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现在洛康风头正盛,也和尹雨星比不了,人人都称他为新生代演技最好的人,粉丝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他总是给人一种感觉,演戏时出神入化,生活中吊儿郎当,唯一不变的,是他那脸,算不上风华绝代,不是洛康那种侵略性的帅气,却总是让人一眼记住,用经纪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很有塑造性。
总之,尹雨星千好万好。
车灯闪过眼镜,李虞虞开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在马路对面朝他摆手。安惜时哂笑,不再偷偷打量,敛掉身上其他情绪,绕过人走去。
“老板!”李虞虞激动的声音传很远,引得四周的路人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还没等安惜时上车,李虞虞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口罩遮不住上扬的嘴角,“老板你终于回来了!”
是庆幸,是依靠回来的欣慰,安惜时不知道,李虞虞什么时候变得和张小文一样不稳重了。
身子沉重摔进座椅,安惜时满身疲惫,掀了一眼前排的人,“这么高兴?别人亏待你了?”
“那倒没有,该拿的钱一分没少拿,就是……”李虞虞顺着后视镜往后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显得他矫情。
安惜时疑惑,“怎么了?”能让李虞虞欲言又止的,肯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拐过一道弯,一脚油门踩到底,李虞虞的声音显得不稳,“就是其他人都没有你好。”
看样子,还真受欺负了。安惜时闭上眼睛,无声笑起来,他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悲哀,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不知道是安慰李虞虞,还是安慰自己,含糊不清道:“以后都会好的。”
眼皮沉重,他昏昏沉沉,好不好的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形他并不陌生,从他八岁起,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些他并不愿意回忆的往昔纷至沓来,充斥在他脑子里,是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转到上学时学校里的指指点点,又从学校的路上远远望着金碧辉煌的房子,房子里站着他熟悉的父亲和并不熟悉的女人,回头看是低头跟着他的小男孩,小男孩留着洋娃娃般的头发,亦步亦趋,踩上他的影子。
“对了老板,我刚才看见后面有个人一直在看你,好像是那个当红明星……叫什么来着。”李虞虞还想说什么,瞥见后排座上安惜时睡得安稳。
好像是尹雨星,不过两人向来没什么交集,李虞虞撇撇嘴,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生活过得一塌糊涂,事业却不能不管不顾。
安惜时觉得自己的经纪人不太靠谱,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上当红综艺,还是常驻嘉宾,和他不一样,其他常驻嘉宾的咖位一个比一个大,例如刚跻身一线的洛康,长居一线的尹雨星。
尹雨星一脸乖巧,挤过来打招呼,“惜时哥。”
原本在安惜时不远处补妆的洛康冷哼一声,安惜时顿时觉得身边温度降了两度,打了个寒颤。
现场六个常驻嘉宾,两个飞行嘉宾,其他人多少听过他们的事,休息时躲得远远的,大多持看戏的态度,尹雨星倒是不管不顾,黏在安惜时身边,没有避嫌地意思,洛康坐在三步之外,也不打算搭理那些闲言碎语。独留安惜时自己尴尬。
这种尴尬在经纪人带着张小文来探班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四周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齐齐朝安惜时身上盯,若不是脚下是个石子路,他早就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了。
张小文脸皮厚,不顾人挤人,一步步朝这边挪,使劲挥手引起大家的注意,挥到一半,目光接触到一旁笑意盈盈的尹雨星,瞬间偃旗息鼓,脚步倒腾得更快,却不敢往尹雨星身边靠,捞一把安惜时,眼神在尹雨星身边没离开过。
安惜时任她拉自己,一动不敢动,洛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安惜时心慌,以前从未见过洛康这样子,眼神凌厉,要杀人一样,生人勿近。
“雨星啊,”经纪人马姐看见自家艺人笑得睁不开眼,越看越欢喜,拉着尹雨星的手交代,“你多带带惜时,他没你有经验。”
“放心吧姐,我早就想和惜时哥合作了,这次机会肯定会好好珍惜的。”尹雨星说。
看看人家的说话艺术,硬生生把自己抬起来了,安惜时没辙,苦哈哈地想,跟着尹雨星其实也不错,不会落单,无意间碰见洛康。
导演举个大喇叭喊集合,嘉宾们一字排开,拖尹雨星的福,安惜时没被安排在最边上。
活动环节其实很简单,和几年前相比,换皮不换骨,他安惜时全程跟着尹雨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随时面对镜头,能接住话,能抛出去梗。
猜证环节,安惜时三言两语就把大家引得向真凶靠近,成为全场的焦点,尹雨星忍不住感叹:“惜时哥,我们一起玩得时候就属你最聪明,到现在你玩游戏还是这么厉害。”
安惜时转头,不经意和洛康眼神交接,咽下嘴角的苦笑。
其实经纪人说得不完全对,他虽然不是什么一线明星,但却有经验,毕竟他就是靠综艺火出圈的,那时候连带一起的还有青涩的洛康。
现如今又是一年的夏天,心境与当时天差地别。
幸好大家的专业素养过硬,一天拍摄下来没出什么幺蛾子,就连一向闹腾的张小文,也乖乖地搬着小板凳坐在人群堆里。洛康也好似被他那番话伤到,全程和他保持疏远的距离,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意外发生在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大家陆陆续续收工,明明只是最后宣传的拍摄,离地不到三米的威亚,偏偏上去的是洛康,偏偏安全扣在最高点开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手足无措。
人群一下子围了上去,凭借本能第一个冲上去的是安惜时,洛康疼到表情扭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大力握着面前人的手不肯松开。
安惜时听见有人尖叫,有人拨打急救电话,他脸色惨白,只余手里那一点点温热,让他感受到同这个世界的联系。
那一刻安惜时想,完了,一切都完了,不论他怎么欺瞒自己,洛康依旧在他心里,占满他整个心,牵引他一切喜怒哀乐,时时刻刻在意。
再没有他这样恶略的小人,自己都满心动摇,还大言不惭,要别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安惜时脸色苍白,救护车来的时候,尹雨星劝他:“惜时哥,你放手,先让洛康去医院。”
不是安惜时不放,洛康握得太紧,指尖发白,钳子一样夹紧。
洛康给身边所有工作人员请了假,急救人员高喊家属的时候,安惜时踌躇不前,被身后的张小文推了一把,在关门的最后一刻挤上最后一个位置,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急救车一骑绝尘远去,张小文颇为得意拍了拍手,干了大功一件。
现场重新恢复秩序,周围没有别人,张小文鼓起勇气朝身边的尹雨星伸出手:“偶像你好,我是你的粉丝,我叫张小文,喜欢你好多年了,超话十二级,看过你所有的电影电视剧,最喜欢的是……”
尹雨星收回追随远去的目光,厌恶一闪而过,打量眼前并不起眼的女生,秀气但不够漂亮,十指修长,指甲圆润,生活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烟火的痕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挺好的,尹雨星客气地笑:“你就是惜时哥的绯闻女友啊?”
多年喜欢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以至于张小文忽略了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并没有人回握,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话也没有回音,“这个……”
张小文没有机会说第二句,尹雨星就被工作人员叫走,连句招呼都没打,张小文久久不能回神,可惜了,今天就见到其中一个,不过,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安惜时站在病房门口才回神,他刚才做了什么,现在那么多人,偏偏最不应该跟来的他,挤了上来。
现在的时间却不允许他懊恼,洛康的脚踝扭伤,小腿有轻微骨裂,医生叮嘱一个月内不能剧烈运动。
洛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病房门,跟来的工作人员都让他找借口打发了回去。
导演组里有和洛康关系不错的小姑娘张晨,犹犹豫豫问:“康哥,你这种情况真的不用找人过来吗?”
洛康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做演员的,哪有不受伤的。”
拍摄事故可大可小,张晨处理过几回,知道关键在于洛康这边。
若是洛康愿意拿钱息事宁人,那再好不过,如果洛康想得到更多,放消息给粉丝,恐怕网上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康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张晨心里打鼓,与其被动等,不如主动出击,探探口风,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洛康掀了掀眼皮,笑容不变,张晨眉心一闪,有种中计的感觉,硬着头皮开口:“您先说,我们尽量……”
“行了,”洛康收了笑容,“现在的状态我挺满意的,没什么要求,也不缺钱,要真说起来……其实也不怪你们,我反倒要谢谢你们。”
谢谁?张晨怀疑洛康落地的时候伤到了脑子,但她不敢说,难得这尊大佛好说话,见好就收。
张晨赔笑:“怪不得康哥你能大火呢!那我这就回去通知做准备,录制推迟,下次绝对把您安排在c位。”
“不用,”洛康现在心情很好,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他恨不得马上从床上滚下去,让自己伤的更重,“回去跟导演说,他欠我个人情,具体是什么,我当面跟他说。”
他心中有计较,张晨也不勉强,又说了几句讨好话就匆匆走了。
偌大的病房只剩他自己,医院的灯光刺亮,完美勾勒出隐藏在门后的影子,他面色阴沉,自己在心里和自己打赌,赌门后的人会不会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洛康撑起上半身,不漏过影子的任何一个小动作,在影子向前攒动的一瞬间勾起嘴角,很快又放下去,装作面无表情地瞌上眼,他赌赢了。
安惜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洛康睡得安稳,他也不准备打扰,打电话给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更为稳妥。
还没摸上门把手,床上传来细微的痛呼声,“好疼,我好疼。”
嘴唇毫无血色,似乎真是疼到了极点。
生理盐水一滴滴推进血管里,安惜时坐在床边,不知怎样才能安抚身体上的疼痛,他想按铃叫医生,病床上的人却突然挣开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见他到来并没有惊讶,安惜时听着别扭,指了指床头的粥,“先吃点东西吧。”
洛康看都没看那海鲜粥一眼,扭过头去,“我不吃,你不是说咱俩没关系了吗?我不吃你的东西。”
小孩子气的话让安惜时苦笑不得,他拿粥的手一顿,又觉得这话不无道理,闻言掏出手机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