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许,快把房门锁上!有人拿刀溜进家里了!”
接通电话,妈妈慌张的声音猛然间在耳边炸开,水一许几乎是下意识随指令起身,大腿猛磕在桌檐,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而面前的电脑屏幕绽放人物的死亡特效。
“你说什么呢周女士,大晚上怪吓人的。”水一许烦躁揉了揉发丝,“要是有人,旺财早叫了。”
旺财是家里养的宠物狗,说是宠物狗,实际是只黑土狗,自幼陪在水一许身边,性格敏感,稍微听到一点动静就狂吠不止。
如果有人闯入家里,旺财一定会扯着嗓子喊到周围邻居上门投诉,可现在房外一片安静。
安静,太安静了。
水一许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旺财不是个安分的主,时不时要扯着嗓子叫两声彰显自己的存在,尤其是她刚刚动静这么大,换往常旺财已经用爪子扒门了。
周女士大口大口喘着气,生怕水一许不相信,语气急破了音:“妈没和你开玩笑!有杀人犯闯进来了,他已经把旺财杀了!不信你从监控上看看,旺财的尸体正躺在客厅!”
水一许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发白,她知道周女士是什么样的人,平常严肃的连玩笑都不能开的人,又怎么会拿旺柴开玩笑,更何况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外面确实安静的诡异。
电脑有安装监控软件,水一许看见客厅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旺财,瞬时,她大脑发懵。
旺财死了,一刀致命割开了喉咙,脖颈间的血不再流,明显死了有一段时间。
水一许脊背涌现一股寒意,像是从头到脚被泼了盆冷水,僵硬的转过头,她惊恐的视线定格在卧室门,生怕门外站着谁。
好在她有反锁门的习惯,为此经常被说教,此刻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周女士的声音还在继续,她急出了哭腔,声音飘飘然被风带走,想来是在驱车赶回来的路上。
“妈已经报警了,你躲在房间不要出来!”
话音刚落,通话界面戛然而止,接连几条消息得不到回应,水一许关掉手机。
她太过慌张,没能注意到手机右上角显示无信号。
水一许眨动酸涩的眼球,目光重新回到监控屏幕,一时呼吸混乱。
指尖按着鼠标,监控画面不断倒退,回到人影最初出现在门口的时候。
那是个一身漆黑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光明正大打开大门进来。水一许眼睛瞪直,她分明锁了门,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对方是杀人犯,拥有开锁能力倒也不奇怪,然而玄关处和客厅离得极近,对方开门定会发出声响,可画面里,旺财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竟然是一点反应没有!
诡异之处远远不止如此,黑影握着刀一步一步走向客厅,眼看着离旺财越来越近,以往神思敏捷的小狗毫无动静,十步,五步,一步……黑影悄然举起刀。
尖锐的刀锋扎穿脖颈,对方挥手狠狠割开喉咙!
旺财来不及挣扎,死神的镰刀已经割开喉咙,它庞大的身躯抽搐几下,圆润润的黑色眼睛在黑夜里发亮,透过监控,亮如明珠。
死之前旺财迸发出强烈的力量扭过头看着监控,用它核桃大小的脑仁思考出唯一一条能向主人传递信号的方法,它曾经听到主人在监控里叫它,于是把墙上的死物当做主人的第二双眼,尽可能的发出声音,但它做不到,几个呼吸间躺倒在冰冷的地板,温热的血凝固一地。
眼泪不知何时从眼眶滴落砸在桌面,水一许呆呆看着画面里毫无动作的躯壳。
旺财陪了她八年,水一许做不到无动于衷,尤其是那个黏人敏感的小狗死前还在想方设法传递信息。
悲伤过头,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水一许浑身颤抖盯着屏幕上漆黑的身影,满腔的怒火涌动,一时间竟是连恐惧也忘记了。
黑影杀了旺财之后检查了一楼大厅,发现没人踮起脚尖悄悄上楼,他全程低着头,上楼时脚步轻快,宛如一块轻飘飘的布,以至于造出的效果不禁让人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芭蕾舞者。
水一许不自觉想到。
对方踮起脚的动作就像芭蕾舞者,本应该出现在舞台上优美的动作用作日常,尤其是一个持刀的杀人犯身上,十分骇人。
水一许咽下唾沫,画面里无时无刻传递而来的诡异冲刷了几乎要占据理智的愤怒,她开始思考眼前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盯上自己,他们一家刚搬来又花村能招惹谁?
指甲狠狠嵌进肉里,一滴又一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水一许看着黑影慢条斯理检查所有的房间,维持着垫脚的姿势站在自己房门前。
空气安静的水一许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黑影先是握着把手,幸好水一许有锁门的习惯,他没能进来,紧接着对方侧过身弯下腰,以一个常人没有办法做到的姿势以头羌地,透过门缝的微光窥视房间内的场景。全程踮着脚。
水一许顿时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倒流,手脚发凉。
她当时正在激情玩游戏,一门之隔,一个持刀杀了她狗的疯子正在窥视她。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水一许控制不住胃部痉挛,好险没吐出来。
画面远远没结束,只见黑影重新直起身,他缓缓转动身体面对监控,而后抬起手,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月光顺着窗户照进来,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虽是如此,水一许却好似察觉到阴影下癫狂的笑容,一时动弹不得。
黑影没有暴力破门,反倒是翻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彻底消失在监控范围内。
水一许记得周边有一层外凸起,倘若小心谨慎的话,足够摸到房子正面的窗户。
“咚咚”
水一许抖然回神,目光不自觉看向声音的来源。
厚厚的木棕色窗帘遮掩窗外的景象,不过卧室的窗户正对街道的路灯,灯光透过窗帘,水一许看见一道人影,不,准确来说是一个畸形的怪物紧贴住窗户,持刀的右手轻轻敲击玻璃。
“……”
越是到了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候,水一许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小心翼翼起身,在一下又一下的敲击中在床前蹲下,眼神死死盯着玻璃上的人形,生怕下一秒对方暴起冲进来。
双手握上冰冷的物品,悬着的心一瞬间落到实处,水一许重重呼出一口气,一把捞出棒球棍。
在没转来这个连课余活动都没有的乡下学校前,水一许唯二的兴趣是羽毛球和棒球,前者用于锻炼身体,后者出于对棒球棍的喜爱。论如何把棒球棍当做武器发挥最大程度的实力,水一许绝对能出一本书。
水一许举着棒球棍三步并作两步到窗前,恶狠狠喊道:“有种你就进来!”
敲击声陡然停住,人影扭曲歪过脑袋,头颅硬生生转了九十度,骨头扭断的声音触目惊心。
水一许一把拉开窗帘,怪物的真实模样暴露在眼前。入目是一张惨白水肿的面庞,之前在监控里没能看清脸,如今借着灯光,她勉强分辨出肿胀的人脸。
一张属于死人的脸,瞳孔涣散,皮肉下垂,最重要的是,不久前水一许才参加完对方的葬礼。
是村口下河捞鱼淹死的王少黄。
记忆里是个十分顽皮的少年,常常不顾大人的劝阻去河边玩耍,两天前溺死河中,发现时人已经泡的肿胀。
看见来者的真容,水一许仅剩的恐惧消散,无边的愤怒更上一层楼,她吼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死了不顺心去找你家人啊,找我干嘛!又不是我拖你下水,又不是我草草给你办葬礼不让你入祖坟!冤有头债有主,你精神病啊找我!”
水一许一个跳跃站到窗台,抬脚踹开窗户,本就不算结实的老窗户直直砸到楼下,一起掉下去的还有王少黄的尸体。
带着浓重腐烂气息的夜风灌入房中,水一许发泄般挥舞棒球棍,老旧的窗户砸的一个不剩,砰砰几声接连掉落。
怒火在胸腔燃烧,旺财死前的景象不断在大脑重播,那可是她养了八年,曾经为了救她怒追三天与人贩子殊死搏斗的旺财!
水一许仍旧觉得不解气,恨不得拎着棒球棍冲下去狠狠鞭尸!
她探出窗外查看,院子里腐烂几天的尸体摔了一地,肉身零碎,像是一滩烂泥,看上去腐烂多日,完全没有一开始看到的新鲜。
整条街静悄悄的,如此大的动静,临近的几栋房子没有一户人家亮灯,一切显得那样寂静。
桌面的手机震动,水一许后知后觉接起电话,屏幕上没有显示号码,仅有4个字:未知用户。
对面是沉闷的风声,隐约能听见发动机的轰鸣,似乎是在一个密闭空间,水一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是公交车。
对方不说话,水一许自然也沉默不语,良久,那头的人终于开口,悠远空灵的声音似是远方来,融合滋滋拉拉的电流传入耳中,是属于少女的低吟:“见到引路人了吗?”
“什么?”水一许揉了揉酸胀的眼,借着灯光,她来到镜子前,可看到镜子里的人,愣住了。
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已经解决他了吧?找找看你身上有没有多出图案,那是你第一个副本的恶鬼印记,很快公交车会去接你。”
水一许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右脸不知何时出现一大片鲜红,像是符咒,又像是有人在她脸上胡乱涂鸦。
她搓了搓脸,漆黑的瞳孔在黑夜显得愈发幽深,“……什么样的图案?”
“印章一样红色的圆形图案。”
红色的圆形图案?
显然不是她脸上的这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稍后我会让警察联络你。”说罢,水一许便要挂电话。可是无论她怎么按挂断键,毫无反应,通话时间依旧不断计时。
“你拿到邪神印记了是吗?鲜红的,符文一样的印记,恭喜,你是被眷顾的幸运儿。”
少女的声音依旧如水一般祥和,水一许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愉悦。
少女继续说:“快下楼,公交车会吸引附近的鬼怪靠近,刚刚袭击你的水鬼是想取代你的名额,接下来还会有无数这样的鬼怪,你得先它们一步上车。”
“在此之前找到身上的恶鬼印记,邪神印记会提前告知你副本的内容……它来了,你得抓紧时间,它来接你了。”
水一许冷眼看着右手腕内侧出现的黑色眼睛图案,冷声:“谁来了?”
“八里公交站,我在这等你,”少女的声音变了调,好似被人死死扼住喉咙,“十八层…游戏,上车!”
电话戛然而止。
水一许翻遍通话列表,没找到通话记录,仿若刚才的通话是她的幻觉。
作为一名恐怖无限流爱好者,水一许隐隐约约猜出现状,来不及思虑,她立刻在身上翻找印章图案,很快在后腰处找到。
印记呈现一枚未绽放的荷花花苞,鲜红,巴掌大小。
手指抚摸腰间印记,水一许感受到右脸颊一阵滚烫,整个人刹那间置身于冰冷的湖水。
“咕噜咕噜……咕噜……”
什么也看不清,指尖缠绕上丝丝缕缕的滑腻,无数双手拖拽着水一许向更深处沉没。
“通……”
有重物坠入湖中,荡起一片波澜,水一许拼了命向上游去,却越沉越低,越沉越低……直到无尽的窒息感袭来,她猛然从幻觉中醒来。
水一许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窒息的酸软还未退去,整个人重重地跌在地上,额间渗出细密的汗,要不是一只手强撑在床边,她怕是要摔个跟头。
水一许咬咬牙站起身,带着棒球棍冲下楼,越过客厅,她注视旺财血泊里僵硬的身体,走上前,替固执的小狗闭上眼。
“会回来的,会活着回来替你下葬,死了大不了再来,反正,我是最不怕死的。”
门口仅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水一许伫立在灯下凝视不远处驶来宛若丧车的黑色公交车,她轻轻带上院门,手机在口袋不停震动。
公交车缓缓停靠,门向两侧开,无声迎接水一许。
车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灯光全然照不进去,上车的每一步被寒气包裹,鼻腔充斥刺鼻的霉味和腥臭,水一许跌跌撞撞落座,牙齿抖得厉害。
倒不是因为冷,而是她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僵硬、冰冷,不像是活物,但是她落座前踉跄摸到旁边车座,明明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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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