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怔了一下，这是她自进入隧道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明显是正常人的人，这种恒常的感觉让她一下子有些错乱。
但马上她就站起身，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发现身后的窥视者全部消失了。
然后她忍着一鼓作气跑过去的冲动，先是缓缓走了几步，发现那种类似相对论效应的幻觉彻底消失以后，大跨步地走了几步，又转为跑步，然后飞奔到门口。
乘务员侧身为她让开空间，等她刚一进入车厢时，便用力合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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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舟缓了缓，便迫不及待地打量起了车厢，打量起了身旁的乘务员。后者并没有动，只是关切地盯着她。
俞舟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他的长头发，虽然扎了起来，但发质看起来又有光泽又柔顺，发量也很多。他的皮肤白皙中带有一丝红润，有一种中性的美丽。他头上戴着一顶较大的帽子，帽檐将他的眼睛遮盖了一部分，但仍可从阴影中窥见他明亮的眼睛。
“请问……你是乘务员吗？”俞舟开口。
他点点头，言简意赅。“是。”
“我们……我们还要有多久才能出隧道？为什么这么久了我们还在隧道里。”俞舟想了一会，但还是问出了这个有些软弱的问题，她的确是鸵鸟心态，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隧道？”他有些奇怪，复又明白过来，有一些怜悯地品味这个词，然后摇摇头。“我们不在隧道里。女士，您一定有许多问题，请您回到座位上，我为您解答您心中的问题。”
乘务员转身走向车厢中部，俞舟仿佛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地跟上了他。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座位？我的座位……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门，我的座位不是远在身后的不知道多少节车厢里吗？
但乘务员走到一排座位中间，对着她示意靠窗的座椅。“女士，请您入座吧。”
俞舟注视着那个座位，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让她走到那一排。
她看向座椅上，自己的随身物品都还在那里，抬起头来看，行李架上也摆着自己的行李。
她有些无措地转过头去看乘务员，然后坐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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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类似鬼打墙的幻觉？实际上我一直都在8号车厢里对吗？”俞舟对他说出了自己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乘务员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看了看车厢的尽头，然后摇摇头。
“女士，您刚才确实是在其它的车厢里，我不清楚您遇到了什么，但我能告诉您的是，您看到的应该都是真的。”
“那为什么我会在另一个方向上回到我的车厢呢？我应当是……我应该是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的，为什么我还会回到我的车厢里呢？”
“这个问题……”他沉吟半晌，“这个问题和您最开始问的问题是同一个问题。”
“最开始的问题？我们还在隧道中吗？”
“我们在正常行驶，没有经过什么隧道。”乘务员再次否认。“不光如此，您在车窗外见到的黑暗，”他指了指窗外。“就是我们正在经过的路途。”
“您还记得您在哪里上车吗？”
“记得啊，我在……”俞舟一时间停住，回忆了一下才回答。“我在幽州上的车，要去往寿春。”
但乘务员摇摇头。“不，女士，我不是说您出发的车站或者城市，我是说，”他尽量慢慢地说，确保俞舟可以慢慢接受。“我是说，您出发的那个世界。”
“世界？”俞舟愣住了，“还有哪个世界？”
乘务员叹了口气，“让我从头为您说明吧。”
“如您所见，这趟列车，是往来于各个平行世界之间的列车。”
“您也许不是出于自愿，但自从您购票的那一瞬间起，您就成为了这里的乘客，这是注定的，您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他特意强调了购票这个行为。“职责所限，我必须向您再重复一次，只有购票的乘客可以登上列车，购票的乘客也必然会登上列车，请原谅我无法再向您解答背后的原因。”
乘务员一字一句地，严肃地重复了一遍，俞舟虽然想再问些什么，但是乘务员并没有进一步解答。
“在每一个世界里，每过一段时间，列车都会售出一部分车票，它会混在当地铁道运营商发售的其它车票中。”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运气这么好买到了登上这趟列车的车票，然后我就被运到这个地方了吗？”俞舟有一些气愤，她可能早就该到目的地了，但现在她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先是被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追到跑了半天，然后在这里听眼前这个人说这些。“我该怎么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但乘务员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对您说的，很抱歉，女士，但列车的目的地并不统一。”
“列车实际上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之间，它并不能被简单理解为一趟一维的列车，它有几乎无限节车厢，目的地也是无限的，在不同的维度上，不同的车厢奔向不同的目的地，但所有的车厢共同组成了列车本身。您也如此，只是您购买的票决定了您的目的地。”
“因此，一定有一节车厢的目的地是您要去的世界，但就像我说的，只有购票的乘客可以登上列车，您只有恰好购买到回到您世界的车票才能回去。”
俞舟只觉得烦躁，她想说什么，但是乘务员继续开口。
“此外，还有一点一定要向您说明。”
“列车会接受所有购票的乘客，无论乘客的属性为何。我要为您额外补充说明一下，这意味着乘客并不总是您认知里的人类，甚至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乘务员顿了一下，“绝大部分的乘客，都不是人类，至少不是您所熟知的人类。”
俞舟在惊愕中慢慢消化这个信息，“那我刚才见到的，也是乘客吗？”
乘务员点点头。“您之前误入了它们的车厢，所以见到了它们。”
“这是我要和您说的，每次您打开车厢连接处的门时，您都会有一定的概率踏入另一节车厢，在大部分时候您应当都会继续顺着您乘坐的列车走下去，但少数情况下，就如同您刚才的遭遇，您会进入其它乘客的车厢。”
“而我作为乘务员，我的权限允许我开启我负责的乘客所在的车厢，并将乘客引导至乘客本应存在的车厢。”乘务员说着，扶了扶头上的帽檐。“因此，在大部分情况下，即使您感觉车厢的情况不对劲，您也可以找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等待乘务员的到来。”
“啊，好吧。”俞舟的烦躁在大量新信息的冲击下消退了一些，但烦躁依然存在，所以她带着一丝抱怨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非人的存在会在非人的车站购买非人的车票，然后登上非人的列车？”
然而乘务员没有理会她的挖苦。
“大部分时候您在列车上都是安全的，您也可以通过座椅扶手上的按钮呼叫我们，我们会护送您前往餐车和休息间，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但，有一种情况，您一定要小心。”他再次严肃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列车会进行电力检修，在全车的广播后，车厢的电力会中断，车厢会陷入黑暗中。整个过程可能会持续10分钟到半小时不等，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在座位上保持安静，也不要使用任何可以发光的电子设备，同时对于黑暗中的任何情况都必须完全无视，我代表列车向您承诺，只要您遵守了这些规则，您就是安全的。”
“如果说，电力检修时间异常地长，已经有明显的不对劲，那您可以按扶手上的按钮，呼叫我们，我们会尽力前来保证您的安全。”
“暂时就是这些，请问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乘务员问道。
“嗯……”俞舟还在思考乘务员所说的，但转瞬间她想到了最开始的那个中年男子。
“我在刚刚进入隧道……反正周围陷入黑暗的时候，车上的乘客下车了。”
“有一位乘客对我发出了一些预警，他说让我回去。你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意思吗？”
“如您所见，那些乘客的确就是下车了，他们的车票终点即是此处，只是您看不到除您目的地之外的景象，在您看来外界是一片黑暗，但在他们看来外面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乘务员指了指窗外，“当然，我也看不到，只有您，以及与您目的地一致的乘客才能看到车窗外的景象。”
“至于他对您说的话，很抱歉我并不理解，您认识那位乘客吗？”
“不认识。”她摇摇头。
“也许他并不是对您说的？”乘务员猜测。
俞舟不置可否，便没有再管这件事。
“那么，如果您没有别的疑问了，我就先去引领别的乘客了。”乘务员点点头，准备离开。
“对了，”俞舟想起了什么，“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乘务员挑眉，尽管在帽檐下他的眉毛有点难以被发现，但俞舟还是注意到了他这个神情。
“我的名字……不怎么重要，但我还是会告诉您。”
“安宓。”
“哪个密？”
“甄宓的宓。”
“安抚？”
“……在这里读密。”
“哦哦，原来甄宓的宓念密。”
“不是，那个字念抚，但在我的名字里念密。”
“好的，安抚和甄密。”
“好的，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乘务员转头离开，他的马尾甩过，留下俞舟还在认真思考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