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爽放开苏陵，目光不自觉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随即倒吸一口冷气。
地砖被她劈碎了好多块，原本雕梁画栋的学府不仅屋顶破了个洞，就连雕琢精美的飞檐都被她砍掉了一个角。不少弟子连滚带爬地从学府里出来，有的一边爬一边吐血的，嘴里还在疯癫地喊着：
“入道了！我入道了！”
姜爽也看得呆了，怎么就成这样了？
蓝衍和那些长老，又惊讶又震怒。那些个长老们，看到这景象，也不由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几个跟着姜爽他们出来的剑修倒是知道，因为姜爽那一剑，他们是为数不多能够全须全尾站在这里的。
于是他们开始吹嘘姜爽——
“月皎仙尊一句话勘破入道之法，无数弟子原地入道！”
“弟子原地入道，这景象触动曲黎先生，先生当场破阶，引来劫云！”
“曲黎先生卡在筑基大圆满已经数十年了，没想到今天能够突破进阶！”
随后众人异口同声——
“月皎仙尊实乃神人啊！”
姜爽尬笑，苏陵和其他弟子一样，用那看神明一般的眼神望着她。
他的师尊，实在耀眼！
蓝衍和长老们一时凝噎，他们还没来及说些什么，又有别的弟子赶了过来。
一须发全白的弟子跪在自己的师尊面前：“师尊，请恕弟子不孝。弟子跟随您学习音修这么多年未曾入道，原来我应当是儒修。月皎仙尊一句话点醒了我，我反复诵读了一句自己最喜欢的词句，随即入了道。咱们师徒怕是没有缘分，请您将我逐出师门！”
“孽畜！你在胡说什么！”那人的师尊气得面色通红，弟子主动要求逐出师门的这事从未有过，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其他长老还在看着热闹窃窃私语。
可一场大雨怎可只落在一人头上？
很快许多弟子也渐渐走了出来，还有的弟子边吐血边爬出来：
“请师尊将弟子逐出师门！原来弟子从一开始就修错道了！”
那些个本来还在看热闹的长老们无一例外，就连蓝衍都未能幸免。
他们有的吱呀乱叫：“孽畜！不孝徒！为师一掌劈了你！”
有的拂袖震怒，一袖将原本的徒儿扇得老远，可那些徒儿又爬过来重新求。走错的道，怎可能一直走下去，他们是来成仙的，现在有一条生路摆在面前，又怎可轻言放弃。
还有的如同蓝衍一般沉默半晌，最终只说一句：“容我想想。”
无论如何，这宗门内怕是要有巨变了。
蓝衍淡蓝色的眼神扫到一旁的姜爽，这“始作俑者”还在一旁稀奇地看热闹，她趁着这场景，还不忘夸自己徒弟苏陵：
“真是便宜你小子了，竟然三遍就真的学会了！你是什么天纵奇才，啊？就那一下劈雷，你就引气入体了？人比人气死人啊，剑法和引体入体同时会了？连个发飙的机会都不给我？”
苏陵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一头等待夸奖的幼兽。
可他的师尊又急又气。
姜爽当然生气，因为这套剑法她自己都是在有肌肉记忆的情况下学了三遍才会，在教他之前还练了一整夜。而苏陵是货真价实的天赋型选手，真的三遍就会了。他刚才给姜爽演示了一遍，动作丝毫不错。
姜爽感到了今后教学的巨大压力。
她做师尊的不能认怂！今后每天晚上她都要认真练剑！
苏陵看着跳脚的师尊，眼神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师尊，是苏陵做的不好吗？”
姜爽：“……”
这委屈的眼神太犯规了，就欺负她心软是吧。
她只能用硬邦邦的语气夸赞：“没有，你做的很好。”
最后她又咬牙切齿地补充了一句：“以后还有更多要学的，不可松懈！”
苏陵眼里的光又亮起来：“好的师尊！”
师尊可真是严厉呀，不过他会努力表现的。
学府周围现在可太热闹了，姜爽做贼般扫视了一圈，拉着苏陵就准备开溜了。
“站住。”蓝衍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姜爽身体一僵，缓缓回头，果然看到师兄面若冰霜的脸，这幅表情再配上白色的头发和淡蓝色的眼睛，显得压迫感更重了。
她哆哆嗦嗦地喊：“师兄。”
蓝衍：“事情还没说完，你跑什么？来旁听一堂课就把学府弄成这样，下次让你做些别的，岂不是要把宗门都给拆了？”
姜爽诺诺不敢言，苏陵先她一步挡在面前跪下。
苏陵：“掌门，师尊是因为我才来学府旁听的，要罚你就罚我吧！”
姜爽也跟着跪下：“师兄，修地砖和房檐要多少钱，你打个折少算点行不行，我没什么钱的。”
蓝衍听了这话，眼皮一跳，他还未来得及发怒，比他更生气的几个长老凑了过来。
“掌门啊，你可要做主啊！这月皎仙尊太过分了，让我的乖徒儿们都要叛出师门啊！”
“月皎仙尊，扰乱宗门秩序！应当严惩！”
“那曲黎好好的上课，怎么就让她钻了空子？曲黎到现在还没渡完劫！”
姜爽听了这些话，倒是不乐意了。你让她赔那些地砖和房檐她认了，至于那些弟子们，她分明是做了好事帮助人入道，这要是罚她是不认的。
姜爽站了起来，对着那些长老说：“你们那些个未入道的弟子，你们分明平日里问都不问，如今因我一句话入道了，就成了香饽饽了？我不明白，我帮助弟子入道究竟犯了那条宗门律法了？”
那些原本对姜爽恭恭敬敬的长老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哪里还有之前的样子。之前对她客气，是因为她不争，现在因为她的事情让他们失了面子还丢了不少弟子，自然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月皎仙尊，你堂堂元婴期修士，不在自己的山头打坐修炼，跑来学府卖弄。你这番行为扰得宗门上下大乱，还敢说一句没错？”
姜爽：“谬论！宗门学府不就是为了教学的，你们没本事教的，宗门帮你教，我也是宗门一份子，为何不能教？”
“你你你你才是谬论！你将我的徒儿从音修教成了儒修，这才是荒天下之大谬！”
姜爽：“你徒儿不是因为我一句话成了儒修，而是他本来就该是儒修。你们收徒的时候只看根骨不看资质，就因为你们的自私，不知道有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在错误的路上耗费时间。我未曾说一句你们荒谬，你们反倒怪起我来了？”
那些长老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气得满脸通红地转头告状：“掌门！月皎仙尊太猖狂了！”
姜爽也告状：“这些个人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弃弟子未来于不顾。收徒只是为了填充你们的门下，让你们山头势力壮大吗？撞上了能入道修行的便是赚了，若是不能修行的便不管了。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做人师尊？！”
姜爽一席话振聋发聩。
长老们呐呐不能言，有脾气急的在那里只能痛骂姜爽，骂得又脏又急，连几百年前的乡音都骂出来了。
那些周围的弟子们倒是对姜爽肃然起敬，他们甚至有的人还抹起眼泪来。
“月皎仙尊说得对，若不是今日，恐怕我也是一辈子无法入道。”
“月皎仙尊无错！”
“我被师尊收入门下十余年了，一直未曾入道，我的师尊恐怕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离开走自己的道！”
弟子们的声音渐渐盖过了那些长老们。
长老们都是从众弟子里一点点爬上来的佼佼者，数量自然比不上弟子们多。弟子们这一闹，长老们的话被盖了过去，他们震怒，却也不敢在掌门面前造次。
蓝衍思索了一番，问她：“你认为应当如何？”
姜爽想了想，说：“这事好解决啊，又不是只有一家的弟子选错了道。让那些入错道的弟子重新选择师尊不就行了。”
“从来只有师尊选择弟子的！哪有弟子选择师尊的！”
姜爽：“那你可以选择不参加啊，应该有不少长老还是想要新弟子的吧，不然你们也不会不看资质挑了那么多徒弟回来了。”
众长老：“……”
他们不说话了，如果能够用之前不入道的弟子换已经入道的弟子，当然是赚的。
蓝衍：“既然如此，那明日便在学府举办一次择师大会。”
姜爽又举起手抗议：“不行！”
“又怎么了？”
姜爽：“既然都要选了，那总要认真准备一下吧。这些个做师尊的都是什么性格，擅长什么，弟子们都要了解一下吧。我觉得这些日子让他们来学府介绍一下自己更好，这样方便弟子们抉择。”
“来学府介绍自己？那跟杂耍有什么不同！”
“懂的弟子自然懂！肯定会选我这般修为高的！”
姜爽点点头：“那你可以不来嘛，有想要介绍自己的长老就来咯。”
长老们心思诡谲，他们眼神互相打量着，谁都想要更多更好的弟子。有弟子便意味着宗门有更多资源分配，今后出去做什么也能够更方便，当然如果弟子质量高会比数量多更好，因为未入道的弟子除了做些杂活什么都干不了。
姜爽趁机打商量：“掌门，主意我也出了，那地砖和房檐能不能不赔了啊？”
蓝衍点点头。
姜爽一喜。
可她还没笑出来，蓝衍又说：“曲黎渡劫后怕是要再炼化一段时间，你代他的缺去上课。什么时候曲黎醒了，你什么时候离开，就当赔地砖和房檐的修缮钱了。”
姜爽双眼发愣，带一个苏陵已经够累了，怎么现在还要多带几百个弟子？
而那一开始在课堂八卦的弟子们大喜。
“太好了！月皎仙尊今后要带我们！”
“多亏了苏陵师叔啊，请师叔今后务必一定肯定必须要带着您师尊来！你们就是宗门福星！”
只有苏陵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师尊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明明，他才是师尊唯一的弟子。
一些难言的阴暗情绪在他的心里慢慢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