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小狗一样护主的反应显然没有威胁到沈逸。
他毫无反应，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滴——滴——”
林玖握伞的手指根根收紧。
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扔下了多么一个重磅炸弹，沈逸只是甩了下手腕，烦躁地按下接听键。
“嗯？”
“头儿，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大家都很担心你。”沈逸手表那头传出来一个有些谄媚的男声。
“少来。”他皱着眉，抬头扫过对面林玖，视线停住了。
“头儿，你这么说可太伤我心了，人家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捉住那只鬼了吗？它长啥样啊？”
“纸伞林七还活着吗？她家属有没有为难你？”
“……我的哥，您怎么不说话啊！喘口气儿也行，可急死我了！”
沈逸：“……”
良久，许是实在受不了对面的聒噪，沈逸捏了捏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
“陈宁，更新GISA－927的档案。”
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缓缓松懈下来。
……
林玖放下了伞，慢慢蹲到外婆身前。
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外婆已经不在了，鬼怪也跑了，现在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挂掉电话，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再向组织汇报。
这让她想到了杀死外婆的鬼，它也是故意的。
不想让人看到关键信息的话直接把手机销毁就好了，偏偏留着，让自己听到那一句。
这算什么？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吗？
还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如果他们愿意，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何其自大……
何其残忍！
林玖握着外婆的手，感受到那些粗粝的茧逐渐划过手心，可收紧用力的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这些事情一直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却还要把我留在你的身边！’
她在心里呐喊着，可她又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问题自己永远也等不到回答。
那滴盘桓在眼角的泪，终于跃出酸胀的眼眶，打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身侧沈逸的语气渐渐有些不耐烦。
“无打斗痕迹，无异物残留……唯一的异常就是，死者所在的房间全部开着灯。”
“不是吧头儿，您出马都让它跑了？”
联络仪对面的陈宁越听越不对劲，敲键盘的手一停，发出难以置信的咋呼声。
沈逸忍了忍，盯着手腕上闪光的黑色腕表屏幕沉沉道：
“行动暂时轨迹不明，疑似借助灯光、幻境，实现瞬杀。还有，陈宁，如果你不想连续跑一个月外勤，管好你那张嘴。”
“知道知道！！”屏幕那边的陈宁额头冷汗直冒，他匆匆扫了一眼逐渐完善的档案，目光停在泛着白光的“被害人 8”上。
不……现在已经是9。
瞬杀……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小心翼翼地问：“那头儿，GISA－927是否需要重新定级？”
“暂定为A，极度危险。”沈逸道。
“极度……危险，好的头儿。”陈宁没敢凑上去触霉头，但打字间隙的停顿足以说明他内心的震惊。
要知道，全球极度危险的恶鬼加起来还不够他两只手的手指多。
一般自己费劲儿吓人的鬼都被判定为‘C级－危险’；不用自己出力，只是露个面就能把人吓死的鬼叫‘B级－非常危险’；那种基本上等于‘S级－无解’，但能够被彻底抹除的鬼才叫‘A级－极度危险’。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一个只会瞬杀的鬼，不但从沈逸身边逃了，还被定义为‘A级－极度危险’？
……像这样会瞬杀的恶鬼B类有不少呢！它凭什么啊！它顶多算个运气好的B，头儿，你搞错了吧。
陈宁舔了舔嘴唇，死死克制住自己直接问出口的**。
沈逸毫无波澜的声音沉沉响起：“极度危险，因为，GISA－927疑似拥有人的思维。”
陈宁说：“好的头儿，你等我记一下，疑似，拥有，人的，思维……等等！人的思维！！它还活着？！”
沈逸：“……”
他默默把手举得离自己远了点，沉声道：“你可以这么理解。还有最后一点，GISA－927的天赋之一可能和纸伞林七的红纸伞有相同的作用，甚至媲美那把传说中的红骨伞——一米之内绝对隐蔽。”
“……”联络器那头儿的陈宁已经被震惊完了。
林玖也微微抬头看向沈逸。
他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正紧盯着自己手里这把红伞。
这把外婆千叮咛万嘱咐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伞，甚至不惜拿各种话来诓她，要她必须做到‘人不离伞，伞不离人’。
……
不知过了多久。
联络器那边的陈宁才主动开口，弱弱问道：“头儿，如果我没听错，您的意思是……它可以随时随地出现消失，不受时长的限制？不是，那既然它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定级为‘S－无解’啊？”
“因为我来的时候它已经跑了，”沈逸被戳中了心事，烦躁地皱起了眉，“我没和它打过，不知道它能不能死。”
陈宁：“……”行，行吧。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接着问：“那头儿，它这个天赋是先天性的还是后来有的啊，纸伞林七的天赋……？”
“未被剥夺。”
“那她的外孙女……？”
“嗯？”沈逸的视线顺着红伞重新回到林玖身上，正对上林玖同样疑惑不解的目光。
“……是这样，之前您要的急，技术部他们回去才发现给您的资料少了一页。”
“林氏伞铺并不是只剩纸伞林七一人，她的女儿女婿出车祸去世后还留下了个闺女，目前在A市京大上学。”
陈宁汇报的又急又快，手心都捏出了汗。
出任务的时候情报缺失……不论少的这份资料有用与否，在他们GISA都算得上是重大失误了。更不用说，接取任务的是最不愿和受害人家属打交道的队长。
不用问，等沈逸回来，技术部肯定要受处罚，和他们对接的自己估计也没好果子吃。
听着耳麦那边长时间的沉默，陈宁心脏都提到了心口。
“哦？学什么的？”沈逸始终很平静，还翘了下左边嘴角。
“好！我这就去领罚……啊？学什么？哦哦治安管理……”
张口认错的陈宁身子一刹那僵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调出林玖的资料，粗略看了一眼后说：“纸伞林七应该是把她当成普通人培养的，这二十多年她身上从未有过灵力波动，周围也没有发生过灵异事件……”
他叹了口气，“纸伞林七的天赋其实就弱近于无，传到林玖这一代估计都没了吧？不过也说不准……头儿，需要派几个人到她身边探探吗？”
“不用。”
“如果GISA－927对纸伞林七的天赋有企图，说不定她的外孙女林玖会是个很好的诱——”
“我说不用！”
沈逸放松的嘴角瞬间绷紧，他沉沉呼出一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径直伸手把通讯单方面掐断。
够了。
卷进来的人，已经够多了。
林玖无声看着他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她对沈逸说：“你该走了，那只鬼今晚可能会对林玖下手，需要你在她身边保护她。今晚发生的事也需要你跟她讲，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说得对，但我相信她足够聪明，能够利用红骨伞从那只鬼的手下逃出生天。”沈逸配合道。
他甩甩手腕，看了看时间，对林玖说：“现在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跟纸伞林七好好道别，她的尸体我要带走。”
这不是在征求意见，这是命令。
“好。”林玖没怎么犹豫的就答应了。
虽然沈逸并未和她透漏外婆的全部天赋，但联想到那些奇怪的客人，和纸伞的特殊材质，以及他们组织对这件事的重视度……答案呼之欲出。
现阶段外婆的天赋还没有被鬼怪夺走，而她连沈逸都打不过，毫无疑问，让GISA来保管外婆的尸体，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
想通这点，林玖便蹲下身来，准备送最后的亲人一程。
但她突然发现，外婆和刚才……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林玖一瞬间感觉毛骨悚然。
在刚才，她不论怎么尝试都合不拢外婆的眼睛，可现在它们死死紧闭，泪痕冲刷出一些黑色。
如果她没记错，外婆所处正上方的灯罩上，也有一样的黑色物质。
它们挡住了比刚才还多的光线，将外婆的黑色长衫完全坦露出来。
可能也刚好因为外婆穿的是黑色，所以离了很远的沈逸并没有发现这点灵异。
……它，回来了？
林玖被这个猜测惊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但她手下还是镇定的拂过外婆脸颊，把那些多余的黑色通通毁尸灭迹。
如果自己手里这把伞就是传说中的红骨伞，她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把伞，找到恶鬼的弱点并且反杀它。
不用任何人帮助。
“可以了。”林玖站起身来。
“这么快？”沈逸扫她一眼，“还有五十五分钟，足够你痛哭一场。放心，我不会看。”
“不用。”林玖说。
她转身，走进隔壁的盥洗室。
很快，那边就传来“哗啦啦”涮洗扫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