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芳宁像是抢过了孙稹的接力棒,想方设法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搅风搅雨,只盼他们俩尽早倒台,自己能尽快脱身。只是在看到德妃的时候,有些愧疚,德妃是真心为女儿好的,只是她的女儿确实已经不在了。
不过即使芳宁忙着搅风搅雨根本不给哪些狂风浪蝶发挥的时间,他们却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宫里有德妃,宫外有偶遇,真真是哪里都不得安生。
这次德妃芳宁躲到了护国寺去,上次主持大师曾对她说“何苦身缚红尘。去吧。去吧……”,那时吓了一跳也没敢多留,如今倒真如他所说,她已决意离去,倒想再问问大师,或可求几句箴言。
然而到了护国寺才知大师已云游去了,迎出来的竟然是五皇子。五皇子幼时体弱多病,圣上怕其受不住富贵命格早夭,便请了大师进宫,收其为俗家记名弟子,自三岁后其每年要随大师在庙里修行一月。奇的是,自挂了名起,五皇子的身体就一天天好了起来,再没有得过什么病痛。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自小就开始修行的缘故,五皇子这些年越发的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了,其母惠妃急得跟什么似的,可以说想尽了办法。但从五皇子十六岁起,至今已经三年,他仍是孑然一身,若惠妃逼的急了,他就跑到庙里住下。今日便是如此。
五皇子无欲无求,一心修佛,朝堂上越发与世无争,看上去与人人的关系都差不多,但实际上,据金龙所说,他其实与四皇子关系斐然,甚至是极力支持四皇子夺位的最大支持者。原因嘛,一方面他也看出了太子和三皇子上位会对百姓带来的灾难,另一方面他也想游学修行,只有真正理解他的四皇子会支持他。
原先他与安宁关系也还不错,不过主要是他谦让安宁,所以其实不算太聊得来,接触也不多。不过这次,他听说安宁来找他师傅,忍不住侃侃而谈、说起许多佛法和他修行的感悟来。
“五哥,你不会是想渡我出家吧?”
“不会,你不是我佛中人,只是看你有慧根,我就与你多说两句。”
“可是上次你师傅说我没有慧根的啊。”
“……”五皇子噎了一下,“没有那般慧根总会有这般慧根的。这天底下慧根千千万万,又不总是什么样的才叫慧根,你要自己觉悟,一直走下去,然后就能知道那是你的慧根了。”
芳宁觉得五皇子在强词夺理,但又觉得好像真懂了些什么,“那五哥,你悟到你的慧根了吗?”
“师傅也说我的慧根不在这里,所以我才要修行远游……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阿弥陀佛……”
“……”
既然住持大师不在,芳宁也不想和兴致勃勃的五皇子讨论佛法,就打算回客院去。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五皇子,芳宁离开了后殿。本想着穿过只让女眷歇脚的那几个客院比较安全,谁知这里还真有人在路上等着她。
只不过不是那些宋玉潘安,竟然是芳宜。照理说芳宜不可能提前知道她今天会来护国寺,她也没有摆出公主的仪仗,只是让一个侍卫先一脚讲来通知寺里,所以也没能像上次一样提前准备。所以大概还是刚刚她穿过这条小路时,被芳宜瞧见了,安宁公主在京城女眷圈里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认得的了。
上次在护国寺遇到了孙稹,这次又遇到芳宜,芳宁觉得自己和护国寺大概还是相性不和。侍卫先一步上去拦开芳宜,芳宁本想不理她就这么走过去。然而,芳宜却跪倒在地。
“求公主救命!太子府家令承孙稹杀人害命,杀死原配发妻,现在又想谋害民妇!”
“放肆!竟敢在公主面前大声喧闹,还不把她拖下去?”大宫女立刻呵斥道。
芳宁脚步却是一顿。
见公主竟然感兴趣,大宫女又一个抬手,侍卫立刻暂停了动作。
芳宜连忙说道:“孙稹的原配原是民妇的姐姐,姐姐明明会游水,却莫名其妙淹死在孙家的小水潭里。后来孙稹又向家中求娶民妇,民妇本不想嫁,可又不甘姐姐死得不明不白,想到孙家查明真相。嫁过来后,发现果然是孙稹谋害了姐姐。孙稹奸佞小人,如今又想谋害于我,求殿下救命!”
“你说孙稹谋害你姐姐有何证据?”
“没……没有证据。”
芳宁抬腿就要走。
芳宜怕公主走了,连忙又道:“府里翠姨娘是姐姐身边的丫鬟,她可以作证!”
芳宁很清楚当时翠儿并不在那儿,根本不可能看见她被杀。而且就算真看见了,翠儿一个丫鬟,或者现在是个姨娘,她的口供根本没人在意。就算是周琮,无凭无据,光凭他的口供也扳不倒孙稹。芳宜连周琮确实看见她被杀的事都不知道,芳宁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来了。
芳宜见公主失望又要走,想靠近两步却被侍卫拦住。原先她发觉孙稹有异怀疑他可能想要杀她已经有一阵子了,她小心提防才没有被害,可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霜儿却死了。现在她已经当着这么多人告了孙稹,若此举不能扳倒孙稹,保不准孙稹知道后,立刻就会杀了她,或许芳宁当年就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会那么突然就“意外”落水死了。她可不想发生什么意外,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今日所说的话。——芳宜还真猜中了当年的真相。
“殿下、殿下!求您禀退左右,民妇还有秘事禀告。”
大宫女又要呵斥,却见公主看向芳宜。不得不说宫里的人在体察人心上没有一个是不精的,能做到这样贴身大宫女的人,更是其中翘楚。不过一眼,大宫女立刻了解了芳宁的想法。
这些侍卫嬷嬷各自是什么情况或许安宁知道,但芳宁不知道,不过大宫女却肯定是知道的。她立刻点出了两个嬷嬷,上前扭住了芳宜的胳膊,还点了一名侍卫护在公主身边,然后叫其他人全都退开几丈远,这才让嬷嬷架着芳宜上前。毕竟芳宜是自己突然出现,就算真是那可恶的孙稹的家眷,也保不齐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虽然被嬷嬷押着很不舒服,但现在芳宜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她看了看其他人的位置,小声说道:“孙稹与三皇子过往甚密,他还劝说何将军也投靠三皇子,我有他们来往的密信。”
芳宜竟有这般能耐,芳宁都惊讶了,当年她连孙稹的书房都无法靠近。刚意外听到孙稹和周琮密谋就被杀了,芳宜却不仅知道内幕,甚至还真搞到了证据。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吧,芳宁真有点佩服芳宜的手段了。
何将军是京城守备,原暗地里是太子的人,现在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此外芳宜还带来一个消息,贵妃娘家养了许多死士,而且人数还不少。
除了芳宜这些外,芳宁从龙神和路雨弦那还听说了,贵妃的一个族妹当年嫁的是镇北军里的一个部将,而如今这个部将已是镇北军大将军,也已暗地里归顺三皇子。从镇北军的驻地若是日夜兼程,赶到京城也不过半月即可。
京城内外有不少三皇子的人,若是处置得当,说不准就是内外都是他的兵了。只要皇帝殡天,三皇子就会起兵造反,太子虽占着正统,有不少文武大臣支持,但恐怕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只消支持他的武将们稍有疑虑,那他就再无力回天了。
何将军已经归顺三皇子这个消息万分重要,而且若是让孙稹知道芳宜探知了这个秘密,她恐怕连今晚都活不过。
虽然芳宜说为她申冤之类的都是谎话,不过芳宁还是承她这个情,从前姐妹间的那些算计、芳宜对她的敌意都不过是浅薄无知,芳宜总想比过她,甚至步她后尘嫁给孙稹跳进火坑,也已经算她的报应了。
“带她一起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