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子和他的跟班回到领地后,喵星下起了大雨。
俩人都带伤,还心情不佳,各自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清晨桑南被饿醒了,睁开眼睛后,先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伤,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伤口竟然开始结疤。
桑南不知道第多少次赞叹这种草药的效用,他决定回家时要带上一大捆。
啊,回家,回家……
窗外大雨哗啦啦地砸在树叶上,插在屋门口的火把时不时被风撩起火苗,又被雨丝淋得奄奄一息,然后风停了,雨丝没了,火苗又诈尸似的活了起来,火光如豆,莹莹地照着这间树屋。
桑南扭头,看着昏暗房间中的小煤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摸摸小煤球的脸,然后站起来,在屋角找到了几块冷掉的肉。
他在炭盆里扔了几块木头,用火把引燃了火,把肉放在火上烤。又从瓦罐里倒出一点清水,蹲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一边吃肉一边喝水。
树屋外,天色昏暗,雨幕遮天蔽日,广场上一个妖也没有,大家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当初说要学着人类盖房子的时候,妖族们大都不以为然。大家以天为盖地为庐惯了,并不觉得这个四四方方的玩意对自己有重要意义。
但遇到风霜雨雪,妖族就会想起自己的房子。
这种条件反射或许就是人类早期对于家的感情的来源,家,一个庇护所,带来舒服的感觉。
妖族还从人类身上学到了要克服对火的恐惧,他们学会使用火,用火烘烤衣服和潮湿的房间,用火把食物变熟,食物的味道变得好多了。
妖族从人类身上学到的还有很多,但不包括隐忍。
桑南觉得小煤球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这俩字。
突然,一人从雨幕中缓缓走来,手里拿着一把黑伞,脚下穿着高筒雨鞋。
他手里牵着一条铁链,链子另一头拴着一只成年孔雀。走到广场中央时,孔雀变成人形,是个男人,浑身**的,头发都贴在脸上,却也不擦。
撑伞的人则继续走,走到树屋下,抬头,倾伞,桑南看到了侯宝义的脸。
侯宝义把链子锁在树干上,晃悠着钥匙跟桑南打招呼:“嗨,桑南,还好吗?”
桑南瞳孔微缩,大叫起来:“鲁三!丽丽!”
鲁三和丽丽就住在附近,鲁三来得最快,从旁边大树上探出头,见是侯宝义,面露疑惑,但并没有下树,远远观望。
丽丽知道侯宝义的事情,她蹭蹭两下爬到树屋里,站在桑南面前,摆出戒备姿态。
“别紧张嘛,我不吃人。”侯宝义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
桑南感觉手臂又开始疼了,他指着侯宝义,说:“你还敢来?你竟然要杀我!”
“都是误会,我怎么会杀你呢,你是小王子的人啊。”
“别骗我了,说吧,你到底在神秘海搞了什么?”
“哎——别急嘛,我来就是为了交代这件事的。小王子呢,我要见他。”
“你休想,不交代清楚别想再见元沅。”
“我要见他。”
小煤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桑南闻言错愕回头,小煤球已经醒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因为肚子上有伤,他姿势很别扭,眼神也又阴又冷,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扭曲。
桑南心里咯噔一下,喃喃道:“小煤球。”
小煤球没回答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桑南赶忙去扶他。
小煤球走到门口,看了侯宝义一眼,侯宝义一手捂着胸口,弯腰,微笑,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小煤球冷着脸说:“上来。”
桑南忙阻止:“你不要再听他说话了。他在神秘海大开杀戒,孔雀族被他屠杀,这些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杀孔雀关我什么事?让他上来。”小煤球沉着脸说。
桑南脸色很难看,挡着门不让侯宝义进来。
“你让开。”小煤球捂着受伤的肚子,虽气力不足,但能听出心情肯定是很不好的。
桑南不让,脸也冷了下来,说:“要是他也想杀我呢?”
小煤球表情一僵,斜眼瞪向侯宝义。
侯宝义忙摆手解释:“小王子,我杀孔雀是真的,但桑南是你的人,我怎么敢动手。那天我在追杀孔雀族大王子,谁知道他跟大王子关系那么好,大王子逃跑还带着他,这不就误伤了吗。对不住啊桑南,我跟你道歉。我的手下有眼无珠,竟然不认识你。我已经把你的画像发下去了,以后猴族再跟你动手,你找我,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桑南不吭声,仍旧看着小煤球。
小煤球忽然抬手抽了侯宝义一个耳光,骂道:“误伤也不行!小桑子是我最喜欢的人,你们谁跟他动手了,把手砍下来,给我送过来!”
“这……”侯宝义犹豫地看看桑南,以为桑南会阻止,桑南却冷着脸继续看小煤球,仿佛从没有认真看过他似的。
“你滚吧!”
小煤球耐性告罄,不愿意再见侯宝义,捂着肚子要回床上躺着,侯宝义哎呦呦地跪到地上拖着他的腿,连声道歉,说明天就把手送过来。
小煤球得到想要的回应,偷偷觎桑南,桑南却还是那个表情看着他,并没有被抚慰。
小煤球烦了,肚子又抽痛,他突然觉得很委屈,怎么谁都开始给他脸色看了。
可是他只有桑南了,只有桑南会没有保留地爱他。
他眼眶发红,带着哭腔问桑南:“你还要怎么样啊?”
桑南看着小煤球,看着看着,眼眶也红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子弹头,丢到侯宝义面前,问:“我就问一件事,这颗子弹头是怎么回事?”
侯宝义脸色微变,眼神躲闪,攥着子弹头,不敢看桑南。
“我不要你们的手,把子弹和枪都交出来。以后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侯宝义低着头,脑门上渐渐冒出了冷汗。
“什么枪?什么子弹?”小煤球把子弹头拿起来看了看,看不出是什么。
桑南已经懒得解释,只是说:“问你大姐去吧。”
说完桑南就转身离开了树屋,不愿意再见到小煤球和侯宝义待在一块。
桑南没有雨伞,也没有雨披,一出屋身上就湿了。
他不敢让伤口沾水,正想找个东西遮一遮手臂,就看到了被侯宝义拴在楼下的孔雀。
孔雀一只脚踝上锁着精钢制成的细链子,衣不蔽体,脖子和手臂上有鞭痕。
他悲伤地看着桑南,哀哀地叫了几声。
桑南看着他脚上的链子,问他想不想逃跑,孔雀却只是哀哀地叫,桑南慢慢意识到,这只孔雀可能没学过人话,只是会化形而已。
“桑南。”鲁三出现在桑南身后,往他身上披了一条兽皮,挡住了雨丝。
“我有事跟你说。”鲁三示意桑南跟自己走,桑南却还望着孔雀的链子。
鲁三平静地说:“你无能为力,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