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被楚昭问得懵了一瞬。
楚昭也意识到自己口快把心里话问出来了，不着痕迹解释了一句。
“我还算了解夏乔，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她是最不喜欢做这些打扮的，即使在宴会上她也是最素的那个。事出反常，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并不是怀疑你记录的真实性。”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秦念没怎么怀疑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少年又问道：“所以有照片吗？”
“呃，没有，不过虽然我没有拍照，但是当时一班的学生都在，他们都看到了，都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绝对没有因为她是你的死对头故意刁难她，针对她，无中生有的意思。”
秦念说着还怕楚昭不信，伸出三根手指做出了发誓的样子。
“我没有不相信你们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确认没有照片后楚昭的情绪好像莫名低落了些许，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在落下的阴影下如珍珠蒙尘。
他点了点最上面放着的那本出勤记录，似才觉察。
“这好像不是你的笔迹。”
“哦哦，这确实不是我的笔迹，下面那本才是我的，记录夏乔违规违纪的是谢星遥。”
秦念先前被楚昭问照片而被带走的思绪，在这时候骤然回归，捏着拳头，神情愤慨。
“我刚才要给你说的就是这件事，谢星遥不是扣了夏乔的分吗，本来就是她违规违纪在先……”
“她为难他了？”
楚昭微皱了皱眉，也不等秦念回答自行否定了。
“不可能，夏乔根本不屑于为难一个omega。”
秦念有时候不知道楚昭和夏乔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两人对上的时候每次都势同水火，信息素对峙得都能瞧见火星了，可背地里提起夏乔的时候楚昭的反应不见一点厌恶或排斥，平和得像是两人从没有起过冲突一样。
甚至有时候听到过分荒唐的造谣，言语里还隐隐有些为对方的维护之意。
给他的感觉不像是死对头，但两人的关系又的确众所周知的恶劣，秦念也拿不准楚昭究竟对夏乔什么态度了。
“那个，倒不是为难，只是比起为难要更过分一点，至少对谢星遥而言。”
楚昭眉头压得更低更深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念斟酌着用词：“夏乔好像看上谢星遥了。”
“不可能。”
这一次比之前以为夏乔为难谢星遥否定的还要斩钉截铁。
也不是谢星遥不好，正如楚昭所说，他对夏乔很了解，她是个很傲慢的人，这种傲慢不是盲目自大，是基于优越的家世，能力，样貌，种种具体的原因。
这也导致她在挑选伴侣上，第一需求不是自己喜欢，而是对方能否配得上自己。
显然，谢星遥并不满足夏乔择选伴侣的第一需求。
但楚昭也了解秦念，他不是一个空穴来风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是有据可查的。
楚昭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对秦念道：“你继续说。”
秦念对楚昭这个反应并不意外，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夏乔会看上谢星遥。
于是他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夏乔是怎么言语暧昧调戏谢星遥，装柔弱装病，道德绑架对方把她送去医务室，最后他赶过去看到的一片狼藉的画面，通通一五一十告诉给了楚昭。
起初楚昭在听到夏乔言语调戏谢星遥的时候，他没太当回事，她本身就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因为楚昭生了这么张比omega还omega的脸，说谢星遥的这么几句比起夏乔对他的口花花来看实在不痛不痒。
但听到后面她装病让谢星遥把她送去医务室后，他的脸色才真正有了变化。
夏乔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无论是作为夏家大小姐还是顶级alpha的自尊心，她都不会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点脆弱面，更别提示弱了。
即使是装的，也是夏乔从不屑于做的事。
“如果夏乔是认真的也就算了，偏偏她只是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也是她还有点良心，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然的话谢星遥这辈子都毁了……呃，也不至于，没准O凭A贵也不一定，毕竟他是顶级omega，夏乔又是顶级alpha，他们两个一击必中也有可能。啊啊啊不是，我在胡说八道什么！”
秦念抓了把头发，止住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义愤填膺对楚昭请求道：“总而言之夏乔真的很过分，这一次你一定不能轻拿轻放，一定要狠狠惩罚她！”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回荡着秦念的怒吼，少年垂眸盯着出勤记录，长发垂落了一段在手上。
他指尖动了下，发尾擦着滑落在了冰冷的办公桌上，晕了一片墨色，静默无声。
“……会长？”
楚昭总算有了点反应，语气平静得没有分毫波澜。
“你亲眼目睹了吗？”
“什么？”
他沉声问道：“你亲眼目睹了夏乔标记了谢星遥吗？”
秦念一时语塞，因为他还真没看到，可是……他没看到事前，但看到事后了啊。
夏乔身上，还有地上一堆不明透明液体，别告诉他那是水，谁信？
还有地毯也皱巴巴的，一副被惨遭蹂躏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在上面发生了什么，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信息素！他闻到了夏乔的信息素啊！
顶级alpha什么时候能失控溢出信息素，必然是那啥的时候啊！
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如山，哪还用得着亲眼目睹？
楚昭这什么意思？想包庇夏乔？
不，不会的，楚昭是最有原则的人，他绝不可能包庇夏乔，更何况他们还是死对头呢。而且真要论从开学到现在谁扣夏乔的分最多，没谁比得过眼前人。
大约是出于严谨吧，毕竟AO之间的事情界限实在暧昧，要是没有目睹全程，还真说不清是谁先泄露的信息素，是谁勾引的谁。
不过他是没看到，但这不还有当事人谢星遥吗。
秦念想到这里，定了定心神。
“会长，我去找谢星遥过来，只要他过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他说着就要出去。
“等一下。”
楚昭叫住了他，一直垂着的眼眸终于抬起。
他的眼型是很漂亮的丹凤眼，比夏乔的狐狸眼圆润，谢星遥的星目狭长，平时自然状态的时候楚昭习惯性敛着，很少拿正眼去直视别人，所以会显得比较温和柔美。
此刻真正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温和的假面骤然破碎，露出属于顶级alpha凌冽的锋芒。
秦念被看得头皮发麻，让他幻视先前不小心感知到夏乔信息素，也是一样被揪住后脖颈般无法动弹。
好在那压迫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的，楚昭又恢复了他熟悉的模样。
“秦念，你太鲁莽了，要是谢星遥真的被夏乔标记了，你现在过去只会让他难堪，甚至加剧他的痛苦。”
被标记过的omega身上残留着alpha的信息素，这时候别的alpha冒然靠近，AA相斥，受刺激遭罪的还是omega。
秦念也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可不想再闻到夏乔那冰碴子似的信息素了，心有余悸退回脚步。
“好，那我明天，等他身上信息素散了，情况稳定后再去找他。”
他顿了顿，还是不放心问道：“那要是证据确凿，你肯定会帮谢星遥讨回公道吧？”
楚昭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冷凝，七八月的天无端让人脊背发凉。
“当然，要是她真的标记了谢星遥的话。”
……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和清明意识逃出了医务室的谢星遥并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去隔离室，而是仓皇进了卫生间。
一来是隔离室距离太远，谢星遥怕在途中他就会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二来是进了隔离室如同自投罗网，夏乔一旦追进来他反而避无可避。
只有卫生间对目前的他而言暂时是安全的。
也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厕所里没有别的omega，不然不光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要被看到，他身上属于夏乔的信息素也会霸道的刺激到他们。
谢星遥跌跌撞撞进入omega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直到冰冷的水兜头淋了下来后他才稍微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但还不如不清醒。
夏乔的信息素本身就是极寒极冷的，不清醒的时候他的感官是麻木的，现在恢复了意识，谢星遥清晰至极地感受到了她的信息素如何刺激着他的肌肤，混着呼吸又如何进入肺腑，游走四肢百骸。
如同冬夜跌入冰湖，破碎的浮冰同刺骨的湖水一起不顾他的意愿，撬开他的唇齿，强势冷漠地往里灌。
最后混着滚烫的血液，扎根在他的身体里，在冰火两重天里，长出一片繁盛参天的雾凇。
谢星遥试图用水把夏乔残留在他身上的那一点信息素冲刷，可顶级alpha的信息素实在霸道，附骨之蛆般别说冲掉了，连淡一点的迹象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要是夏乔标记了他也就算了，她明明没有标记自己为什么这信息素经久不散？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被打湿的头发滴答滴答地掉着水珠，顺着瓷白的皮肤往下，有一颗恰好滑落到嘴唇，好似唇珠一样引人采撷。
谢星遥喉结滚了滚，在意识又有要迷失的征兆之前，电光火石之间总算发现了问题所在。
是衣服。
夏乔拽他衣领把他往跟前带的时候在衣服上留下了信息素，只要穿着这件衣服，他随时都有被影响进入发情期的危险。
谢星遥颤抖着手将衣服脱下来，里头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在水渍的浸透下肌理清晰。
在这样的折腾下，他那阴郁冷清的气质荡然无存，可怜兮兮的，像被主人遗弃在雨夜淋成落汤鸡的大狗。
果不其然，在衣服脱下后那附着在身上的冰冷气息也随之减轻了不少，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谢星遥像对待烫手山芋般将衣服扔在了洗手池里，任由水龙头的水冲刷着它上面让他避之不及的气息。
他死死盯着，一点一点看水慢慢上涨。
在快要将其完全蔓延浸泡，那股雪松的清冽冷意也要随之隔绝的时候，谢星遥又猛地把它从中解救了出来。
如同缺氧的鱼浮出水面急需呼吸般，谢星遥也在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里弥留的那点儿冷香。
在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谢星遥被冻得发紫的嘴唇紧抿着，撑在洗手台两边的手死死扣着边缘，双眼赤红而压抑。
该死的alpha，该死的信息素！
该死的……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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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