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爽把人拉出屋外，阳光一闪眼睛，她又把人拉回了屋子里。
从光明又堕入黑暗的苏陵：“……”
他的神明后悔了吗？
姜爽想的是，“攻击”和“羞辱”她暂时做不到，可“告诫他遇到问题就要硬刚”总可以做到吧。
村民们把无依无靠的苏陵送上了祭坛，这不明晃着是欺负他嘛，所以他们不能这么走了，必须给苏陵把这口气讨回来。
姜爽四处转悠了一圈，看到祭台上的酒水，她直接端起来。
于是，原本还低落了一会的苏陵就被她奇怪的举动吸引了注意。
只见姜爽那修长纤细的手指捏住了杯子，另一只手端起将酒壶将酒倒在杯子里，酒水的水线被拉得很长，她逆光站在阴影里，低垂着脸看不清表情，可即使这样也格外好看。
“仙尊这是要做什么？”
“优雅，这倒酒的姿势实在是优雅。”
“难道是收到徒弟太高兴了要在这里祭拜天地？可这是妖龙的祭坛啊。”
弟子们窃窃私语猜测着，可下一瞬看见姜爽那修长纤细的手指捏着杯子，极快速地一杯泼在了村长脸上。
“……”
月皎仙尊疯了吧？怎么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意料之外？
村长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可他还未完全睁开，姜爽又一连泼了好几杯在其他村民的脸上。
“……”
果然疯了。
村长是第一个醒的，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很快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一坐起来，就发现刚盖好的祭祀屋子已经被掀了半个屋顶，周围的祭祀物品散落一地，就连那本该被神龙吞噬的祭品苏陵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他大怒着，对着苏陵便吼：“苏陵你这狗杂种！神龙去哪里了！你做了什么！”
泼完水就站在一边的姜爽从阴影里走出来，她轻笑，声音里满是轻蔑之意：“狗杂种骂谁？”
“当然是骂苏……”村长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卡壳，他的目光扫到姜爽身上，突然脸色煞白，他想起来了，刚才就是这位修士在劈砍神龙。而现在神龙不见了踪迹，想必是这位修士把神龙赶走了，她应该比神龙更强大。
姜爽走近了，看着村长：“把苏陵作为祭品，是你的主意？”
村长被她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去来，摆得像筛糠一般，他哆哆嗦嗦：“怎、怎么会呢，是、是大家一起决定的，他他他苏陵不不讨人喜喜喜喜欢。”
周围的村民也都醒了，村长的眼神瞟着旁边的巫医和猎户，他连忙推推二人：“你们说句话啊！把苏陵做祭品是大家一起出的主意。”
巫医的眼神滴溜一转，他鬼点子多，一眼就看到姜爽对苏陵的不同，怕是来找麻烦的。
于是他睁着眼睛开始丢锅：“当然大家都有参与，可最开始提主意的和最后拿主意的，不都是村长你吗？苏陵上周刚拔了你地里的菜，你恨极了苏陵，祭祀第一个就想到了苏陵！”
巫医的话一说完，村长就急了：“你怎么说话的呢！苏陵上次去你家偷药，你不也把人打得半死？”
站在姜爽身后地苏陵浑身僵硬。
怎么办，她听见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他拔了村长家地里的菜，还去巫医家偷过药。她会不会因此厌弃他？
巫医又把矛头指向身边的其他人：“苏陵不也偷过骗过你们的东西吗？猎户家的弓箭他都偷，那可是人家吃饭的家伙。还有张婶家的衣服，还有王老妪家的柴火，这崽子在村里就是个祸害，谁家没有遭过他的毒手。你们都想让他做祭品的！”
“你不要乱说！他虽然偷东西，可我们没想过让他死！”
“这孩子可怜，吃两口剩菜也没什么，捡走的衣服也是我们家最破的。”
“柴火，柴火他后来帮我捡了好多。”
有人骂苏陵，可更多的人仿佛突然良心发现了，他们想起来苏陵做过的一些事情，不过是丢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这孩子，他怎么也不至于去死啊。
苏陵心中微凉，村民们的吵闹将他做过的坏事一件件抖落了出来。
她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后，怕是不会再带他走了。
他站在姜爽身后，原本低垂的目光抬起来，那眼神变得怨毒，像一头狼崽子一般恶狠狠地盯着说话的巫医。巫医还在和众人争论着什么，被那目光一刺挠，他有些战栗的摸了摸脖子，他并没有发现苏陵的目光却感到了一阵寒意。
要说这村里苏陵最恨的，莫过于巫医。偷药的那次，他差点被巫医打死，后来命硬扛了半个月才好全了。
而现在，说得最多的也是巫医。
如果、如果他的神明真的因此抛下他离开了，他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巫医。
他的拳头紧紧攥起，含着怒意。
姜爽听着，她打断了村民们的话。
她说：“我们一件件来。”
众人噤声。
姜爽的目光扫向村长：“你是村长你先来，你说苏陵拔了你家地里的菜？他拔了多少，以至于你要他的命？”
“全、全部。”
姜爽将身后的苏陵拎了出来：“你自己说，为什么要把村长家的菜？全部的菜都被拔了，总不会是为了好玩吧？”
苏陵抠着指缝里的泥土，他低声说道：“村长要爹娘丢下来的荒地，那是我家的地，他要直接抢走。我一怒之下就把他家的菜都拔了，不过那菜大多都成熟了。”
被苏陵戳穿的村长涨红了脸，只嘟囔了几句：“那地里的菜被连根拔起，踩得一塌糊涂……”
“所以你就要他的命？”姜爽冷哼。
她揉了揉苏陵枯燥的发顶，一阵心疼，她咄咄逼人：“那我把菜赔给你，然后一剑劈了你如何？”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村长跪在地上立马求饶。
那几个得罪狠了苏陵的人也跟着跪下磕头：“饶命啊仙人！”
场面一时间又热闹起来，苏陵看着帮自己出头的姜爽，眼睛微微睁大。她不骂自己吗？不教训自己不该做这些吗？竟然还帮他训诫村长他们？
旁边几个弟子也啧啧称奇。
“仙尊这还没有收徒呢，就开始护上了。”
“月皎仙尊修的众生道，这要是欺负普通人，怕不是还有损修为。”
“仙尊对这徒弟确实是上心啊。”
姜爽又转头问猎户：“你说他偷了你的弓箭？”
猎户连忙摆手，不敢隐瞒：“这孩子饿了，偷过几块我猎的肉，我也抓住他揍了一顿。可能是揍狠了，他将我的弓箭给偷了。不过几日后又给还回来了。都是小孩子的把戏，我哪能跟他计较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猎户心里肯定是不满苏陵的。
苏陵被送上祭坛，自然也有他的一份助力。别看苏陵瘦弱，整个人有力气的很，就像个狼崽子一样逮谁咬谁，村里就是他力气最大，是他将人绑起来的。他下手是带了些私仇的，那绳索都勒进了肉里。
苏陵直直看向猎户，他说：“是他绑了我。”
苏陵将手上绳索勒过的血痕露了出来。
他在试探。
姜爽在帮他出头，他想知道，姜爽能为他做到何等地步。
姜爽点点头，只说了一声“好”。
竟是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苏陵微垂下眼神，果然他不该期盼太多。
姜爽又转头问了几个村民，倒是都没有什么大事，苏陵情绪低落，他得罪的人多了，大多都是有缘由的。一来二去，倒也都扯平了，村民们也纷纷表示不计较这可怜的孩子。
姜爽最后的目光落在巫医身上：“你呢？苏陵偷了你什么？”
巫医硬着头皮向前，他此刻还在装着：“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不过偷了我几瓶药，我早就不和他计较了。是吧，苏陵？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猎户绑他的事情刚才也轻飘飘地揭过了，苏陵不敢再对姜爽说太多。他怕姜爽说他睚眦必报，他怕姜爽看破他心胸狭隘的卑劣本质。
可他看着巫医的眼里带着浓厚的恨意。他想过了，就算以后他跟姜爽走了，学好了本事他也要回来教训巫医。
巫医曾经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仇他得报。
姜爽刚才可是仔细听了的，她看着苏陵不说话，便自己开口：“哦，我刚才听着可不是这样的。村长说了苏陵偷了你的药，你把人打得半死。你一个巫医，不治病救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人性命？”
姜爽清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巫医被那气势压迫得落下了斗大的汗珠。
“仙、仙人饶命！我我我错了！都怪我一时糊涂！得罪了苏陵少爷！”
他跪在那里不停磕头，将前额都磕得红了，整个人看起来害怕极了。
村民的事情都捋清楚了，姜爽便准备算账了。
若是苏陵真是个坑蒙拐骗的坏小子，那么她倒是没什么讨公道的必要。可这一连串听下来，不由得让人上火。苏陵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不知道在这村落里吃了多少苦，对他好的人几乎没有，对他充满恶意的人倒是不少。
这些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姜爽叫过来旁边的弟子：“你们身上可有什么吃不死人，但是折磨人的丹药？”
一丹修立马掏出藏货：“我这里有一枚万虫丹，吃下去后仿佛被一万只虫咬一般又痛又痒。吃不死人，但是折磨人。这枚红色的是丹药，绿色的是解药。”
姜爽将丹药塞进巫医的嘴里。
巫医立马浑身青筋暴起，眼球暴凸，整个人开始在地上打滚，撕心裂肺地喊着：“好痛啊，好痒啊，救命啊仙人，救救我！”
周围人连忙躲开，没有人敢求情。
姜爽将绿色那枚丹药交给了苏陵：“什么时候你解气了，就什么时候解开。”
苏陵愣愣接过丹药，姜爽又给了他一根绳子，也是刚才从弟子那里顺过来的：“你去把猎户绑了，这绳索你绑了，只有你能解开。还是你什么时候解气了，你就什么时候解开。”
苏陵听话地将猎户绑起来，那绳索仿佛有灵魂一般，一绑上就紧紧勒住皮肉，猎户疼得也直喊。
姜爽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村长的身上，村长看着地上打滚的巫医和猎户，又抖得跟筛糠一般：“饶饶饶命啊仙人！我错了，我不该将苏陵送上祭坛！”
姜爽思索了一会，随即一抚掌：“你的事情也好办。你供奉的神龙嘛，那神龙看着也算个讲理的。若是那神龙之后又回来了要供奉，你就将自己作为祭品奉上去。你做村长的，总该先为村子做些什么牺牲吧。”
这就跟悬着把剑在村长头上一般。
若是神龙回来了，若是又要供奉，他便是第一个牺牲品！
姜爽看着周围，觉着十分满意，她最后还不忘告诫苏陵：“苏陵，你听好了。一报还一报，遇到问题硬刚就是了，有我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