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薛依依找来，她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的纸袋以及茶几上的手机。
“那不是谢老师代言的手机吗？”薛依依边说，边磕着瓜子进门。
许清舟：“嗯。”
“你买的？旧手机不要了？给我吧，我这个也要换。”薛依依道。
“不是买的，他送的。”许清舟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双目盯着天花板，思绪并未完全回来，“不给你，这是他送的。”
薛依依磕瓜子的嘴一顿：“怎么了，这病恹恹的语气？你看上去不是很好。”
“很不好。”许清舟闭上眼，片刻后从沙发上跳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他把事情跟薛依依说了遍。
薛依依也听得一愣，虽然她也感慨谢青山人太好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从昨晚到今天，一切太巧也太微妙了。
薛依依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圈内朋友的微信，将聊天记录放在了许清舟的面前。
湫湫：谢青山是不是在《水云间》剧组？
薛依依：干什么？
湫湫：谢青山推了两部大制作，听说是为了接下《水云间》，这匪夷所思的行为，我想确认是不是真的。
湫湫：你老板不是在《水云间》吗？有没有看到谢老师啊？
薛依依：哦，我没看到呀。
看到聊天记录的许清舟更不好了，他颔首叹了一声将手机递还给薛依依，说：“谢青山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恶人。”
“他太好？”
许清舟摇头：“他推掉两部大制作，就是为了过来凑齐《水云间》这一桌，结果我却在拼命踢翻酒席。”
薛依依不置可否：“我去个打电话。”
许清舟再次仰头闭眼，靠着沙发背。每次接戏，他都会尽量挑一些新人作品，没多少关注度的，就这一次，出现了意外。
谢青山。
为什么他会接这个小破网剧？他的影视剧向来都是上乘质量，这次不仅接了这么个穷制作的剧组，而且还是耽改，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
钱？他缺钱吗？
“为什么是你呢？谢青山。”许清舟长悠悠地叹了一句。
他才是那种活该被挤掉，成全别人成为顶流的十八线小糊咖啊。
谢青山今天做的一切，将他反衬得自私，无礼，卑劣，愚蠢，虚伪。
他果然是不配给谢青山提鞋的。
“哥，”薛依依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想听理由吗？”
“说。”
薛依依推开门进来：“谢青山跟薛远洲说，这部剧如果按照原著剧情走，一定能挣钱，只要薛远洲让你继续演，他可以配合营业。”
能让拍完剧就神隐的谢青山答应出来配合营业，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待遇了。
依依顿了下继续道：“你也知道，薛远洲眼里除了钱就是钱，他觉得谢老师不是他的人，他自己捧一个，营业期更好控制，于是就把谢老师给挤掉了。”
许清舟听完冷笑一声：“其他人是他控制的，我还能是他控制的？他什么时候在自个儿脑里挖了一条人工湖！”
他说着摸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拨了薛远洲的电话。
对面倒是秒接，许清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开门见山道：“让谢青山回来。”
“许清舟，你当我什么？呼来喝去的奴才呀？”薛远洲边说边把大长腿架在办公桌上，转悠着自己的椅子，勾出贪婪的笑来：“你这戏挣钱，宣传期你好好配合啊。”
许清舟嗖地挺直脊背，睁开凌厉的眼，语气也硬起来：“那你最好再找一个可以演肖楚新的。”
“你什么意思？”
“抱歉，我不想营业。”他顿了顿。
虽然只是在电话里对峙，但这剑拔弩张的气焰一下就燃起来了，隔着卫星都能感受到彼此想掐死对方的怒火。
“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换掉？”薛远洲也冷了下来。
“那你换。”
“你真他妈的煞笔！”薛远洲直接挂断电话。
薛远洲当然不会换他，这剧后期营业一定需要一个会来事的，薛远洲手上的人要么就是家喻户晓熟知背景的一二线，要么就是演技不行的综艺咖，要么是根本没这类剧经验的五六线，还有的甚至排斥耽改。
短时间内要找到他这种有颜值，有演技，有经验，会来事，会营业又毫无背景的——小演员，有些困难。
薛依依站在一边替许清舟捏了一把汗：“哥，你这是不怕被扒皮了啊？”
许清舟长叹一声，仰头倒在沙发上：“谢青山这一招太狠了。”
说着，他忽而又轻松了些：“不过拍归拍，我会想办法让这部剧过不了审。”
薛远洲答应不再掺和演员的事，但他也提出一个条件，剧播时许清舟必须配合营业。
许清舟也不让他占一点便宜，回复消息：欠债一笔勾销。
薛远洲盯着他发过来的消息，咬牙切齿：你最好不要有其他把柄落在我手上！
一波几折，演员终于确定下来，张莹心为了表达对许清舟的“谢意”，特地叮嘱他把病养好再来拍戏。
她让自己的男助理跟着许清舟好方便照顾。
“谢谢张姐，张姐真好，最近给你们添麻烦啦，回头请你们吃早茶！”许清舟笑得如夏日的阳光，去了些深秋的冷意。
他没必要拒绝张莹心的好意，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拍些视频照片，后期宣传的时候给他打造一个带病拍戏，敬职敬业的人设。
本来她不是许清舟的经纪人没必要这么费心，但为了后期的电视剧播放量，未雨绸缪也无可厚非。
谢青山拍完一场打戏回来坐在边上一声不吭，他眸光微冷地扫寻着周围，并未发现许清舟的踪影。
气压瞬间低下来。
“他人呢？”刚拍戏的时候，明明还看见他在。
张莹心反应了一秒才回答：“回去休息了。”
“你把你助理给他用了？”谢青山冷声问道，语气里的不满和质疑明显非常。
张莹心默认。
谢青山颔首垂眸，眼睫遮住他阴鹜的眸子：“我不喜欢别的男人跟着他。”他顿了顿，“女人也不行。”
张莹心望向谢青山，眸光微闪：“知道了。”
瞄了一眼现在的谢青山，再想想昨晚那个对许清舟百般迁就温柔的谢青山，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还有，之前围读剧本，和他对本子的不是我。”谢青山闭眼靠在椅子上，眉头微蹙，“安排下，最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张莹心发怔：“你不会对他做什么吧，人家和薛远洲搭得上关系，他……”
“薛远洲我会解决，我暂时也不会对他做出格的事。”提起薛远洲，谢青山沉下脸，表情更冷了些。
张莹心倒吸一口气：就你这样子，真的不像是会放过他的样子。
“你还有事吗？”谢青山问。
“他，他……”张莹心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岔开了话题，“我担心他还是会跑。”
他指的当然是许清舟。
谢青山嘴角微微扯出笑意，眸光也温柔了不少：“他不会跑了。”
“你这么肯定？”
“嗯。”
“为什么？”
“因为是我。”谢青山笃定且透着按捺不住的得意，“薛远洲投资，这剧后期肯定会被捧出流量，既然结果无法改变，那他还不如跟我演对手戏。”谢青山挑眉，“至少过程会快乐些。”
“其次，我早上刚放出‘谢青山推掉大制作参与《水云间》’的消息，我对他又这么好，他看到这消息后肯定会更愧疚难堪。”
他还特意吩咐人去跟他那女助理聊。
张莹心听完五官都无法归位了，她虽然全程当着工具人，内里却不知道这位谢老师已经盘算过这么多。
“那你怎么知道薛远洲换你不换他？”张莹心问。
“因为薛远洲是资本家。”谢青山的脸又沉下去，好像一提到薛远洲他就很不高兴，“哪怕我答应他后期配合营业，他也不会信，资本家总是会多个心眼。”
许清舟只是感冒发烧，真诚心要养病，吃点药睡两天就能好，第三天他就来上工，上工前先请大家吃早餐。
他提前跟张莹心打好招呼，第二天又让薛依依订了一百多份的早餐，分给今天上工的剧组工作人员。
“给大家道歉啦，因为我耽误好些天。”许清舟一边给大家拿早餐一边道歉，笑得也叫一个好看。
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这些天他整得幺蛾子，但的确因为他的病况耽误了拍摄进度。
整一天下来，他又帮这帮那，反倒是让大家有些不好意思对他。下戏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和他非常熟悉。
张莹心跟他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就发现他是一个感染力很强的男演员，年轻，朝气，快乐，努力，向上，乐观他能很有力度的将这些积极的精神力传达给每一个跟他接触的人。
远远望着他，张制片人突然叹了一声。
谢青山目光深邃，却因为他好像有了些光芒，闪烁着又兴奋着：“你叹什么气？”
张莹心：“你说他这么一个看上去没什么防备的人，为什么就那么难走近呢？”
谢青山收回在许清舟身上的目光，暗下去，冷冷道：“你想接近他？”
张莹心吞了口唾沫，装作无事发生的解释：“我对他没那种兴趣。我只是觉得想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很难。”
“你想走进他的心里？”谢青山挑眉，他压着气焰，却仍让人感觉到无限的压迫。
张莹心闭眼，干脆低头看着地面：“我的意思是，他表面好像很容易亲近，但心底却总跟你保持着适合的距离，那种距离，进一步冒犯，退一步疏远。”
谢青山微微一怔。
进一步冒犯，退一步疏远。
他望向还在灯下努力熟悉台词，继续拍着文戏的许清舟，心里忽而紧缩起来。
曾经有一个人总跟他提起许清舟：
【许清舟这个人啊，真的像个傻子，对任何人都没什么防备心，哪怕被骗了卖了也总说是自己笨不怪人，确实不怪人，他确实笨，哈哈哈。】
【怎么来形容他呢？我想想，他可爱的像只白兔子，他笑起来一排牙齿都能露出来，傻乎乎的，但是很暖很耀眼，像夏日的阳光。他开心的时候，可以绕着操场跑二十圈，不开心的时候跑半圈就跑不动，然后被我们拖着去吃麻辣烫。】
【我要嘲笑许清舟一百年！他今天被一个男生表白了，然后在操场被狂追三百圈，那速度，我觉得刘翔大哥都要给他点赞啦！哈哈哈！但是你知道吗，最后他竟然答应啦！】
他真的就是那个许清舟吗？
虽然现在总还是与人亲近，但就真得像张莹心说的那样，好像少了一点心。
他现在的快乐，不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