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弩的手悬停在姒苡的腿上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虽是听清了,却宛若置身梦境,眼前不是很真切。
“小娘子此话何意?”
姒苡斜睨了他一眼,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到他脸上,又说了遍:“我们成亲吧。”
这一回,姞弩犹如身处梦境,心中不知是惊是喜,是忧是疑。
“小娘子···此话当真?”
“我像是闲来无事同你说笑的模样?”
“小娘子并非真心实意吧?”
姒苡的眼神向地上游移了片刻,接着说道:“我同赤章雾成亲之时也非真心实意,彼时我只当自己是祭品,即将赴死。”
“那此时呢?”
姒苡抬起眼,盯着姞弩,眼中没有一丝迟疑。
“这回,我知自己并非作为祭品,而是作为人嫁与你,同无怨言。”
姞弩盯着姒苡,思虑许久,随后将身子靠近姒苡,直至快贴近她的脸。
“可你对我并无爱慕之意。”
姒苡直视着姞弩的眼睛,没有丝毫惧怕退缩。
“我嫁与赤章雾时,对她也无丝毫爱意,那又如何?日久总能生情。”
姞弩紧紧盯着姒苡的双目,试图从她眼中看出片刻迟疑惊慌闪躲,然而什么都没有,如那深不见底的海沼,看得越久,便越发使人深陷无法自拔。
“只是,我有要求。”
“小娘子有何要求,尽管提。”
“我与赤章雾成亲时一切清简,我不想这辈子再要成个几回亲,与你成亲应该是我此生最后一次,我要你一切都给我最好的。”
姞弩用修长的手指捏起姒苡的下巴,“这是自然。”
姒苡盯着他,接着说道:“我还要全城的人都知晓,我姒苡纵使无父无母依然能活得锦衣玉食,我要你风风光光地迎娶我。”
姞弩终于弯起嘴角,一把揽住姒苡的腰,将她紧紧贴在怀中。
“不用小娘子说,我也是如此打算的。既是我姞弩的夫人,必当享尽世间奢华。”
“只是···”姞弩那多疑的心性此时又显现了出来,“小娘子怎会忽然答应了?”
姒苡撑在身后的手用力握着拳,脸色却无分毫异样。
“我自知再无可能见到赤章雾,女儿家最注重的便是名节,而我被你关在此处这么多些时日,就算日后有机会出去,世人又该如何看我?既然你说对我有情,倒不如嫁与你,同你好好过日子,也比在这暗无天日之处郁郁而终来的好。”
这些话,确是她心中所想。
姞弩也能猜出大概缘由,只是不知为何,当真从姒苡口中听到这番话语时,心中隐隐作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他当然知晓姒苡并非真心实意喜欢上自己,可为何,明明都清楚,心中竟这般难过凄凉。
甚至为何还在有所期待?
只是姞弩不会将这些心事表现出来,他依然将姒苡拥在怀中。姒苡垂着手,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远远望去,好似那提线的人偶,歪着脑袋,眼中空空无神。
二人心怀鬼胎,一时间,画面诡橘凄美。
“好了,你早些去准备吧,若是可以,我想这几日便将礼办成。”姒苡轻轻推开姞弩,拉开了些距离。
“小娘子怎的这般心急?”
“我只是想早些过上平静日子,也免得夜长梦多。怎的?你反悔了?”
姞弩笑了起来,“夫人怎会如此想?既然夫人如此要求,那我这便去办。”
“她如何了?”
赤章雾抬脚踏进徐婉然的屋子,向着如常坐在窗边的石獜问道。
石獜跟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食材,药草,医书,正埋头苦寻着。
他动作迟缓摇着头,眼睛仍紧紧盯在医书上。
“我这两日,已将所有解毒药草都寻齐了,那糕饼的食材,我也去城中所有糕饼铺都打听了,所能用到的各式食材都寻来了,可仍旧缺了一样,我寻遍医书膳籍,始终寻不得缺的那味食材。”
赤章雾看向躺在床塌上的徐婉然,“那她现下如何?”
“眼下靠我开的方子,暂能稳住性命,这两日偶或能清醒过来一些时辰。只是这毒不可久拖,再晚下去就是寻到了那最后一味食材,恐怕也回天乏力了。”
“那她还能撑多久?”
石獜犹疑了下,稳了稳心神,“七日。”
“赤章···大人···”
床塌上忽然传来低低的无力的声音,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徐婉然半睁开眼,朝着赤章雾念叨着。
石獜点了点头,赤章雾走到徐婉然身旁,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轻声问道:“觉着如何?可好些了?”
徐婉然眼中并不能聚起光,只茫然地四下看着。
“阿姊呢?阿姊现在何处?”
“夫人她···”
赤章雾犹豫了,她知晓此时不应当告诉她实情,可又不知如何哄骗过去。
徐婉然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却十分清晰。
她盯着窗子的方向,虽什么都看不清,“阿姊可是不见了?”
赤章雾与石獜面面相觑。
“我在梦中听到阿姊的声音,她在哭,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我想喊她,却怎么也叫不出声,腿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姊难过。”
徐婉然的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泪。
“赤章大人。”
“何事?”
“求您一定要救阿姊。”
“我会的,你好生休息吧。”赤章雾站起身。
徐婉然一把拉住了赤章雾的手,看向她,“赤章大人,您是阿姊此生唯一挚爱,无论如何,都请您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