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泥是两人出来前特地为小毛准备的，俏妤途口袋里还有很多，她又拿出一部分塞给男人说：“拿着，这个比地上的好吃。”
男人手指捏着透明包装袋，眼睛在两者身上转了转，他扯开包装一口咬下去，土豆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开来，这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俏妤途摸摸自己的口袋，看来土豆泥根本满足不了眼前壮汉的胃。
“给……”男人伸出手，眼神冷漠，他磕磕巴巴说，“再……再，给我。”
“给什么？”祝池古走来将俏妤途往身后拉。
“他想要土豆泥，要不你再上去一趟？”俏妤途解释说。
“时间要来不及了，基地训练后的空闲时间只有半小时，”祝池古提醒她，“现在不走今天就见不到了。”
俏妤途恍然想起还有这档事，她对流浪汉说：“下次见到再给你吧，地上那块东西别吃了。”
走之前她瞥到男人脖子侧后方有什么深色印记，以为那是常年在外讨生活留下的疤痕或一些污垢，以前见到他几乎都在晚上，光线晦暗，看不清楚。
她们紧赶慢赶来到基地，大厅内一切正常，但俏妤途发现，两人经过的地方总会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能听到低声的窃窃私语。
跟最初的疑惑与对未知的恐惧不同，此时人们眼神中多了几分厌恶与敌意。
她们找到查尔，跟对方要了去训练基地的通行证。
以前训练时有旻适带着能自然而然地进去，现在再想进去必须要领导级别的通行证。
俏妤途拿起通行证在机器上扫描，身份识别成功后她们找到负责组织训练的军官，简单说了来意，对方让两人到休息室等候，自己则去联系负责小毛的军官。
但等来的不是男孩的身影，而是一句“训练结束已经回去了”。
“不是刚到结束训练的时间吗？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有人出去。”俏妤途问。
“你们要找的那批今早就结束训练了，回去吧。”军官说。
“行，现在是训练人员的休息时间，我去住宿区找。”俏妤途没有和他多说。
“住宿区不对外人开放，我劝你们直接回去。”军官冷声道，“就算你们找查尔长官来也没用，这就是规定。”
…
“明天再来。”俏妤途说。
两人从基地出来后直接原路返回，虽然今天没有如愿见到小毛，也许是时间不巧，今天不修那个就明天再来，明天不行就后天，人总不能一直倒霉下去吧？
“行，我回去再多做些吃的带给他，”祝池古看向她，“说起这个，来之前你和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俏妤途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笑着说：“怎么？你吃醋了？”
“才没有。”他别过头。
“没什么事，”俏妤途也不逗他了，于是解释说，“我见他从土里翻出一块……看起来吃了会死人的东西，所以给了他一些你做的土豆泥，他应该觉得非常好吃，就还想再要。”
她故意加重了“非常好吃”四个字，偷偷看了眼祝池古继续说。
“毕竟我们祝大厨手艺了得，能用有限的调料做出美味食物在阿戈那大陆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嘛……”
“行了，接受你的夸奖，”祝池古压下嘴角的笑意，“只是要去也要等我一起，万一他攻击你怎么办？”
俏妤途想了想说：“嗯，下次等你，不过他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只捡些垃圾吃应该没问题，就算真攻击我，我也有防身的东西。”
“你还想有下次啊？算了，你记住要等我就行。”
两人本以为一天是巧合，第二天就会如愿见到小毛，况且这次她们选了中午的时间段。结果第二天又是同样的答案。
“所以你是说他们今天没有训练？”
“无可奉告。”
“那明天呢？”俏妤途黑着脸又问。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训练事宜不对外人透露。”军官说。
俏妤途脾气再好也快被气炸了，明摆着耍人啊。
虽然现在基地对两人的态度微妙，但也没人会明面上区别对待她们，毕竟查尔表妹的身份很有威慑力，况且从南区回来那天经过扫描检测也并未发现可疑现象。
面前这位军官以前也见过她们跟旻适来，那时对旻适的态度可谓毕恭毕敬，对随行的人也一样，非常客气。
现在倒好，直接开始敷衍了，如果说昨天单纯是她们运气不好，那也是昨天。
军官有的是时间找到训练人员并且告知两人来过的事，这也是训练人员应有的权利。
“那请你尽到应有的职责，告诉负责小毛的军官，说我们明天中午来看望他。”
于是第三天——
俏妤途：“……”
看守的军官依旧敷衍两人，说今天见不到。
祝池古拉着俏妤途的手，他不拉着的话下一秒拳头在谁脸上就说不定了。
“别生气，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们就先回去。”
俏妤途沉默许久，她转身准备离开，离开前她对那名军官说：“我们会见到他的。”
上面有人在妨碍她们见小毛，或许是没想到在情感淡薄的世界会有人对仅仅相处了几天的人挂怀吧。
就当她们要出基地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了，他穿着白色外套，往前走的动作有些不协调，脸色苍白，跟俏妤途上次见他时简直判若两人。
“郝昀？”
郝昀黑着脸，表情十分古怪，他用余光看向四周没有发现别的人，于是对她们说：“你们跟我来。”
三人来到一个靠近大门偏僻的角落，这里恰巧是监控盲区，俏妤途和祝池古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在男人身后。
“你们要找的人我知道他在哪里。”郝昀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们说。
“你知道我们要找谁？”俏妤途心里莫名紧张，“你怎么没和旻适她们外出执行任务？”
郝昀转过身，他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容非常难看，似乎是勉强扯出来的，他轻声说：“因为我是北方组织的成员啊。”
本就安静的环境瞬间变得死寂，俏妤途听后瞪大双眼，她不自觉放轻呼吸问：“你说什么？”
祝池古拉着她退后几步说：“他恢复记忆了。”
“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是谁、我的家在哪，让我为之效命的组织是谁，”郝昀朝她们走了几步，“或许没有你们我也不会在那天遇到旻适，不过也多亏你们，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被旻适抓回东方基地后郝昀就被关了起来，起初是戴上异能力限制器，之后被推到研究室进行植入芯片的手术。
可一些人并不会被芯片影响或者说东区在这方面差得远，她们不能真正控制一个人的全部思想和行动。
之后他被人进行了多次手术用来融合芯片带来的影响，他听过关于东区抓人实验的传闻，只是一直没真正放在心上，谁知自己会在某天亲身体会到。
“关于之前的事情我也记得些，你们应该知道邱斯吧，也见过他身边的复制品，他每月的身体检查嘴上说着是查看各项数据是否正常，真相则是被带到实验基地抽他的血做基因研究……”
“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们说这些？你本可以趁着外出任务逃走的。”祝池古出声打断他的话。
“因为我知道你们在找谁以及那孩子在哪，而我对你们说题外话的原因吗……”郝昀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这样做很好玩，“当然是因为东方基地已经容不下你们了，你们本来也不是这里的人吧？别装成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啊。”
“小毛在哪？你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俏妤途捕捉到关键信息。
听到“实验”她并不惊讶，关于这些查尔给的资料早就为两人打过预防针，人命都不重要的时代，人体实验似乎变得十分合理。
“我体内的芯片一直不稳定，几乎每次出任务归来都会被她们拉上手术台进行调整，所以我见过很多被实验的人。”
没有痛觉和情感，算不上是人类的邱斯，以及那些被抓来当小白鼠的残疾战士……还有体质好的普通人。
“我听说你们在找一个叫小毛的孩子，家人都死光了，刚来不久，他前段时间就在实验基地。”
俏妤途浑身一颤，她的手握成拳头紧了紧：“实验基地在哪？”
郝昀一副看戏的表情：“怎么？你想去救人？别白费力气了，那孩子的尸体早被处理干净了。”
祝池古猛地回头拦住俏妤途，他抱着她，声音克制地说：“冷静点。”
别人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高山般的重量砸向两人，郝昀不是会开玩笑的人，这更让人绝望。
小毛是两人长时间相处过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了别样的时光，一起吃饭，一起打扫卫生，给予了她们末世中难以得到的真挚情感。
死亡在阿戈那大陆是最常见的事情，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本土人早已习惯，只要不是自己的至亲，好像谁死了都无所谓，谁因何种原因死的都不在乎。
人们变得越来越冷漠，人性也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泯灭。
“你在骗我们对不对？为了报复我们害你被抓到这里……”俏妤途哑声说。
郝昀听后摊手，表情无辜地解释道：“真会冤枉好人。要怪就怪那孩子体格太好却没有异变趋势，这里的人选择对他进行人为干预，想让他成为异变者为基地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