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颐庭说到做到。回到段家老宅,面对一片愁云惨淡,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雷厉风行地安排了公关活动和后续计划。
当其他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段颐庭整理好自己,径直走向段方庭被“软禁”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紧闭,烟味浓得呛人。
段方庭胡子拉碴地瘫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边散落着空酒瓶,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自暴自弃的颓丧里。
订婚宴的彻底失败、艾米丽的决绝离去、奶奶的病倒、成为家族笑柄……这一切彻底压垮了他。
段颐庭冷冷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眼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种清理门户的决绝。
他走过去,“唰”地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进来,照得段方庭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起来。”段颐庭的声音冷得像冰,“把自己收拾干净。”
段方庭茫然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今晚的飞机,去澳洲。”段颐庭言简意赅,不容置疑,“那边有分公司,也有疗养院。去待着,清醒清醒。什么时候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什么时候再考虑回来。现在,你留在这里,只会让奶奶病情加重,让段家继续丢人现眼。”
段方庭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和挣扎,但最终在段颐庭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下,那点反抗的火苗也熄灭了。他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木偶,被段颐庭叫来的人架起来,带去洗漱整理。
机场的VIP候机室里,段方庭穿着崭新的衣服,头发也打理过了,但眼神依旧灰败,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临登机前,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很久。屏幕上,那个被他置顶、却早已被他伤透的名字——宋玉宜——像一根针,扎着他的心。
最终,手指颤抖着,他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玉宜姐姐,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走之前,能再见你一面吗?就一面。求你。”
医院VIP病房里,阳光正好。宋玉宜靠在床头,正低头看着臂弯里熟睡的女儿昭昭,小家伙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秦忻坐在旁边,手里削着一个苹果,动作笨拙却认真,薄薄的苹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
宋玉宜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她瞥了一眼,看到了段方庭的名字和那条带着卑微乞求的信息。
她微微一怔。段方庭……那个曾经在酒吧里笑得阳光灿烂、眼神清澈的大男孩。记忆里那个鲜活的身影,与此刻信息里卑微不堪的形象重叠在一起,让她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一丝心软,像羽毛轻轻拂过。
“怎么了?”秦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停顿,放下苹果和小刀,凑过来看。
当看到“段方庭”三个字和那条信息时,秦忻的脸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一把抓过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眼神瞬间充满了警惕和不悦,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
“不许去!”秦忻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浓浓的醋意和不容置疑的独占欲,“他都要走了,还见什么见?有什么好见的?他给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玉宜,你答应过我,不再跟他有瓜葛的!”
他紧紧攥着手机,仿佛那是段方庭本人,恨不得捏碎。
宋玉宜抬起头,看着秦忻那张写满紧张、醋意和一丝委屈的俊脸。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像个生怕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大男孩。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那个风流倜傥的秦少影子?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宋玉宜心头。不是厌烦,也不是恼怒,而是……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是可爱。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她伸出手,不是去抢手机,而是轻轻覆在了秦忻紧握着手机的手背上。
秦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笑意弄得一愣。
“那就不去。”宋玉宜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逗弄的笑意,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点,“手机给我。”
秦忻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依旧紧握着手机,眼神里充满怀疑:“那你……”
“我给他回个信息,告诉他……”宋玉宜顿了顿,看着秦忻紧张兮兮的样子,笑意更深了,“告诉他,我要陪昭昭睡觉,没空。”
秦忻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眼中的醋意和紧张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取代,随即又涌上巨大的满足感。
他像得到了特赦令,又像打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得意的、有点傻气的笑容。他赶紧把手机递还给宋玉宜,动作快得像怕她反悔。
宋玉宜接过手机,手指轻点,只回了几个字:
“没空。望保重。”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宋玉宜随手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熟睡的女儿昭昭身上,那丝因段方庭信息而起的微弱涟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宁静与满足。
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柔嫩的脸颊。
秦忻坐在旁边,看着宋玉宜专注温柔的侧脸,再看看摇篮里的小昭昭,心里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膨胀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填满。
他偷偷瞥了一眼被丢在床头柜上、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嘴角得意地向上翘着。危机解除,老婆孩子都在身边,这感觉……简直完美。
他重新拿起苹果和小刀,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继续笨拙地削起来,连削下来的苹果皮似乎都带着胜利的弧度。
机场。
段方庭握着手机,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冰冷的四个字——“没空。保重。”
所有的期待、卑微的乞求,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最后一丝光,熄灭了。
这个薄情的坏女人。他给她了处子身,还为她背叛了艾米丽……值得吗?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心里知道,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广播里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清晰而冷漠。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遗憾、爱恋和痛苦都吸进肺里,然后狠狠碾碎。
他拔出SIM卡,随手将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咚”的一声轻响。
如同他这场无疾而终、狼狈收场的爱恋。
他挺直了背脊,拉起行李箱,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登机口,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深处。
属于段方庭的故事,在这一刻,遗憾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