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犯上

林斐不由得想起初遇梁延泽。

高三毕业,她曾到外公家小住。

八月的港都和江都天气一样。

闷热、多雨,空气黏糊。

下午6点,台风警报站改挂四号风球,暴雨降至。

林斐非港都本地人,常居江都,无法感知预警的恐怖,只晓得一场大雨将至,眼下急需找安全地暂歇片刻。

关掉广播,查看最近服务区,加大油门前往。

副驾驶的手机震响几次,似乎不满主人的无视。

一个接一个,间隔变短。

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林斐是实在不想听表哥絮叨,无视震响。

比恶劣天气先到的是车子半路抛锚。

林斐愤愤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响起刺耳的叭声。

风呼啸,雨毫无预兆地来临,有变大的趋势。

林斐僵坐在主驾驶,看着雨刮快速左右刷动,也只勉强清理出一小块清晰可见的视野,她趴到在方向盘,心想就这样等雨停吧。

这处公路窄,时不时有辆车唰地冲过。

悲观够了,林斐生出这么点儿惜命的想法,撑着雨伞下车检查车子。

她身子湿了一半,干脆把伞丢掉,撸起袖子继续检查。

一辆车稳稳停在她车子前面。

主驾驶的男人推门下车,打了一把可以完全容纳下两人的伞。

他飞快走来。

人还没到,伞先斜到她头上。

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从车上的装备看出他应该是去附近露营,就是不知道是返程还是被突降的暴雨劝回。

“需要帮忙吗?”

男人的语气过于自来熟,林斐升起戒备心,摇了摇头。

“我来看看。”

雨声太大,他不得不拔高音量说话。

音色清脆干净,作为声控,她无意识地舔了舔下唇。

男人白得发亮,五官优越,眉眼深邃像混血,线条冷硬,虽唇角含着礼节性的微笑,却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冷感,像戴着一副伪善的面具。

林斐想到了一个词,笑面虎。

伞下的空间窄小,男人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山岳,无法撼动。

以及他那不容忍质疑的气场。

权衡一番,林斐接过撑伞的活。

男人十指修长且灵活,非常熟练地使用工具,检查出是燃油不足,飞快补充好。

确认车子能启动,男人扭头看她:“前面有休息站,上车吧。”

他镜片上有几滴水,额前的碎发湿湿地黏在一起。

有几分狼狈,但也无法遮挡住他的帅气。

林斐眨了眨眼睛,还未缓过来。

她把伞还回去,小跑上车。

因为太紧张,一句道谢的话都忘记说了。

路上遇到一个好心的陌生人,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好是坏,反正车也修好了,安全的做法是直接开车回市里,给表哥打电话报备。

雨季的南方,落雨总是落得莫名其妙。

突然来,突然走,好似喜欢恶作剧的小孩,非要赶路的人林成落汤鸡才满意。

林斐咒骂变化无常的天气,不远处出现的长示线暂时叫停,心里犹豫赶回市区还是听男人的话在服务区碰面,而身体先做出了反应——打下左转灯,拐进服务区。

停好车后,她脱掉外套,里面的白衬衫也湿了,贴在胸前,bra若隐若现,车上没有其他衣服,只好套回去,强忍湿哒哒的不适感从车上下来。

匆匆忙忙的,忘记带手机和钱包,她又返回车上。

等她关好车门,发现男人的车子停在距离她两个停车位外。

加油站便利店门声轻响,走出门的男人除了头发微湿,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手里随意拎着一个袋子,另一边手端着一个咖啡杯。

他缓步走来,林斐下意识地贴紧车子。

“车子湿,别靠太近。”

“给,热可可。”

“没有红糖姜茶,先喝些热的。”

林斐接过,想到不能乱拿陌生人给的东西,犹豫几秒想递回去,又觉得有些冒失,最后端在手里,没有喝。

“你是来港都旅游的吗?”林斐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没有任何露怯,自然地和男人交谈。

实则内心的不安慢慢浮现,但她擅长强撑,完美隐藏好。

他普通话很标准,低沉又磁性,听不出任何口音。

他挑眉,失笑:“我,旅客?”

林斐:“本地人不会一上来就和我说普通话吧……”

“你……”他轻笑出声,特小声地说了句‘算了’。

林斐双手环在胸前,往外挪半步。

没从她身上看出任何局促,多是不耐,他回车上取来一件外套,披到她身上。

白色T恤和黑色冲锋衣。

这件外套和刚才他穿的样式不一样,带着好闻的洗衣液味道,是洗干净的新衣。

“去把上衣换了。”他接过她手里的热可可,“那边座位等你。”

陌生人过分和她熟络,若不是他刚对她施以援手,差点那句‘你是不是拐卖妇女的’就要脱口而出了。

人家帮了她,不能冒犯。

心里再三劝自己冷静。

林斐钻到后座,先把上衣换了,穿上他的T恤和冲锋衣。

衣衫上,男人的气息汹涌而来,将她紧紧围住。

和异性从未有过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现在穿着他的衣服,鼻尖全是他的味道,一阵火热涌到脸颊和耳朵,渐渐变红。

适应后,林斐拉起领子嗅了嗅,喃喃道:“原来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臭的。”

香的男人,应该不坏吧?

林斐天马行空地乱想。

她下车,走向坐在休息区的男人。

他双腿叠一起,胳膊靠着桌子,低头回复手机消息,姿态随意,不像被困在服务区加油站,像在北欧国家度假。

外面下的也不是大暴雨,是午后明媚的阳光。

他正安然地享受假期。

“谢谢你。”林斐道谢,微微俯身。

他伸出两指,用指节将咖啡往前推一些:“温度刚好。”

“谢谢。”

好像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终于回复完消息,他收起手机,抱着手,含笑地看着眼前强装淡定的少女,绅士问:“小姐,点称呼呀?”

他说的是粤语,发音标准。

很正式的称呼,有一种礼貌、克制、满是古韵的旧体诗美感。

他突然说粤语,并不是开她玩笑,而是为了证明他不是游客。

“林……”林斐掩饰戒备心,尽量不表现出来,脑子转过来,说完全名:“林非文。”

她故意把斐字拆成两字,出门前表哥钟书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路上千万不要和陌生人说自己的真实信息,要学会保护自己。

灵光一现,她便谎报了名字。

“林非文?”他勾起一抹淡雅的笑,又用粤语念一遍。

林斐听着发音像愣非文,有点傻气。

“港都本地人?”他问。

林斐:“阿妈是本地人,我不在这儿长大。”

再详细的信息她就不说了,非必要,她不喜欢用一个谎言去圆下一个谎言,男人心思深不可测,担心做不到全程捏造假身份和他交谈。

“你呢?”林斐机智地将话题转开。

“梁延泽。”他还故意补一句,“和你一样,三个字。”

“三字名很常见。”林斐说。

梁延泽:“嗯,倒是两字名很少见。”

林斐好像被当场抓到马脚,向来淡定的她,心跳加速。

突然打来的电话拯救了林斐,她说声抱歉,走到隔壁接听。

表哥钟书汶高亢的声音刺耳,林斐将手机放远。

“阿斐!外头落大雨了,你还好吗?回到市区了吗?貌似雨停了,但是今晚有大台风,你赶回家太危险,就近住一晚。”

“你一个小姑娘住也不安全,我给你一个地址,和你去的景区很近,我朋友会安顿好你。”

钟书汶絮叨,不给林斐插嘴的机会。

“表哥。”林斐打断。

钟书汶忽然没声了:“怎、怎么了?”

林斐:“你话好密。”

隔着手机,钟书汶怎么感觉到林斐朝他心刺了一箭。

钟书汶:“阿斐,你说话……”

林斐一扫前面的阴霾,笑着说:“有点难听,你忍忍啊。”

钟书汶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挂电话前,再三嘱咐她出门在外要多个心眼,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忽然之间觉得大雨声都悦耳了。

林斐回到便利店旁边的休息区,想问问男人衣服多少钱,她转给他好了,毕竟也不会见第二次。

男人早不见了。

望向玻璃窗外,她车子旁的停车位空了,男人已经走了。

林斐低头,下巴蹭过衣领,心想算了,不知道怎么感谢,听说大多数港都人都信玄学,改天陪阿奶去寺庙烧香,她捐些功德钱,保佑他好人有好报。

按照钟书汶发来的地址导航,十五分钟后抵达酒店。

酒店大堂是纸迷金醉的装修风格,林斐心疼钱包,正要给表哥说换个地方凑合算了,电话打了进来。

钟书汶的絮叨又开始了。

这一次开始前还有预告。

“阿斐我知道你嫌烦,但话我一定要说完,不然外公不放心。”

“你和前台报房号,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带你上去。”

“你放心好了,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世交,知根……半知底。”

林斐由着钟书汶唠叨,和前台说明情况,服务员亲自给她带路,直奔顶楼的总统套。

贵的酒店就是好,电梯里信号满格,没有机会挂断电话。

“他性子温和,好说话,会照顾人,你和他相处不用太有压力。”

“他年长我两岁,年长你九岁,都是同辈,你叫大哥好了。”

服务员将林斐送到房门便离开了。

林斐漫不经心敲门,手揣到冲锋衣的兜里。

蓝牙耳机里,钟书汶还在介绍这位友人:“他还是外公在国外教书时的学生,目前在珠市医院上班。忘了说了,他姓梁。”

门锁拧开,林斐抬头,撞入一汪温水。

他刚洗完澡,头发微湿,穿着黑丝绸浴袍,没来得及戴着眼镜,能看清他脸上温柔儒雅的笑。

——是服务区遇到的男人。

难怪会自来熟地和她搭话。

明知道她身份,却故意不挑明。

玩她啊。

林斐想到报假名的事,不自在两秒,好在脸皮厚,并没有在他面前红温,稳住了形象。

钟书汶还在啰嗦:“对方脾气很好的,记得讲礼貌!叫大哥!”

林斐挂断钟书汶电话,摘下耳机,勾唇笑:“梁医生,你好。”

叫屁大哥,想得美!

短短几秒,过去的事囫囵地过了一遍脑。

林斐扫过两人,视线不避讳地落向梁延泽,用着当初在酒店和他打招呼的语气,问道:“梁医生,吃冰棒吗?”

过去和现在穿插写,但是篇幅不多,主现在线。

以及女主非遗创业的技术核心人物是阿奶,后期慢慢写。为啥写壮锦我也不晓得,可能作为壮族人对这些比较了解吧,不是很了解的领域也不敢写啦,但我的了解大多来自习俗and一些资料,请大家多多包涵啦!

大家如果不太能想象街道的样子,可以去搜搜南宁的三街两巷,街道布局大概是那个样婶儿,但是还存在很多私设。至于城市的分局,我简单的将所有系列文里分为京北(北方)和江都(南方),还有一些城市,所以全是我私设,没有特指某个省某个区,就是个大杂烩。[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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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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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上[先婚后爱]
连载中初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