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深夜。海景别墅外海浪的咆哮声透过厚重的玻璃,只剩下低沉的呜咽。
苏念安眼中布满血丝,精神高度集中在一个复杂的动态验证算法上,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着。屏幕上,代表入侵进程的进度条艰难地向前蠕动着,距离突破只差最后几组关键参数的计算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那个万恶的资本家了”她揉着太阳穴嘟囔。
就在几小时前,沈知桐带着浓浓的”杀气“推开门,二话不说就塞了她一堆任务,还限定她在三天内处理完。
“母老虎,凶巴巴的,就知道欺负人,要不是我心地善良,我才懒得理你,哼”,苏念安抱着热水袋抱怨道。
话音刚落,沈知桐的电话就来了,抱怨归抱怨,苏念安还没胆大到敢直接挂断反派大Boss的电话。
于是乎,三步并作两步,麻溜接通。
“皇上,您还有何吩咐?”苏念安夹着嗓子恭敬道。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毫无波澜的声音才悠悠响起:“万恶的资本家命令你汇报当前进度百分比。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苏念安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泼键盘上,这资本家是装了监控在她脑子里,还是会读心术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骂,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异常紧绷:“87.53%。正在突破最终验证节点。请不要打断。”她刻意在汇报的末尾加了一句,手指重重敲下回车。
“滴答…滴答…”只有墙上极简时钟的秒针在死寂中走动。苏念安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入代码,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终于,屏幕上的进度条猛地向前一窜!
“验证通过!核心访问权限获取!”一行绿色的提示在屏幕上跳出。
攻破第一关了,可苏念安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就在刚才突破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目标系统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多重伪装覆盖的异常数据流。这不是沈知桐团队提供的已知路径,而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几乎被遗忘的维护后门,不知道被谁巧妙地伪装成了系统垃圾数据。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机会!一个绝佳的、可以绕过所有常规监控、为自己未来跑路埋下种子的机会来了。
她可以悄无声息地利用它,留下只有自己知道的暗门……
可下一秒,一个更冷酷的念头压倒了它:隐瞒需要时间,需要更复杂的操作来掩盖痕迹,不能保证不被沈知桐发现,而且,最重要的是,需要沈知桐的签字授权。
不过, 利用这个后门,似乎可以更快、更直接地完成当前任务,说不定......
电光火石间的权衡,苏念安猛地抬起头,迅速拨通了沈知桐的视频电话,声音因为紧张和急速思考而微微发哑:
“发现异常!目标系统底层存在一个高度伪装的维护后门!利用它可以直接绕过最终防火墙,预计能缩短任务时间40%以上!请求授权使用!”她飞快地报出一串复杂的坐标。
另一栋别墅里,沈知桐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她刚又捕捉到那股熟悉的情绪波动:苏念安发现后门时的惊喜、权衡利弊的纠结,甚至连语速加快时的呼吸紊乱,都清清楚楚。
她垂眸盯着落地窗外的夜色,耳麦里还响着下属汇报的安防数据,可满脑子都装满了苏念安电话里的急切。这小丫头,总能在她平静的世界里闹出点动静……
“沈总?”下属唤了好几声,沈知桐才回神,“按原定方案执行。” 挂断通讯,她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苏念安的号码亮得刺眼。想了想,指尖却没点通话键,反而给智能管家发指令:“调她的任务日志,重点看系统后门相关操作。”
与此同时,苏念安攥着手机等回复,心快跳到嗓子眼。系统绑定的情绪共享还在捣乱,沈知桐那边的沉默,像块冰压在她胸口,不会被发现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沈知桐的语音消息弹出来,淡淡的声音响起:“坐标已验证,后门权限开放。记住,出任何问题,你负全责。”
苏念安瞬间蹦起来,差点撞翻键盘:“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兴奋劲儿还没消,绑定链路里突然飘来沈知桐的情绪碎片:不明原因的纵容,混着点“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的调笑,惊得她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这反派,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
观察室的大屏幕上,沈知桐用智能管家调出了苏念安汇报时的监控,还特意放大了面部特写,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是纯粹的技术狂热和发现珍宝的兴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闪躲。
沈知桐垂眸,指尖在通讯器上轻轻摩挲,眼底悄然漫开一丝“惊艳”。
她拿起通讯器,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给苏念安打开永久后门权限。”她倒要看看,这把刀,到底是伤人陷阱,还是无价宝藏。
书房里,苏念安还在埋头苦干。手指化作幻影,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和精准度,利用那个古老的后门,在复杂的数据迷宫中精准地切开一条最短路径。屏幕上的数据流以疯狂的速度滚动、复制、打包。仅仅十五分钟后,随着最后一个字节传输完毕,屏幕上弹出巨大的绿色提示框:
“核心客户访问日志复制完成!”
任务结束的瞬间,高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习惯性的伸手想拿桌上妈妈每晚会准备的热牛奶,却发现摸了个空。苏念安几乎是脱力地靠向椅背,目光有些空洞地投向窗外那片大海。
这个世界于她而言还是太过于陌生了,她想家了。
另一边,沈知桐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监控屏幕。屏幕上的苏念安,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沉沉睡过去,侧脸在屏幕微光下显得异常苍白脆弱。熟悉的情绪波动传来,她能感受到苏念安的精神状态正从高度亢奋急速滑向疲惫的低谷,伴随着一阵阵的悲伤。
沈知桐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边缘。她欣赏,甚至可以说是迷恋苏念安在代码世界中那种纯粹耀眼的光芒,那是她早已在复仇烈焰中亲手焚毁的东西。这吸引复杂而危险,带着一种想要摧毁又想要收藏的矛盾冲动。
这种冲动是......不该有的吧?沈知桐默默思索着,试图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却最终失败了。
这个问题直到多年后,沈知桐苦苦等着“她”归来时,才终于找到了答案。而现在的沈知桐,只是烦躁的将这种异常情绪归结为对“工具”性能的满意和对潜在背叛的高度警惕。
三天后,一份完整的顾氏集团核心访问日志分析报告被放在沈知桐宽大的办公桌上。
“任务完成。效率尚可。”沈知桐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甚至没有翻开报告,目光直直落在对面的苏念安身上。
“准备下一阶段。顾氏的终极‘防火墙’,才是你存在的真正价值所在。别让我失望。
“是。”苏念安转身,正准备走出沈知桐的办公室。
“等等。”沈知桐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苏念安脚步猛地顿住。
“给你配个生活助理” 沈知桐的话来得突然。
苏念安懵了一瞬,没明白这位资本家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生活了。
“你困了能靠在椅子上睡一整夜,”沈知桐瞥她一眼,语调平淡得像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没助理盯着,哪天设备被砸坏事小,耽误顾氏防火墙的活儿,你赔不起。”
苏念安张了张嘴,想反驳“我自己能注意”,可对上沈知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小声应:“哦……”
沈知桐快速按下内线,语速极快地吩咐:“我安排了一个新助理给苏小姐,明天一早会去技术部报道,专职盯着苏念安按时休息,你们要协助她的工作。”
苏念安听得嘴角疯狂抽搐,这哪是生活助理,分明是“睡眠监视专员”,但也只能蔫蔫应下,心里疯狂哀嚎:资本家怎么连她靠椅子睡觉的“自由”都要剥夺啊!
沈知桐看着苏念安那副欲言又止、可怜巴巴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很快又隐没在冷淡的神情里。
回到宽大的别墅里,苏念安立刻扑到书房前。屏幕亮起,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调出的并非任务资料,而是一段极其隐蔽的底层日志回溯程序。
时间锁定在利用那个古老后门、复制访问日志的最后几秒钟。
就在数据洪流即将结束传输的瞬间,她利用权限制造了一个毫秒级的“数据缓冲区溢出”假象。在这个微不足道的系统“卡顿”间隙,一个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程序片段,被她巧妙地伪装成日志文件的校验冗余码,悄无声息地附着在庞大的数据流中,一同发送了出去。
这个程序片段,就是她的“信标”。它本身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或窃密功能,唯一的作用,就是定期向一个位于境外、经过无数次匿名跳转的服务器发送一个极其微弱的、加密的信号。这是她为自己铺设的第一条逃跑之路,将为她探测清楚路线的各个监控位置。
苏念安紧紧盯着屏幕上代表“信标”状态的、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断闪烁的绿色光点,眼神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等处理完一切,她势必要离开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沈知桐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巨大的屏幕上,正以百倍速回放着苏念安执行的复制任务中所有的数据流监控记录。沈知桐靠坐在椅子里,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电子烟,烟雾缭绕,模糊了她冷峻的侧脸线条。她目光专注的掠过那些瀑布般滚动的代码和日志。
突然,目光定格在任务结束前最后半秒的数据流上。就在那个代表数据复制完成的确认信号发出前的瞬间,监控记录里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波动。有什么东西混杂在庞大的数据流中,完美得如同自然产生,持续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沈知桐猛地坐直身体,将画面放大、再放大,调出频谱分析工具。那丝异常的波动被单独提取出来,在精密的算法下,其底层结构呈现出一种人为的、精巧的伪装痕迹。虽然无法立刻解析出它的具体内容,但沈知桐百分之百确定——这绝非系统本身的问题。
这绝对是苏念安的手笔!那个小丫头,果然在任务过程中,在她眼皮子底下,埋下了不为人知的“种子”。
沈知桐的眼里没有愤怒,反而闪烁着一丝兴奋,那是猎人发现狡猾猎物踪迹时的光芒。她对着屏幕上那个被高亮标记出来的异常点,轻轻吐出一口烟雾:
“小丫头,果然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