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
“格里菲斯!”尤莉的声音很低,可是少女眼中的惊讶惊叹却是半点压不住,她拉住了格里菲斯的衣袖,剧烈晃动着。“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格里菲斯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用望远镜看得比尤莉还要清楚,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位利恩公爵府的小少爷的每一个动作,更是清楚地看到了路西维德一剑如何将那只哥布林首领斩杀的。
“我还以为他们应付不来呢。”尤莉啧啧两声,她拉着格里菲斯转身往自己的营地走,声音晃啊晃,像是湖泊上的一艘小船,“格里菲斯,看来这些勋贵家的孩子,也不全是废物饭桶嘛,你看那个路西维德,我可从没有见过比他还厉害的冒险者。”
“包括我们。”尤莉晃了晃脑袋,做出了结论。
格里菲斯并没有反驳尤莉这种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他自认为他们的冒险者小队,在整个王都地下城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存在,只是现在看起来,身为队长的自己,并没有远高于路西维德的实力,他们实力相当,或者说,路西维德甚至比他还要厉害一些。
******
在于首领哥布林的战斗中,提勒布和亚尔佩特并没有提供半点帮助,所以,现在处理哥布林首领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那只哥布林首领相当巨大,想要割下它的大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芙洛拉只是远远地坐着,并不去看热闹,她垂着头,看起来有些恹恹地,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路西维德有些担心地看向芙洛拉,他在芙洛拉身侧坐下,将水壶递了过去,“是不是被哥布林吓到了,如果你觉得难受,我们也可以现在打道回府。”
芙洛拉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路西维德,她摇了摇头,“不回去,要赢下比赛呢。”只是,虽说说着不回去地话,可是好看的眼睛却是裹着粼粼地泪,看得人心头发软。
“路西维德。”芙洛拉瘪了瘪嘴,她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眼眶里包裹着滴泪,摇摇晃晃地,好像下一刻就要落下来了一般。
路西维德看着芙洛拉,轻声呢喃,“我在这儿呢。”
“哥布林首领怎么这么丑呀——!”芙洛拉带着哭腔,她伸手比划着,“看起来,像是几百年没有洗过澡了。”
路西维德一愣,他看向芙洛拉,喉结颤了颤,想要说的话在喉咙中滚了一圈又一圈,过了一会儿,才垂下头,含着模糊的笑意,“哥布林哪里活得到几百年那么久,他们是短生的魔物,能够活十多年,已经是没有遇到冒险者,也没有遇到天敌的情况下,才会发生事情了。”
芙洛拉的注意力被路西维德的话吸引了,倒是不再想着哥布林首领的丑模样,“魔物也分长生种和短生种吗?”
“当然,魔物虽说是在魔石的魔力影响下诞生的,可它们维甸大陆上的生命一样,都分长生种和短生种,红菇灵就是长生种,它本属菌类,如果没有外力影响,它们的寿命很长很长,但是哥布林就是短生种,就算没有冒险者,它们也只能活十多年。”
芙洛拉已经止住了伤心,她的头搁在膝盖上,眨巴着眼睛,盯着路西维德,“人类,是短生种吗?”
路西维德眸光颤了颤,他转头看向芙洛拉,下意识想起了芙洛拉的母亲黛娜夫人,声音一时间变得有些干涩,“是,在所有产生了文明的种群中,人类最长接近百年的寿命,依旧是短生种。”
路西维德看向芙洛拉的视线多了些东西,他沉默了下来,黛娜夫人就是人类,就算无病无灾,最多只能活上一百多年。
可是,对于龙族而言,一百年,或许人形态的她们正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可如果变成龙的形态,还是一只鳞片仍旧柔软的小龙呢。
芙洛拉垂下头,想的却并不是母亲黛娜夫人,毕竟,他的母亲已经在父亲的努力下,由短生种变成了与龙族一样的长生种。
芙洛拉在想路西维德,虽然路西维德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芙洛拉仍旧在想路西维德。
她不明白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芙洛拉只知道,她在考虑,路西维德对自己很好,等可以回恶龙谷了,或许她可以找到父亲,请求父亲告诉他怎么让短生种的生命变长,这样,芙洛拉就可以让路西维德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路西维德并不知道芙洛拉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有些僵硬地转换话题,想要让小姑娘想些轻松愉快的事情,“之后不会有哥布林首领这样,又丑又巨大的魔物了。”
芙洛拉闻言转过头来,“真的?”
路西维德点了点头,他揉了揉芙洛拉的脑袋,“王都地下城的第四层,是樱花树迷宫,在那儿,你可以看到最美丽的樱花。”
芙洛拉难免期待了起来,樱花,那是恶龙谷中不存在的植物,哦,不对,是存在的,在那个让芙洛拉有些害怕的女巫塔附近,只是,听说女巫塔附近的樱花树,也上百年没有盛开过了。
对樱花的期盼压过了刚刚见到哥布林首领的冲击,芙洛拉重新支棱了起来,当然,她的支棱具体表现在远远地站着,对提勒布和亚尔佩特的工作指指点点,要说走近,那是绝不可能走近半步的,就算是躺着的,死了的哥布林首领,依旧很丑,丑得直击芙洛拉的心灵。
见人重新有了精神,路西维德松了一口气,他看向芙洛拉,忽然想起在他将人从帐篷里拉起来的时候,少女眼中闪过的悲伤神色。
“刚刚,你做噩梦啦吗?”路西维德开口问道,“我吵醒你的时候,发现你的眼角湿漉漉的。”
像是在哭。
芙洛拉愣了愣,这才想起了梦中的事情,就算现在清醒了过来,那巨大的悲伤依旧如同潮水一样,上涌着将她淹没。
像是潮湿雨季中的一场大雨,绵延数里,看不到放晴的希望。
“我梦见了一条蓝色的,正在哭泣的龙。”芙洛拉抬手按了按心口,很奇怪,她没有受伤,可是心里却不舒服极了,分明不是伤口,也不是平时不小心割破时的疼,而是顿顿的,像是用玻璃罩子阻隔过后的疼。
“它哭得很伤心,我从来没有见过哭得那样伤心的龙,连带着我也变得很难过。”芙洛拉垂下头,她的睫毛长长卷卷,在眼下投下了一片淡色的阴影。
路西维德看着芙洛拉,并没有提醒她,人类本来就不该看到恶龙哭泣时的样子。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芙洛拉,直到芙洛拉从那情绪中稍稍平复,他才小声道,“关于王都地下城,有个传言。”
传言里,王都地下城的最底层——谁也不知道最底层是多少层,毕竟从来没有冒险者下到过最底层,不,或许有人下到了最底层,只是他们都没能再回到地面上去。
传说,最底层的魔物,是一头恶龙。
普通的恶龙对于冒险者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对付的了,恶龙张口吐息,对于他们而言,如同呼吸一样简单的事情,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一个村庄,消灭一队士兵。
更何况是被魔石影响的魔化恶龙呢。
芙洛拉眉头微微皱起,她有些生气地看向路西维德,“路西维德,你也觉得恶龙是这样的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路西维德愣了愣,他刚刚只是将传言告诉芙洛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措辞,惹得他的恶龙小姐不高兴了。
只是,不等路西维德开口解释,芙洛拉便有些愤愤不平道,“分明是人类,人类的骑士总是去抢龙族辛辛苦苦积攒的宝藏,在维甸大陆上交战的族群里,也从来没有龙族的影子,怎么说起坏事,说到大魔王,就全部甩到龙族身上去了?”
“对不起。”路西维德看着气呼呼的芙洛拉,诚恳道,“芙洛拉,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路西维德是坐着的,而芙洛拉是站着的。这是芙洛拉少有能够自上而下看向路西维德的时候,她的手腕被路西维德拉住了,面前的人动了动,从原先的坐着,成了单膝跪地,依旧是下位者的姿态。
“的确,许多事情都是人类对龙族的污名。”路西维德并非哄骗芙洛拉,而是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很多时候,只有一个强大的,共同的敌人,才能让其他人凝结起来,这是从很久以前便存在的谎言。
“所以,对不起,芙洛拉,我刚刚说的话,让你伤心了。”
芙洛拉盯着路西维德,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气愤了,只是,她依旧鼓着脸颊,盯着路西维德不说话。
另外一边,提勒布好不容易掰下了一颗大牙,站直了腰喘气的时候,余光瞥到不远处的路西维德同芙洛拉,吓了一跳。
提勒布扯了扯一旁的亚尔佩特,“我觉得,路西维德和芙洛拉之间很不一般。”
亚尔佩特有些没好气地开口,“怎么不一般了。”
“那可是单膝跪地!只有男人向女人求婚的时候,才会单膝跪地。”提勒布振振有词。
亚尔佩特对着提勒布翻了一个白眼,“路西维德怎么会喜欢一个农场……来的丫头。”亚尔佩特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便又有些急促的,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道,“就算芙洛拉长得好看,古灵精怪,讨人喜欢,还拥有着罕见的治愈之力,我们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农场来的小姑娘的。”
提勒布眨眨眼,再眨眨眼。
我们?哪儿来的我们?不是在说路西维德吗?怎么变成了我们都不会喜欢芙洛拉呢。
“我喜欢芙洛拉。”亚尔佩特的话像是打通了提勒布的那根堵着的脑筋一般,只见提勒布无比认真地对着亚尔佩特道,“对呀,我可以喜欢芙洛拉,我的家族也不会阻止我娶一位农场来的妻子。”
小胖子的神情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看来,这地下城之旅也不全是坏事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