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观察尹雨星的神色,不敢往下说。
前天尹雨星被老爷子叫回家一趟,回来不出所料,旧伤叠新伤,情况惨不忍睹。
关于尹雨星的家庭,时间长了,她也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一二。
老爷子年轻时候做生意不顺,自从破产后便把气全发泄在亲近的人身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稍有不顺心非打即骂。
所以这些年,无论尹雨星在外面做什么事情,夏嘉禾都会告诉自己,他这样是有原因的,不要过分苛责他。
这样真的是对的吗?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洛康抱着安惜时在家睡到昏天黑地,等到安惜时不知道哪一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洛康有些不对劲,身上的温度太高,浑浑噩噩地说梦话。
好在家里有常备的医疗箱,安惜时并没有慌乱,量体温,喂药,守着洛康退烧。
酝酿多日的病症注定来势汹汹,随着洛康放下紧绷的神经而决堤,床上的人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紧紧拉着安惜时的手,任性胡闹不去医院。
像是哭闹过后才得到糖的小孩,唯恐一不小心将糖丢失。
没办法,安惜时只能耐着性子哄着人吃药睡觉,又在网上找了食谱教学,计划简单做点健康餐。
可天赋这种东西实在强求不来,正如洛康画了几年画,依旧停留在幼儿园简笔画一样,安惜时选择放弃。
洛康大好,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傍晚,安惜时关上窗户,打开暖光灯,在阳台搬来一把摇椅,音响里传来乐章《solas》的协奏。
屋外雨声白噪音与琴声交相呼应,窗台上的荷花,经过雨水的浇灌,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天气有些冷,他跑回屋准备拿羊绒毛毯,洛康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一团,脚上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屋里的灯没开,洛康口渴,径直朝冰箱走去,他这几天睡的太久,整个人都有点迟钝,冰箱里的灯光刺的他晃了晃神,以至于他对着冰箱里的一大堆东西发呆。
冰箱里被各种乱七八糟的食物填的满满当当,从上看到下,没有。打开另一个们,从上看到下,还是没有。
顿时,洛康心底升起一阵烦躁,重重地甩上冰箱门。
一个淡黄的陶瓷杯突然定格在他视线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上面的图案——咧嘴笑的海绵宝宝,因为实在是太抽象,眼睛一大一小,牙齿歪歪斜斜。
真丑啊,洛康心想。
这是他某一年送给安惜时的生日礼物,路边陶瓷手工店,他花了三小时制作完成,安惜时拿到手高兴了三天。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杯子怎么会在这?他记得这只杯子被放在安惜时书房玻璃柜的最高层,他宝贝得很,没有人能碰。
视线游走,他终于看到了杯子后面的人,自己的睡衣套在他身上太过宽大,袖子撸在白嫩的手臂上,蓬松的头发有些遮眼睛,一双眼睛亮亮的,正盯着他看。
洛康不着边际地想,如果这是在梦里,那就一辈子不要醒来吧。
“洛康,”杯子被重重被塞进自己怀里,六神归位,洛康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凉的触感贴在额头,“不发烧了呀,怎么还病殃殃的?呆子!”
有一瞬间,洛康觉得手脚僵硬,而后在他回头的瞬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再然后是惶恐。
直到怀里真真切切多了份温暖,洛康才彻底相信。他把自己的头埋进安惜时的颈窝里,声音嗡嗡,“老婆,你在真是太好了。”
安惜时趁机摸上他头顶的毛发,一下下顺毛安慰,“我在呢宝宝,是不是渴了想喝水?我们先喝口水再抱好不好?”
洛康耍无赖,“不好!”
安惜时无奈,只能接着哄:“生了那么多天病,我都担心死了,这里抱着不舒服,我们去沙发那里好不好?”
洛康无赖到底:“不要,就要在这里抱。”
安惜时佯怒,在怀里挣扎,轻轻朝腰腹上拧了一把,洛康丝毫不躲,生生忍着。
玩闹一阵过后,两个人身上都出了薄薄一层汗,安惜时没了办法,只好妥协:“我累了,要不然我俩就这样挪过去吧。”
洛康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抱在一起,螃蟹一样迈腿横向走路,一步步走过去,齐齐倒在了沙发上。洛康突然翻身压在安惜时身上,眼神灼灼。
安惜时心神荡漾,推搡他:“洛康,你身体刚好,别乱来。”
洛康选择充耳不闻,恶魔之手伸向身下之人的痒痒肉,将安惜时从上到下蹂躏了个彻底。直到红霞漫飞,双眼含泪,安惜时连连求饶,情话,软话说了个遍,洛康才勉强罢手。
两人笑闹成一团,只有在洛康面前,安惜时才有如此向上的生命力。
连日养精蓄锐,洛康今天精力特别旺盛,什么都不想干,只抱着安惜时说话。
“我上部戏的导演特别严厉,我有一场戏拍了三十几遍,最后我都拍吐了!”
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地香味,安惜时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听他讲剧组的琐事。
“我们剧组有个女演员戏份不多,小姑娘特别敬业,滚台阶不用替身,自己亲力亲为,台词演技什么都不错,可惜没人赏识。”
“不如你把她签了。”安惜时接话。
“我?”洛康意外,“我怎么签她?我自己的合约还在公司手里。”随即想到什么,又解释:“我只是很欣赏这样的人,像她这么敬业的,不论男的女的我都欣赏。”
“我知道,可是你真的没我想过吗?我们俩不可能在娱乐圈待一辈子,不如趁现在我们俩都还在,还有人认可我们的时候,能多带一下后辈新人。”
“老婆,你的意思是将来要和我一起退居幕后开公司吗?”
安惜时点了点洛康的脑袋,表示认可。
“这样我们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培养新人啦。把那些不敬业的、不肯吃苦的、品行不端正的全部刷掉,然后按照他们自己的梦想,给他们规划接下来要走的路。”他很认真地看着洛康的眼睛,“这样不好嘛?”
“这个想法好,我们的公司不需要多大,一定要每个人都喜欢这份工作,我要给每个人发最高的工资,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大家天天上班都很开心。”
“不如这样,”洛康一骨碌从沙发上站起来,越说越兴奋,“老婆,你明天就去注册公司,过两个星期有个晚宴,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俩一起去拉投资,怎么样?”
他自顾自地说,完全不给安惜时插嘴的机会,“就算拉不到投资也没关系,咱们就去学习一下,看看别人是怎么在娱乐圈做生意的。”
安惜时觉得搞笑,把人拉回来,按在沙发上,“哪有这么快,不过你这个想法是好的。”
洛康激动地抱着安惜时转圈,“太好了,老婆,咱俩要一辈子在一起啦!”
怀里的人忍不住亲他一口,“在这之前有一件更大的事情要做。”
洛康被亲,晕晕乎乎,问:“什么事啊?”
“该吃晚饭了!”
“老婆你饿了吗?”
“老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洛康抱着安惜时不撒手。
反正接下来两个月没有戏,不用太注重身材管理,安惜时不准备苛待自己的嘴。
“我要吃糖醋排骨、螃蟹炒年糕、肉蒸蛋。”
“还有呢?”洛康迫不及待地在厨房扬起锅铲。
“没有了,”安惜时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眼神追随洛康忙前忙后的身影,刹那间,眼泪湿润眼眶。
头顶的灯光将影子缩小成脚边小小一团,煤气灶混合着沐浴露的香味,窗外有一团团明亮的灯光,水柱不停歇的冲洗青菜,哗啦啦的流动。
这该是他梦想中的生活,他不愿意在外面争权夺利,不愿意与小人虚以委蛇。他这几十年所想的,不过是有属于自己的空间,里面充满烟火气,能够与爱人平平安安过满一生。
他小时候奢望的家,二十年后终于实现。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他在洛康看不到的地方抹掉眼泪,压低声音问他。
好在洛康一心全在油温上,没注意到安惜时的反常。
两个人在这段难得的休闲时光里都格外松懈,等到各自经纪人把晚宴礼服送来,双双都得用力吸气,才能把自己塞进去。
安惜时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赘肉,气得猛锤身边的洛康,“都怪你!”
洛康也跟着捏了捏,“怪我什么,这多好看啊,”边搂着人在脑门上亲了一口,“多可爱啊!”
“都怪你把饭做的太好吃了!”安惜时圆滚滚地生气,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活脱脱个包子。
洛康看他受气包的样子觉得好笑,“我们这两天少吃点就行了,不胖的。”
说好的一起饿着,洛康还是不忍心安惜时挨饿,在安惜时跑步的时候,偷偷做了减脂餐放在餐桌上。
奈何安惜时铁了心减肥,经过餐桌,目不斜视。躺到床上,自欺欺人地用被子蒙头,以期能阻挡食物的诱人香气
洛康知道他一向爱惜自己的身材,也就没再坚持,撕了一小片牛肉,哄他:“吃一口吧,现在时间还早,不然半夜饿醒了更难受。”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不一会儿,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探了出来,盯着那片牛肉良久,寻找洛康的认可,“那就吃一口,一口不会胖的。”
洛康哑然失笑,这也太可爱了,像只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