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把花洒打开，用手试了试温度，说：“别生气了小煤球，来洗澡。”
小煤球从马桶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往厕所门口走去。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淋了雨，洗个澡多舒服。”
桑南一手把小煤球抓回来，按到水流下面冲。又挤了点洗发水在小煤球背上，动作粗鲁地一边冲一边揉搓，生生把一只煤球抹成了雪球。
小煤球被冲得眼睛都睁不开，耳朵里也进了水，胡须上挂着泡沫，已经接近暴走了！
可偏偏身体被按得很紧，动弹不得，最后被逼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这一声实在有点大，桑南怀疑隔壁的租户可能都听到了，赶忙来捂小煤球的嘴，小煤球趁机咬住桑南手指，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差点咬破皮。
这下子轮到桑南嗷一嗓子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举着被咬的食指，满脸惊愕：“你为什么咬我？”
小煤球狂抖身上的水，甩了桑南一脸，桑南感到十分委屈。
小煤球抖完水，身上的毛还是湿乎乎的，但是它们顽强地炸了起来，小野猫变成了小刺猬。
它又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盯着桑南看，耳朵背到脑后，弓起背，尾巴上的毛也炸了起来，原本老鼠似的细尾巴终于有了点猫尾巴的样子。
虽然不懂猫语，但桑南感觉小煤球想扑过来咬他。
桑南更委屈了。
突然，窗外传来了说话声，好像就在楼下。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因为房间里很安静，雨声也小了，所以桑南听得很清楚。
他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似乎……
桑南站起来，透过小小的纱窗往下看，只见楼下站了两个人，都撑着黑伞，看不见脸。
但其中一人的裤子很显眼，是白色的西裤样式，还穿着白色的皮鞋。会有这种打扮的人并不多，桑南今晚就见到了一个。
那什么，物管会的顾明清？
他怎么还没走？
“找不到了，一点味道都没留下。”另一个人突然说。
他一边说，还一边抬起了伞，仰望着周围低矮破旧的居民楼。
临近零点，整栋楼都睡着了，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亮着灯，于是他多看了一眼。
那扇窗户似乎是浴室的，因为他看到上面摆着一个很大的洗发水瓶子，上面的品牌名字他今天才从电视广告中看到过。
他收回了目光。
四楼，窗户下，桑南心惊胆战地坐在地上，缩起脖子，握紧拳头，紧张得两腿差点抖起来。
他心里在咆哮：卧槽草草草！那个壮汉果然没事，他跟顾明清是一伙的！
壮汉对顾明清说：“这场雨来得不是时候。”
顾明清还是那副冷淡的语气，说：“没关系，只要他还在咱们的地盘上，就别想跑。”
过了很久，完全听不到楼下有说话声了，桑南才敢爬起来，从洗发水瓶上面露出一双眼睛，试探着往下看。
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他们没发现桑南。
桑南松了口气。
突然，他感到下巴痒痒的，低头一看，是个毛绒绒的小脑瓜。
小煤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到窗台上了，藏在比它大一倍的洗发水瓶后面，跟桑南一般小心地往外看。
桑南笑了笑，拿一根手指扒拉一下小煤球的耳朵尖，说：“你跟着看什么？”
他忘了刚才被咬的事，把小煤球重新按到水下面冲，一边冲一边盘算着明天要不要再问问警察那个壮汉的事，别真来找他麻烦啊，他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真得好怕怕。
小煤球似乎也有了心事，不再反抗了，一人一猫沉默而和谐地洗完了澡。
小煤球洗完澡好像有点冷，身体在发抖，桑南看它抖得可怜，顾不得擦干自己，先用毛巾把小煤球裹了起来，套上一条沙滩裤，光着膀子跑回自己房间，把小煤球放到床上。
他找了好一会儿吹风机，最后从被子下面找到了。稍微吹了吹上身的水，想给小煤球先吹吹毛，回头一看却先乐了。
他的毛巾下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里面有个东西在拱来拱去，一会儿这里凸出一块，一会儿那里露出一撮毛。
桑南笑了好一会儿，手差点拿不住吹风机。
他用剥鸡蛋的手法打开毛巾，把小煤球拿出来，按到吹风机下面开始吹。
吹着吹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把吹风机的按钮往上推了两下，吹出来的风变热了。
小煤球好像挺喜欢这样的风，桑南给它吹完背面，它自己翻了个身，把肚子露了出来。它自个也没闲着，又开始舔前爪和指缝。
他舔毛的姿势太认真了，一丝不苟，表情又十分沉醉，看得桑南忍不住地笑。
当然，他没忘了正事，继续吹毛。小煤球身上的毛很软很细，被风一吹，好比秋风拂过的麦田，一浪接着一浪。
吹到肚子下面，桑南的手一停，伸手捏了捏那两颗小小的球，惊奇地说：“这应该是小公猫的意思吧。”
没想到啊，小煤球反应特别大地翻了个身，跳下床，钻到床底下去了。
那天晚上桑南睡觉前，小煤球都没再出来。床底很窄，桑南的手伸不进去，对小煤球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伤害到了小煤球，蹲在床边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头一次看到，比较好奇，就捏了一下，也没用力啊，你别生气了好不？”
小煤球已经在床底下找到了窝——一只棉拖鞋，对于小小的它来说，这就是个舒服的山洞。
它半个身子藏到了山洞里面，揣着两只小手手，冷漠地看着桑南，两颗大眼珠像镜面一样反射着冷冷的光。
“我也捏自己两下好吧，我惩罚我自己。”桑南破罐子破摔了。
可惜他当着小煤球的面捏完，还故意做出很痛的表情，小煤球却丝毫不买账，把头埋到爪子里，睡觉去了。
“好吧。”桑南失望地站起来，爬上床睡觉。
虽然今晚发生了很多事，但都没影响桑南的睡眠质量，他一觉睡到了八点半。
还没睁眼，先听到了呼噜声，好像脑袋旁边有个小发动机在工作。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看到小煤球正在他枕头上睡觉，头尾相接，是货真价实的一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