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十分钟，覃愿带着一身水汽出现在稍远的地方，踩着厚厚的落叶走了过来。
池乔很是热情地张开双臂作势拥抱：“来了好几趟终于见着主人家了！还是小元宵面子大。”
覃愿只抬了抬眼皮，有些冷漠地让过了迎上来的池乔，沉声道：“你们不该带她过来的。”
“所以，这里真的跟我有关系是吗？我们以前认识吗？”听着这话，似乎这些不是自己该知道的，所以原宵问得犹犹豫豫。
转过身来对着原宵，覃愿的眉眼弯出了柔和的形状，他伸手打了个响指，银杏树上还未落下的黄叶纷纷飘出，在空中穿梭飞舞着，渐渐化作两把椅子。
“坐下说吧。你们自便。”
方如吉瞧着眼馋，拽着贺立的衣角可怜巴巴说道：“你会吗？”
见覃愿没有反对的意思，贺立抬手招了些将掉未掉的黄叶，要成型时，方如吉弱弱地举手：“我想要带扶手的…”
“呵，就你事多！”贺立认命了。
池乔身边聚起了巨大的一团黄叶，转着转着竟然出现了沙发的形状……
“你怎么好意思薅这么多！”苏曚心理不平衡了，嚷嚷着：“素质呢！”
一时几个人闹出了人声鼎沸的效果。
“喜欢现在的生活吗？”覃愿并没急着回答原宵的疑问，而是笑着开口问道。
“嗯！”说到这个，原宵心中涌上一股暖意，目光从刚结束吵闹老实坐下的几人身上扫过，又转向身边的孔今，眼神相对，不需多言。
“那就好。”覃愿垂下眼，腿上堆了些金黄的叶片，手里正编着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不该来这——最起码现在不该来。”
“现在？”原宵疑惑问道：“那什么时候该来？”
“时候到了我会来接你的。”覃愿抬眼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既然喜欢现在的一切，就回去好好生活，别操心以后的事。”
“这样啊，难怪我觉得这儿亲切……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同一个地方孕育出的灵，算起来，你该叫我师兄。”
池乔窝在沙发里，冷不丁插话道：“不对啊，既然是同源的灵，你俩灵气强度都差不多，为什么她不能灵修？”
“她还太小，没生出灵窍。”
“…诶？”原宵眼露迷茫：“怎么感觉在骂人呢？”
覃愿递过来一把银杏叶编的扇子示意原宵接着：“只是字面意思。拿着玩。”
“啊没有灵窍，那是没办法。可是这么小为什么要入世？不该好好养着等有自保能力了再放出来吗？”池乔眯起眼睛，不太信的样子。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覃愿似乎是沉浸在了回忆中，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
孔今和池乔对了个眼神，像是在考虑措辞，慢慢说道：“我曾听长辈提起过…在灵气充沛的时代，天生的灵都是一出现就灵智、灵窍皆全的。但因为拥有类人的情感，却又没有足够的阅历来消化这些情感，大多数灵过得并不好，很多都夭折在了幼生期。”
“它们为什么会夭折啊？”原宵听得心有戚戚，手里无意识地转着扇子。
覃愿淡淡答道：“一张白纸，被别有心思的人随意涂抹，造成的冲击是没办法靠自己平复的，这些灵会陷入迷茫，无处排解，只能随便找个对象来恨，要么是自己、要么是别人。”
“后来天地间灵气渐衰，新生的灵越来越少，已经经不起那样的折损。所以后来划分五类的时候，长辈们才定下规则，新生的灵必须留在族内，像人类的婴儿那样自己学习体会，慢慢地完善灵智生出灵窍后才被允许自行生活。”
孔今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他们言谈间提起，似乎是因为所处环境太过单纯，完善灵智的过程极其漫长……有位长辈玩笑道，还是人间适合磨炼…… ”
“倒是与家师的想法差不多。”覃愿微微笑了笑，止住了话头，看向原宵的目光满是温柔：“行了，说得够多了。回去吧。”
“所以卜卦才看不到她的未来是吗？”池乔有些在意这个点。
“是吧，未来会怎么样可不好说。”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孔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覃愿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懂：“你觉得呢？”
“……”不知道俩人打的什么哑谜，孔今有一瞬间的失落，垂着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抬起头向覃愿点头致意：“那我们走了。”
走出一段路，原宵回头看去，覃愿仍坐在椅子上没动，手指轻点，一团黄叶随着风盘旋晃荡着绕在他的身边。
忽然很难过。
原宵对孔今说了声：“等我一会。”转身小跑回去。
厚厚的落叶下，地面有些坑洼，差点崴了脚。覃愿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来扶：“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师兄，”原宵仰着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眶微微发热，郑重说道：“谢谢你一直保护我。”
“什么话这是…”他的眼里在这一刻仿佛盛满了星辰，声音渐渐低到听不清：“你是……意义啊。”
...
“谁来帮我捋捋啊？感觉听了好多东西，但全是零碎的串不起来……而且最后你跟覃愿说的什么啊我都没听懂！”原宵有些苦恼地问道。
“前一个问题我能回答！一句话给你总结，”池乔扒着椅背往前凑，一脸稀奇地戳了戳原宵的胳膊：“一个好多年没出现过的新生的灵为了尽快完善灵智生出灵窍选择了极度困难模式的人间历练途径！”
“……你会用标点吗？”这一长句听下来差点没给原宵背过气去。
“总结这么到位你却只关心我用没用标点！诶不对！他还没说你是什么灵呢？我还没见过幼生期的灵，真的认不出来啊……”池乔开始碎碎念：“也不知道你图什么，灵智让它慢慢长不就好了，也就是时间花得久点但安全啊！前辈们为什么不选择人间历练不就是因为风险太大了吗！你也就是遇到了我们，不然早就渣都不剩了……”
孔今瞟了眼后视镜，打断了他的唠叨：“吓唬她做什么。以后不管在哪，我们总能找到她就是了。”
“什么意思？”原宵眨了眨眼，不解地问。
池乔抢着回答：“意思你灵窍长出来之前大概是回不了家的，这一世没长出来就再来一次。”
“…听起来，怎么有点惨？一遍遍长大啊……”
池乔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想想还是放弃了。
“没关系，我都陪着你。”孔今伸过手来揉了一把头发，语气里的笃定让人安心。
“靠边停一下吧。”原宵忽然说道，又在停下之后转过身子看着池乔，诚恳建议：“你最好回避一下。”
池乔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余光见到孔今手指微动，留下一声惊呼：“怎么还下黑手呢！”利索地消失了。
“…真棒。”原宵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笑了起来，解开安全带，拉着他的胳膊借力起身，曲起一条腿俯身过去，勾住他的脖子轻声问道：“这个承诺有期限吗？”
“有生之年。”
缠绵的吻进行到一半，原宵已经被抱过去跪坐在驾驶位上。车里忽然暗了下来，原宵挣扎着看了看变得灰蒙蒙的车窗，又看了看孔今发红的眼尾，迟疑中带着警惕地往后仰倒了些：“你…你别乱来啊！他们等着呢！我要脸！”
不小心碰响了喇叭，吓得原宵一个哆嗦。
“让他们先走。”孔今颇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把她往前挪了挪：“现在说我们什么也没做…你说他们会信吗？”
“就…你现在把车窗恢复原样然后继续出发，他们不会误会的……”
“不，他们几个不正经的，只会认为我很快。”孔今委屈巴巴的眼神，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原宵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艰难地拒绝：“回去再说行吗…”不知道是因为语气还是内容，孔今一副被取悦到的样子，贴着原宵的耳朵慢慢说道：“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没人知道就可以了对吗？”
“都说了回去再说了！你放开我…”原宵臊得不行，挣扎着要回副驾，却听到孔今闷闷地笑了声：“别乱动，让我缓缓…不然今天真的走不了了。”
“……为什么要抱着我缓？下车吹吹冷风不行吗？”
“他们会笑话我的…”不得不说，孔今卖惨愈发熟练，眉头轻蹙，眼里满是哀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清醒过来的原宵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昏了头答应下来的了。
一路梗着脖子看窗外，没搭孔今一句腔。
回到何年路已经很晚了，贺立张罗着煮了些水饺。为了不看这几个人意味深长的脸，原宵食不知味地随便吃了几口就借口晕车回房间了。
洗过澡出来，就见孔今懒洋洋地靠坐在床头，揪着被角发呆。
“开这么久车累了吗？”原宵往他身边一坐：“烘干就睡吧。”
孔今长臂一揽，似笑非笑地说：“这是给我找理由？你什么时候见我用这种借口偷懒过？”
“……不是，你不要什么都能往这个方向扯…”
“哪里说错了吗？我可不像某个人，装睡装疼都是基本操作，吃太饱了、天太冷了、今天心里好难过都是理由，惹急了还装生理期……”
原宵有些气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瞪着他说：“不就一次！你要念多久？！适可而止懂不懂！”
手心传来湿热的触感，原宵猛地缩回了手在后腰处搓了搓，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孔今俯身压了过来，满脸认真地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感受一下平时我有多适可而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