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帖主不断进入泥像厂冒险，拍摄了许多泥像的正脸照片。
回帖的人都叫他小心点。
【据说有些泥像会藏匿污秽之物，如果对它们缺乏敬畏之心，轻则小病一场，重则死亡。】
然而帖主根本不理会评论的劝告，嚣张回复：
【怕什么？鬼怪都是传说，谁见过？】
有些人附和：【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之说。】
辛野把帖主后面发的内容基本翻过一遍，叫来祝逢鸢。
“你看看，这个人最后发帖时间是一个月前。”
符合委托里女鬼出现的时期。
祝逢鸢走过来，接过辛野的手机，快速浏览帖主的各种作死小妙招，翻至最后一条消息，摇摇头，“这个人大概率撞鬼了，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辛野从他手中抽走手机，问：“能看出什么？”
“这个地方以前没有闹鬼。”
“废话。”
辛野无语，祝逢鸢刚才说的都可以从委托信息里推断出来。他不会没看过委托信息吧？
祝逢鸢面不改色，指着手机屏幕上最后一张照片的黑色区域，“但是你把照片这个位置扩大，调高亮度，可以看到一个穿红裙的女人。”
笑容明晃晃的，看起来有几分嘲讽。
照片中除了面部打码的位置没有任何模糊处理，辛野照做后，果然看到提示位置有一片莫名其妙的红色裙角。
那片红色与老旧泥像上的红漆完全不同，红漆氧化后早已黯淡，但红裙色泽鲜艳，看起来很新。
拍摄者模糊下的脸依稀可以看出在笑，没有发现身后异常。
最后一张照片的日期是六月底。
“得查查六月底这边有没有发生事故。你去哪里搞到录像的？”
“梁华路东拱门大街，泥像厂遗址对面。”
室内狭窄，祝逢鸢退开一步，留出让辛野离开的路，右手微抬，“请便。”
祝逢鸢行动很快，辛野被他的嘲笑一刺.激，当即准备找到泥像厂进去调查一番，出门被太阳一照，想起女鬼白天不会出现，另寻了个住宿的地方，找到警方调查六月底的社会新闻。
本地负责保密信息收集与处理的是经验丰富的女警，验了辛野的证件后带他进入电子信息档案室。
室内灯光被书架挡住，角落有灰尘和蠕虫的气味。
女警打开档案室的电子设备，登陆某个软件，查找六月份的社会案件。
“官方收录的都在这里了。”女警起身把位置让给辛野，“你应该知道规定，涉及灵异类的信息不能留下纸质档案，免得泄露，只能用电子档，对应的就是查阅的时候比较麻烦。”
“理解。”辛野对官方的态度没什么意见，而且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超乎常理的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可控。
尤其是在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发国际冲突的现代，能瞒着就瞒着，反正地府、玄学界和官方会共同努力把灵异事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查了半个多小时后，辛野发现两起疑似女鬼的死亡案件。
一件是在附近中学就读高三今年毕业的女生，在高二补课的课间操期间爬上顶楼，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跳楼自杀。
另一件是在附近租房的职场女性，由于生活拮据选择了房价低廉的老居民区，没想到被附近的混混盯上，对她实行了侵犯，此时她留下遗书上吊自杀。
这两起案件的受害人都容易出现强烈的怨气，而怨气是成为恶鬼的必备条件。
但具体是哪一位，按目前得知的线索还不能确定。
道士了解女鬼的生前信息，是为了和女鬼当面对峙时能更好地安抚她，最好是能够把女鬼的怨气化解掉，顺顺利利送她入地府。
而如今已经是恶鬼魂魄的辛野，和生前有了不同看法。
如果可以，他想帮女鬼完成心愿再送她离开阳间。
而坏人，就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盯着电子设备上两个女孩的脸，眸光幽深。
夜幕降临，乌云盖月，辛野双脚踩在四分五裂的水泥路上，每一步都嘎吱作响。
附近居民很多在传言流出后紧急搬走，剩下的人纷纷静默，虽有零星窗户中带着灯光，但路上没有任何人影。街道上安安静静，伴随着虫鸣，仿佛进入幽僻的深山老林。
还是有一道人影的。
辛野在泥像厂前停步。
水洗过后披散肩头的长发在朦胧月光下勾勒出属于男性的臂膀，微风吹过，衬衫衣摆浮动，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睛朝他看来。
辛野不可思议地走近打量：“你打算去勾引女鬼？”
“就当是吧。”
祝逢鸢也不辩解，同他走向泥像厂内部。
满院杂草，某些地板上有一些喷洒后干涸的液体，蒙着灰，不知是何时溅上去的。
帖主的拍摄从进门后最近的筒子楼开始，很可能用作办公，屋顶用铁片拼接的，锈出一个大洞。
往里面一点是厂区，根据制作程序划分车间，屋子外停着许多用于搬运大型物体的手推车，另有宿舍和食堂。
在这些房屋里，最值得探究的显然是车间。
辛野找到车间入口，推开铁门，里面传来灰尘和腥臭腐烂的肉味。
辛野做好被偷袭的准备，但三秒后，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扩散开的鬼气。
他没忍住用指尖吸收。
女鬼的鬼气比他之前吃的味道要好一点，有鬼气入体，浑身都清凉不少。
“可不是吃宵夜的时候。”
祝逢鸢轻推他的肩膀，让他踏入车间。
辛野没走几步，被某个坚硬的人形物体挡住去路。
屋子里全是上好漆的泥塑神像，有的断手，有的断头，整整齐齐排列在宽阔的房间里。
像兵马俑坑洞里的兵。
“这边是成品？”辛野短暂惊讶后恍然大悟，“成品靠近厂门，方便运货。”
祝逢鸢微微张嘴，嗅了一口，“这里鬼气不浓，继续往前走。”
辛野沿着田埂似的路往前走，寂静中想起一件事。
“祝逢鸢，之前那两个鬼差为什么叫你神使？”
“你听错了吧。”
“我没聋。”
“可是这里也没人叫神使啊。”
辛野光听语气都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不说。一想到祝逢鸢早早发现他的秘密，而他还不知道祝逢鸢隐瞒的身世，就觉得不平衡。
“据说三十六洞天中有半数属于隐世家族，你不会就是其中一员吧？”
祝逢鸢哂笑：“要是真有如此殊荣，那我还出世做什么，好日子过多了找罪受？”
辛野想想也是，洞天灵气浓郁且自产天材地宝，乃是世界最强养生享福之地，应该不会有人拒绝留在洞天。
但除了这个可能，祝逢鸢的身份还有哪些可能，国外世家？山神化形？
“等等，看那边。”
思考间，他们已经走过第一个车间，来到一处楼梯。
楼梯的窄缝处可以看到灰色物体，走近一看，竟然是被折断手臂在此面壁的佛像，前胸后背刚好卡在里面。
辛野皱眉：“这样子，不像工人干的。”
工人不是傻子，不太可能费劲把一尊佛像塞进楼梯间。
“听。”
祝逢鸢指着楼上。
二楼挂着门锁，全包铁门紧闭，屋顶破洞处渗入的月光为其镀上一层凉光。
他没等辛野先一步走上二楼，灵气吹入锁孔，锁链应声而落，两人沿着更黑的通道前进。
“跟回到山洞里似的。”辛野嘟囔，“祝逢鸢，麻烦弄点灵火。”
火亮了。
辛野却停步不前。
不远处摆着一个足以装下大型犬的金属笼子，此时装着近乎赤.裸的老男人，姿态扭曲折叠，鬼哭不断，颓败中透露着诡异。
辛野咋舌：“这女鬼癖好真重口。”
他有点怀疑能不能帮女鬼完成心愿了。
“还有。”
祝逢鸢把灵火往前送出，灵火飘荡在空中，照亮一整片封闭区域。
笼子正前方还有一个掉在房梁上的人，脸朝下耷拉着，舌头伸得很长，两只鞋掉在地上。
辛野走近观察，吊尸双目脱眶不知掉到何处，身上脖子上有很多伤痕，看得出并非自愿赴死。
“这就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受害人？”
笼子忽然发出啪啦的拍打声，那竟然还是个活人，他见到人类惊喜不已，沙哑嗓子竭力呼喊：“救我！救我！”
辛野对上他的视线，冷笑：“你是谁，为何要救你？”
“你不能、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你为何会被抓来此处，总有个原因吧，不敢说吗？要不要我帮你说，”辛野在笼子前半蹲，看着老男人狰狞的脸色，“我在案件信息关联人里看到了这张脸。”
“女鬼要杀了我……救我……”老男人撇开眼神，气若游丝。
“受害人苗关宁，在校期间成绩优异，毕业后被你以庆祝名义喊到家里来庆祝，随后你将受害人灌醉并实施侵.犯，事后威胁她不准说出去。”
“但你没想到她性格刚烈，举报被你们压下来之后竟然以那样的方式吸引大众注意力。”
一只手按住辛野的肩膀，在他耳边“嘘”了一声。
“干嘛，你要阻止我？”辛野不爽回头。
后面站的却不是祝逢鸢。
眼瞳漆黑的女鬼咧着嘴无声大笑，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身体，伸向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