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颅骨复原①⑥

卢夫人扶着方桌站起来,说:“我去洗把脸。”

老钱和炎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谁也没说话,彼此心里都在想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两名受害者家属的痛苦,他们恐怕也无法理解梁振义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豁出命去也要把真相曝光出来。

老钱低头喝水的当口,炎明无意中朝卧室方向投去一瞥,赫然发现屋内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跟褚明明家一模一样的透明亚克力数码相框,相框里不停轮换的是卢教授跟夫人的合影。

卢夫人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眼睛还有点发红,不过情绪已经恢复正常,淡淡地笑了笑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炎明欠了欠身:“梁振义是怎么知道卢教授被医院植入人工心脏这件事的?”

“小梁是老卢的得意门生,逢年过节只要有时间他一定会来家里探望老卢,当他得知老卢瘫痪是因为人工心脏后就悄悄去医院里调查了。”卢夫人忽然惊恐地瞪大眼:“你们说小梁是十四年前被人谋害的,难道是因为调查人工心脏这件事?”

老钱斟酌字句,谨慎地回答:“梁振义被害的真相我们还在调查取证中,他失踪之前接触过的人我们都必须逐一排查,不排除他的失踪遇害跟调查人工心脏这件事有关,所以需要您把您所了解的关于人工心脏和梁振义的事都告诉我们,配合我们调查。”

卢夫人闻言有一会儿失神,两眼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夫人?”老钱轻声提醒她:“您还记得当时梁振义去医院调查后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卢夫人垂着头喃喃自语:“他说他去查过医院给老卢植入的这款进口的人工心脏是没有经过国家药监局注册,是非法的,医院那边是用病人做试验获得人工心脏的实验数据。我们家老卢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其他还有七名同样被植入人工心脏的患者,但他们在手术后没多久都死了……”

“你们后来向医院提起过诉讼吗?”

卢夫人点点头:“我把天康心血管病医院告上了法庭,但医疗事故鉴定的结论却是不构成医疗事故,不过后来法院认定造成老卢瘫痪的现状跟植入人工心脏有一定的因果关系,经过庭外调解后补偿了我们十万块钱。”

“梁振义有向您提起过要把这起人工心脏调查报告曝光的事吗?”

卢夫人回头看着悬挂在墙上卢教授的遗像,幽幽道:“他在老卢病床前发过誓一定会将这件事曝光,把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只是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他就失踪了。”

“梁振义有给您看过他的调查报告,或者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们?”

卢夫人定定地看着老钱和炎明,内心波澜起伏,两只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手心因为紧张渗出了冷汗,然后她摇了摇头说:“……没有。”

老钱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这样啊……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老钱站起来跟卢夫人告辞,一旁的炎明却注意到卢夫人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他没啃声,随着老钱一同离开。下楼的时候,炎明下意识回头朝卢家的窗户望去,发现卢夫人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他们,在炎明抬起头的瞬间,她立刻离开了窗口。

炎明凝神望着窗口不动,老钱注意到他的异样感到很好奇,也跟着回头去看:“你在看什么?”发现什么都没有,忍不住吐槽:“不用看了,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梁振义留下的证据,他的遗骨也不会时隔十四年才被人发现。”

炎明收回目光,点头说:“有道理。”

两人离开后,有个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的人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走出来,抬起头朝卢家窗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后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老钱愁眉不展:“还以为找到当年的受害者案件就有眉目了呢,谁知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炎明一边开车一边若有所思地说:“别灰心啊,不是还有六名受害者嘛,如果想要找到线索,就必须把所有的受害者家属都找出来。”

老钱虽然心里疑惑,但职业本能告诉他,很多微不足道的线索极有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去哪儿找剩下的六名受害者?”

炎明提醒他:“褚明明跟卢教授都是赖培伦利用职务之便从医大附属医院转介到天康心血管病医院的。”

“对啊!”老钱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只要查一下08年从医大附属医院心外科转去天康心血管病医院的病人就能缩小范围找到剩下的六名受害者了。”

炎明点头:“明天我们分头行动,我去电视台找赵俊彦。”

“你找他干什么?”老钱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

炎明却含糊道:“我现在心里也没数,明天问了再给你汇报。”

“行吧,你办事我放心。”老钱也不勉强,伸个懒腰说:“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地毯式搜索。”

****

第二天上午炎明到赵俊彦办公室门口跟他秘书表明来意,秘书还认得他,知道是警方的人不好怠慢,便直言相告赵俊彦还在开会,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能结束。炎明留下了自己的电话,等赵俊彦回办公室后让秘书通知他,自己下楼到一楼的咖啡厅里等候。

电视台楼下的咖啡厅装修风格古怪又充满视觉冲击力,厅中央摆着一件巨型的装置艺术,极具现代艺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独特风格,而家具则是新古典主义的风格,卡座是高背的双人沙发,沙发上包了一层红丝绒面料,两两相对围成一组,沿着落地窗呈曲面排开,坐在里面除了能听到相邻卡座的人讲话声,绝对看不到对方的长相。

炎明走进去给自己选了一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意式咖啡,悠闲地拿出手机来看资料。过了大概一刻钟,他身后的卡座里来了一对青年男女,听到他们的对话,炎明放下了手机。

“学长,你这么快就帮我查到裴国政的信息了吗?”郁安脸上难得流露出期待又兴奋的表情。

何宇宁笑笑,卖起关子来:“平时我找你,你不是说上课忙,就说家里人不让你出来,今天怎么一收到消息就过来找我了,这个人对你就这么重要?”

郁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表情讪讪的,一时语窒,不知该如何作答。

何宇宁见她这样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逗你的,我辗转找人打听过了,你找的这个叫裴国政的律师十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郁安既震惊又意外,形状美好的细眉纠结起来,眼神迷茫地看着何宇宁,喃喃地说:“他……怎么死的?”

何宇宁一直在观察郁安的反应,发现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便摇头说:“具体怎么死的不清楚,应该是意外吧,听说他们一家人都死了。”

郁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难过,难过得想哭,她的心很乱,脑子一片空白,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喊“佳佳,佳佳……”。

何宇宁注意到郁安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去不少,关心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心里一惊:“郁安,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郁安被何宇宁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神志又恢复了清明,深吸一口气,待一颗心平静下来后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刚刚突然有点难受,应该是没吃早饭低血糖吧。”

何宇宁皱起眉,嗔怪地看着她:“你从小就容易贫血,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低血糖很危险的,不知道吗?”

这句话听在郁安耳朵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会子她不想跟何宇宁解释,就由他乱猜。

“嗯,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郁安又恢复成了一只乖巧的小白兔。

见她这么听话,何宇宁很满意,伸手招呼服务生:“麻烦帮我拿一块蛋糕过来。”

“好的,何老师。”服务生礼貌地问:“请问您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

何宇宁看向郁安:“你喜欢什么口味?”

郁安本能的想拒绝,但又怕何宇宁看穿自己撒谎,只好随口说:“就芝士蛋糕好了。”

服务生很快从透明的冷藏柜里拿来一块烤芝士蛋糕,放在精制的骨瓷碟子里,端上来摆在郁安面前。在何宇宁的监视下,郁安只能硬着头皮拿起蛋糕叉一口一口跟吃药一样吃这块略有点腻味的芝士蛋糕,她本来胃口就不大,加上早饭还没来得及消化,现在又被迫塞下一块甜腻的芝士蛋糕,吃到一半后她实在吃不下去了,将银匙搁在瓷碟上罢工:“我饱了。”

“不行,你才吃了一小半。”何宇宁将蛋糕叉硬塞进郁安的手里:“乖,吃完,空腹很容易引起低血糖。”

郁安心里大呼救命,她感到自己的胃已经快撑破了,哭丧着脸说:“我真的吃不下了,太腻了。”

何宇宁宠溺地看了郁安一眼,从她手里拿走蛋糕叉,将蛋糕挪到自己面前,毫不介意地吃了起来。

“学长!”郁安惊呼:“你别吃了,我吃过的,很脏。”

何宇宁笑笑:“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郁安急了,伸手要去抢蛋糕,却被何宇宁抓住了手。

“你介意什么?”何宇宁眉眼都在笑:“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郁安的脸刷一下红了,窘迫得想跑路:“我,我要走了,下午还有课。”

何宇宁抓着她的手不放,抬起另一只手看了一眼腕表说:“不急,还有时间,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郁安窘极了,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两名服务生,咖啡厅里几乎没有其他人,从她的视角看不到炎明,所以她不知道有人隔着沙发在听墙脚。

“你不想知道关于裴国政的其他事了吗?”何宇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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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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