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临记得陆跟他说过,尔尔一病就是五年,连她和舒冉都没发现她病的那么严重。
夏尔的心理医生说她的内心其实很强大,在对外的时候一直用着超乎她自身的意志力去坚持,她在每次对外之后,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不去看医生,不吃药,用来告诉所有人,她很健康。
程临却知道,那时候她一定吓死了,在每个清醒面对天亮的时候,她对着镜子里满是伤疤的影子,都会哭的很伤心,然后安静的给自己包扎,化妆,微笑,然后变成那个外人眼里不知廉耻的夏家女。
回去的路上夏尔靠着窗户睡着了,睡的很不安稳,皱着眉头的。不知道是不是再见到夏淮远让她又想起了十岁之前的日子,程临对夏尔在夏家的十年,其实并不是十分清楚,他只知道她过的不够好,夏淮远家暴成性,老太太重男轻女,但那些细枝末节的痛苦,他不清楚,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问,那是他不想让夏尔想起的过去。
夏尔梦见了自己十岁的时候,那是夏家,那是夏淮远刚买的二层小洋房,她的房间在最里面,一天不见阳光,但她挺开心的,老太太住一楼,夏淮远的房间在另一边,并且他不常回家,这证明二楼多数的时候只有她自己。
那天她有点发烧,不敢和老太太说,就自己闷了被子想着睡一觉就好,身上盖了两层被子,很快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中间身上压上了一个人,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了自己父亲的脸。
夏尔烧的糊里糊涂,夏淮远身上的酒气熏的她想吐,迷糊中她叫了一声“爸”。
大概是夏淮远的良知忽然醒悟,他从床上爬起来,快速的离开了夏尔的房间。
第二天他破天荒的在家吃了早饭,并且在老太太骂她的时候还帮她说了句话。
夏尔不知道他是愧疚,亦或是他忽然意识到了,十岁的夏尔有了利用价值。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外面的雪停了,程临闭着眼在她旁边,她有些头疼,眯着眼清醒了好一会儿想抬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程临抓在手里,她一动他便也醒了。
“醒了?我给沐青打过电话了,他会和苏姨解释的,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夏尔摇摇头,程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就像只小猫咪一样闭着眼睛蹭了蹭。
“做噩梦了。”
夏尔点点头,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又笑了笑,抬起两个人握着的手晃了晃。
“但是知道你在等我,我就不害怕了。”
那些噩梦就好像旧池塘里的孤魂野鬼,抓着她往下拖,她被呛的喉咙也痛,头也痛,但是却看见程临在岸边朝她飞奔过来,那些恶鬼全部跑走了,而面前的少年,带着一往无前的爱意,将她从漆黑的湖底拉了上来。
她朝他的方向欠着身子,下巴搭在了程临肩膀上,她的脸有些热,贴着他的脖子惹的他心动。
“程临,我永远喜欢你。”
夏尔有点发烧,她不敢回去怕苏然担心,程临就把她带到方千宜那儿了。
方千宜今年买了房子,接到程临电话还有些懵,直到见着发烧的夏尔看向程临的目光已经不太善意了,已经晚上他也不便留在那里,只把人和药留下就走了。
夏尔从小就喜欢发烧,方千宜小时候照顾她已经有些熟悉了,她对抗生素过敏,打开程临拿的药倒都是她平时吃的那些,夏尔窝在被子里睡不着,发烧的感觉让她呼出来的都是热气,烧的她浑身都疼,看着方千宜照顾她忙前忙后还有些不好意思。
“尔尔,我是你姐。”
夏尔便没再言语,这几年她从蒋家人身上感受到了数不清的善意,那些最初的惊惧和谨慎正在逐渐消失。
“姐…我今天去看…夏淮远了。”
方千宜听着倒水的手停了停,走到床边坐下,夏尔的双眼有些红,看着她想哭却还是笑着问她:“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这是夏尔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她在问她,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
她见过蒋忆南对荣嘉佳的呵护,也见过蒋忆南看着夏尔时候的痛恨,她问过蒋云亭,一向嘴毒爱说风凉话的蒋云亭只是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只能怪夏尔命不好。
那时候她想,不被亲生爸妈喜爱,却只落得一句命不好,是一件多难过的事儿。
她躺在夏尔边上,隔着被子把人抱住。
“我们尔尔这么漂亮,不喜欢你的人都是傻逼。”
夏尔一笑,没再说什么,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