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快要十二点了，村里的狗叫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偶尔的过路人。
晚上吃完晚饭早早上床睡觉的许知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好想吐，头也好晕。
但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许知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轻手轻脚的从内侧爬下来，冲出房门去，跑到墙角的位置呕吐。
许知趁不适的感觉变淡时就闭眼靠在墙角眯一会。
好困。
突然吱呀一声，许知条件反射的猛的一抬头，皎洁的月色里，她看见披着外套的许见，头发似乎是因为在睡觉的原因，翘了一撮。
两人对视的瞬间，许见明显愣了愣，应该是在意外自己这么晚还在外面吧。
“哥。”
许知的声音因着不适而听起来有些虚弱。
“生病了？你怎么了？”
许见赶紧穿好外套，快步走到许知面前，刚睡醒的嗓音还染着一丝哑。
“哥哥，想吐。我还拉肚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起来，我带你去看。”
说着，许见就要拉起许知背上她。
“不用。”
许知这话还没说完，便哇的一声吐出来。
许见看见这个场景，感觉眉角跳了两下。
什么意思？见到我就吐出来了？
许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感觉说来就来，属实不能怪她。
一阵折腾过后，可算消停了。
许知擦干净后转过来看着一旁什么动作都没有的许见。他就靠着墙默默地等，闭了眼，也许困，也许眼不见为净。
借着月光，许见睫毛好长，我的睫毛能不能也这么长？那颗小痣也好看，我怎么不长这样好看的痣？
许见突然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的许知，就这样撞进他的眼眸。
伴随着许见有些尴尬的咳嗽声，许知又开始笑嘻嘻，又是这样熟悉的讨好的笑容。
“谢谢哥哥。”
许见这次真的要嘴角微抽了，什么意思？吐完谢谢我？
许知狡黠一笑。
得。又被这小女孩耍了一下。
“哥哥，肚子饿。”
许见又看着许知现在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变脸是真快。
许见默不作声，转身走进小屋。
许知就知道，指定是给自己做饭去了，于是抬脚跟上他，默默地踩着月光下被拉长的许见的影子，踩他的脚，他的腿，然后是身体，然后是头。
“哎呦——”
许知低着头咚一声撞上许见的胸膛，好痛。
她抬眼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望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许见没眼看这个戏精。
哪就这么痛。
许知见许见什么反应都没有，再加上生病的原因，有点累，于是歪着身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干脆闭目养神等着一会吃。
许见拿了一些中午剩下的米饭，煮点白粥给她，刚吐完，估计也吃不了多少。
煮好后，又稍微等着温度降了些这才叫醒许知。
“起来吃点。”
许知被吵醒，刚刚是真的睡着了，这时被吵醒，还没完全清醒，只小声咕哝然后微微抬起一点手。
“谢谢，许见哥哥。”
许见没敢盛的太多，这样一看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他慢慢蹲下来，把碗递到许知手里。
许知感知到手里的温热，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许见，低头开始慢悠悠的吃。
很慢，很慢，慢到许见觉得她下一秒就能对手里的碗撒手睡过去。
许见抬头看看墙上的始终，快一点半了。
许知这边真的打盹了，头一点，吓得许见赶紧扶住碗。
“哥哥，我好想睡觉。”
许知竟然还有点认知，还知道告诉许见一声。
啧。困成这样。
这都能放心睡过去，不得不说。
佩服许知强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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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日子过得倒也快，虽然在许知的眼里，在学校里的日子每天都是掰着手指头算着过的。
但是，三月底就到许见的生日了，她期待着呢。
按照这边的传统来说，小孩子的生日有两次大的，一次是出生百日，还有一次就是10岁生日。
这两次都是要宴请所有亲戚的。
百日宴自己什么记忆都不会有的，但是10岁却是可以自己参与的第一次生日。
想想都开心，可以吃到大大的甜甜的蛋糕。
临近许见生日这一周，许见发现许知突然开始常常躲着自己，比如放学时等他不会像以前一样等在教室门口张望的肆无忌惮了，不知道呆在什么地方，有时候反过来，甚至需要许见呆在原地再等她来找。
又比如，周末的时候也不缠着自己一起去找某某同学玩，也不拉着自己去邻居家看电视了。
许知这样爱疯闹的小女孩好像突然变安静乖巧了，虽然一起在这个家的时间不长，但是许见还是有点不适应她这样的变化。
他还是更喜欢吵闹的许知。
虽然乖乖的也很可爱。
3月20号的晚上，许知早早吃完晚饭，然后喊着自己出去玩了。
许见吃饭有些慢吞吞的，听到这话时扭过头去看许知跑的飞快的背影，她的头发已经长了，跑起来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在圆润的后脑晃荡。
许见好奇，许知之前就问过自己生日的事，怎么生活里还没出现她的鬼主意。
奇怪。
饭桌上，许父已经吃完饭了，放下碗筷，起身走到一边的沙发，看了看还在一个人独自埋头吃饭的许见。
许父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口。
“许见啊，明天是你10岁生日吧。”
许见闻言抬起头，咽下刚吃进嘴里的馒头。
“嗯。”
“按照我们这边的习惯呢，小孩子10岁生日是要大办的。”
“哦。”
许见听见许父的语气不是很正常，瞥了一眼，神态似乎也是。
所以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回应着。
许父又咳了更大的一声。
“那个……你也知道你的情况，而且家里也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呢，明天你生日……”
说道后面许父似乎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许见一下明白过来这意思，连忙摆摆手。
“没事的，我不爱过生日。我吃好了，去院子里坐会消消食。”
听到这话许父松了口气，“哎，好孩子，我就说你懂事的。作业写完了吧？”
“写完了。”许见看着许母一个人在外面洗着碗筷，“我去帮忙洗碗吧。”
“不用，她一个人就行。”
说完许父挥挥手。
距离不远，门外的许母听到对话也只是埋头洗刷，什么反应也没有，仿佛没听到。
许见拿好碗筷轻轻的放在了许母面前的盆里，回头默不作声的收拾好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最后擦干净桌面，什么话也没说出了门。
许见搬了一个板凳坐到墙角的菜园旁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看着天空挂着的月亮，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
许知跑回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许见。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只倔强的盯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今天晚上天很好，云很少，星星很多。
许知站在好远的距离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然后，冲向许见。
“许见哥哥！”
许见转过头就看到百米冲刺的许知，还是和刚出去时一样跑的那么快，仿佛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真好，做永远无忧无虑的小孩。真好。
许知一把环住许见的脖子，许见一下没适应，感觉快要被勒断气，不停的用手拍打脖子上的小手。
许知果然，猛的缩回手去，又开始了装模作样。
“哎呦，哥哥。好痛。都红了。”
许见站起来，也环住许知的脖子，只不过自己比她高，倒是有点像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压过去了。
只微微收了些力气，许知就不满的大叫，“哥哥，痛。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好意思欺负我？”
得。还倒打一耙。
许见松开手，两手一摊又随即揣回兜里。
冷。
虽然快要三月底。
“不跟你计较。哥哥，走。和我一起去瑶瑶家。”
许见没回答，正等着她的鬼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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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献殷勤似的拍了拍放了坐垫的位置。
“哥哥，坐。看电视。”
许见配合的坐下了，神情里颇有副看好戏的姿态。
许知转身开电视当然是没看到的。
有点慢啊今天许知这个电视开的，一边开一边还看头上的时钟。
搞什么名堂。
一阵电视微小的电流传来。
三
二
一
……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哥哥。”
电视机里动画人物的生日快乐和面前笑的可爱的许知说的生日快乐一起传至许见的耳边。
许见有些愣神，但是很快又恢复，他站起身，走到电视机旁许知的面前。
许知的眼睛很大很亮，瞳色很深，一张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字。
还是很可爱。
肉肉的脸颊感觉应该很好掐，许见也真的这么做了，他弯下腰用手轻轻的捏了捏许知富裕的脸颊肉，弯了弯嘴角。
“谢谢知知。”
许知笑的灿烂。声音响亮。
许见吓得赶紧捂住许知的嘴，许知也从许见的动作里意识到什么，急忙自己捂住。
可还是经不住夜深人静的，张瑶听到动静从外面进来，看看许见又看看双手捂着嘴巴的许知。
“对不起瑶瑶，我这就闭嘴。”
“没事，知道你开心。就是我爸妈已经睡觉了，我怕吵醒他们。许见哥哥生日快乐啊。”
许见没说话，淡淡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瑶瑶，我们现在就回去啦。”
说完，许知拉着许见一起往门外走去。
张瑶冲着许知和许见挥了挥手，“路上慢点啊。”
“好哒，拜拜。”
两人尽可能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一起晃悠着趁着月色往家走。
“哥哥，你开不开心？”
许见轻声嗯了一下。
开心的。他没想到自己的10岁生日还会有这样的惊喜。
站在电视机前，和自己最喜欢的动画人物一起祝自己生日快乐这种事。
也许只有许知这样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才能想出来吧。
至少许见是这样认为的。
本来以为自己的10岁生日就要这样一如往常的过下去，本来还打算多看会月亮就算了的。
当然要是许知安静的陪自己看自己也不会介意的。
“那哥哥，让你更开心一下。”
许知一下蹦到许见的面前，手高高举起来，两人的身高差，倒是刚刚好落在许见的眼前。
“什么？”
许见不解。
还有？
“当然我不知道算不算会更开心，这个要哥哥你说来才算的。”
许知又慢慢把手放下来，松开紧握的手掌心。
摊开掌心，是最近在学校女生里很流行的编织手绳。
不过，许知稍微改良了一些，加了一个小小的装饰玩偶。
许见看着眼前这个有点丑巴巴的实在是说不上漂亮的手绳。
就在许知感到失望要收回时，许见眼疾手快的一把抢过来揣进兜里。
“干嘛？我知道很丑，我手太笨了。不想要就还给我，反正那上面的装饰也是我喜欢的。”
许知这时的表情有些不高兴，头也低低的。
虽然自己知道真的丑，但是许见真的不收这个自己准备了一周来来回回拆了编编了拆的丑东西时，自己又真的不高兴了。
“没，我刚刚在研究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弄的。”
“真的？”
许知半信半疑的抬起头，眼睛盯着许见的脸，像是找出他没说谎的证明。
“真的。”许见此刻的表情真的是一脸真诚。
见许知信了，许知偏过头低声咕哝，“真的，研究你是怎么编的这么另类的。”
“什么？”
夜晚很安静，这句再小声也能听到一点，只是真的小到听不清。
“没什么，夸你手真巧。”
说完，许见自己憋不住先笑出声了。
许知反应过来，一拳头捶在许见身上，许见笑的更大声了，像刚刚电视机前的许知那样。
“好啊哥哥，不觉得丑的话那你一直带着吧，证明一下。”
轮到许见头疼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纠结了一会，许知就这样盯着许见看，似乎今天许见要是不戴上她就不会将目光移开了。
许见与许知对视，两双眼睛在月色里各有各的明亮。
许知还是缓缓的套上自己的手腕。
与此同时，许知掏出自己偷拿出来的女士腕表，看了眼时间，继续盯着许见的眼睛。
许见戴好，抬头，对视。
“生日快乐，许见哥哥。”
许知这次说的无比认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许见不说话。
“这次是真的生日快乐了。零点了哥哥，你是不是傻了？”
许知撞了一下许见的手臂。
许见好像才反应过来，之前那是提前一点时间的，现在才是自己真正的10岁。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一起踩着月光，他们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然后缩小然后又变长最后消失在月色完全被遮住的墙根处。
许见想，也许长这么大，这真的会是自己最难忘的生日了。
原来在这里自己也可以像个普通小孩。
因为身边有这个叫许知的妹妹，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许知睡前躺在床的最内侧，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许见那样爽朗的笑，电视机前轻轻的掐自己的脸颊肉。
她想，我今天给的惊喜哥哥一定很开心，自己很厉害，希望哥哥以后都可以开开心心的。不管哥哥究竟是什么样的哥哥，至少现在的自己觉得有一个哥哥很开心。
看见许见哥哥被逗笑，自己就很开心。
真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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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想到那时候偷偷躲到小伙伴家里，反复拆开又重新编织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
许见不知道许知是想到了哪部分的回忆，只以为是想到了和自己相关的内容在摇头呢，不满的捏了捏许知的脸颊，“想到什么了？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
许知挣脱许见的束缚，拨弄了一下刚刚被许见压痛的头发，“你说，当时明明刚和你认识不久，我怎么就愿意花那么长时间给你编手绳呢？”
许见笑了，“是啊，谁知道你怎么愿意给我准备了那么好的一个生日？那时候你好像真的特别古灵精怪的，不懂你从哪学的？还强制我戴上呢。”
许知歪过头仔细的看了看许见带着笑的脸，半晌肯定的点点头。
“怎么了？想到原因了？”
许见站在南江眼桥的门口，一手牵着许知，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网约车什么时候到。
许知看着路灯下的许见，笑出声，“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毕竟小时候我还是挺颜控的。”
许见放下手机，“那我是不是要谢谢我爸妈把我生的好，不然哪有机会能得到你的注意？”
许知点点头，“我觉得是应该谢谢他们。”
许见似乎是想到什么，话音一转，“你那天盯着贺陈看也是因为他长得好？”
“什么啊？这么久的事情还记得呢，你都说他不喜欢女生了，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许见松开许知的手，往边上挪了挪，没讲话。
许知看着许见的动作反应了两秒，随即笑着贴了过来，想要重新牵他的手，“没你长得好，牵一下。”
说完许知伸出手勾了勾许见的手指，意思非常明显。
许见低头看了看许知的动作，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握住了许知的手。
许知强行的把两人的动作改为十指相扣，“这样牵。”
许见淡淡的从鼻腔里发出了嗯的一声，手却还是下意识的握的更紧。
许知望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