早就冲过了终点线，只剩下几个吊车尾的还在后面挣扎。
盛夏的操场上，栀子花的香气与青春的热浪交织在一起。
在他们身后，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正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他的运动鞋带散了，像两条垂死的小蛇拖在身后。“北...大...”他每跑一步都在嘟囔着，嘴唇因为缺氧泛起青紫色。
体育老师一低头，秒表上的数字猛地扎进眼睛——
“刘观澜！3分49秒！”他猝然吼了一嗓子，破锣般的嗓音混着塑胶跑道蒸腾的热浪，活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
跑道边上横七竖八瘫着喘气的学生集体诈尸似的支棱起来。
“刘灌篮？”最后一排的刺头男生一胳膊肘怼歪了同桌的眼镜，“咱班什么时候藏了个NBA选手？这姐们儿扣篮能摸筐不？”
器材室窗口，管理员大爷攥着拖把冲出来：“又是你！上次的篮球架——”
“这次真不是我！”刘观澜举起双手，腕骨上的运动护腕已经磨得发毛。
操场上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在起哄“灌篮姐”的时候，江楚撑着膝盖喘得像个破风箱，脸涨得通红——不过不是累的，是憋笑憋的。
“江楚！你评评理！”刘观澜一把拽住他袖子，“我这名字有那么难吗？！”
江楚慢悠悠直起腰，抹了把汗，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
“其实……比‘理曌然’好认多了。”
远处莫名中枪的理曌然打了个喷嚏。
刘观澜耳朵一动，猛地扭头：“理曌然的名字很难认吗？”
江楚还在喘，闻言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不是难不难认的问题......”他抹了把汗，“是很多人看他的名字，觉得他是个女生。”
话音刚落，操场另一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理曌然把篮球狠狠扣进了篮筐。
“现在还有人这么觉得吗？”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T恤，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肌肉。
三秒的死寂后，尖叫和口哨声爆发：
“理哥牛逼！”
“这肌肉是真实存在的吗？！”
校长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嘴角挂着老狐狸般的微笑。“下周运动会，”他故意拖长声调，“冠军班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免晨跑三个月。”
“校长万岁！”欢呼声几乎掀翻操场。
副校长举着扩音器跳上领操台：“最新通知！获奖班级寒假作业减半！”
刘观澜一把揪住江楚和理曌然的衣领：“现在你们归我管了！”
江楚苦笑着摇头：“我能申请转学吗？”
理曌然淡定地掏出钱包：“损坏公物要赔多少？”
夕阳将少年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栀子花香里混进了汗水、塑胶和青春特有的荷尔蒙气息。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江楚后颈的纹身露出完整图案——是精确的经纬度坐标，指向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
体育老师看着这群活力四射的学生，突然想起自己二十年前的青春。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轻声嘀咕：“年轻真好啊……”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铺在跑道上，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体育老师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对了！你们班还差一个女子800米没人报！”
话音未落，刘观澜已经一把拽过江楚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老师！江楚说他愿意穿女装跑！”
江楚的瞳孔骤然收缩，脸瞬间红透了。
“我才没有！！！”江楚的抗议声淹没在了哄笑中。
下一秒，整个操场炸了。
理曌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江楚身后，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需要裙子吗？我宿舍有。”
器材室大爷适时地从窗口探出头：“假发要不要？上次文艺汇演剩下的！”
江楚僵硬地转头，看见全班同学已经自发围成了一个圈，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机准备录像。夕阳的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映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体育老师推了推眼镜：“嗯……重在参与。”
远处的校长举起喇叭：“特别批准！跨性别参赛加10分！”
江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血色：“我、我才不干！”
刘观澜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勒窒息：“少废话！你跑得最快，而且——”她朝理曌然的方向努了努嘴，“那家伙已经报满两项了。”
理曌然正靠在单杠上喝水，闻言抬了抬眼皮，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阳光下，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分明，汗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
“确实报满了。”他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不过……”
江楚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可以帮你挑裙子。”理曌然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粉色的，带蕾丝边。”
器材室大爷非常适时地从窗口扔出一顶金色长假发：“配套的！”
远处，副校长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最新通知！女装参赛者额外奖励免晨跑一周！”
江楚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粉色运动裙，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狂奔的悲惨未来。
刘观澜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会给你加油的。”
“用最大的嗓门。”她补充道，眼睛亮得吓人。
江楚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等等，”他慢悠悠地直起身，目光在理曌然身上转了一圈，“你刚刚说……你宿舍里有裙子？”
操场上瞬间安静下来。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理曌然握着矿泉水瓶的手微微一顿。
“该不会，”江楚故意拖长了音调，“你其实是个女装大佬吧？”
一片死寂。
理曌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阳光照在他突然僵住的侧脸上，一滴汗珠顺着下颌线缓缓滑落。
器材室的大爷突然探出头：“哎呀，我想起来了！上次查寝时好像看见——”
“闭嘴！”理曌然罕见地提高了声音。
刘观澜的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运动裙"啪"地掉在了地上。
刘观澜突然一拍脑门：“等等，理曌然不是有个姐姐吗？说不定是她的裙子。”
理曌然面色不改，喉结却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低头拧开矿泉水瓶，借喝水的动作掩饰了瞬间的松懈。
刘观澜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运动裙，随手拍了拍灰，突然眼睛一亮：“江楚！我想到个好主意——”
她一把勾住江楚的脖子，声音故意压低：“到时候你穿女装跑，把其他班女生的注意力都吸引走，她们一分神，肯定跑不快！”
江楚的脸瞬间由红转白。
“对了，”刘观澜转头看向理曌然，笑得一脸狡黠，“你不是眼光好吗？帮江楚挑裙子吧，顺便——”
她故意拖长音调：“化个妆？”
理曌然放下水瓶，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可以。”他淡淡道。
器材室大爷突然从窗口探出头：“要帮忙吗？我女儿留了好多化妆品在学校！”
江楚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仿佛已经看到运动会当天，自己穿着蕾丝裙、化着浓妆，在全校师生的尖叫声中狂奔的恐怖画面。
远处，校长的喇叭声适时响起：“特别通知！本届运动会增设‘最佳造型奖’！”
理曌然靠在单杠上，腹肌在余晖中镀上一层金色。他望着打闹的同学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夏天，这场运动会，这些吵吵闹闹的伙伴，都将成为他们青春里最闪亮的记忆。
而在教学楼的阴影处，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正悄悄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如果凑近看，会发现页眉写着《关于我校不良少年团体的观察报告》，而最新一页的记录是：“实验对象A（理曌然）与B（刘观澜）今日再次引发骚动，疑似存在某种竞争关系...”
风翻动着笔记本的纸页，将青春的秘密轻轻掩藏。
这一章很温馨，谢谢大家喜欢[加油]这本是全糖无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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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