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洛康回到餐厅,安惜时已然趴到桌子上喝的不省人事,洛先生一口口小酒抿着,除了眼神中两分迷茫外,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
于是,本来欢欢喜喜的母子俩,双双皱了眉。
安惜时很少喝酒,就算是推辞不掉的应酬,也会找出各种理由逃酒,洛康清楚,他只会在难过的时候用酒精麻痹自己。
没办法。
现在只能安全将自己的父母送走,他才能知道自家老婆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将二老安全送上车,回来看安惜时换个姿势睡着了。
本来白皙的胳膊被压得青紫。
安惜时酒品很好,醉了,既不大喊大闹,也不胡言乱语,只安静地睡觉。
洛康不自觉露出宠溺的笑容,轻轻将人扶起,往外走。
酒店离得并不远。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安惜时动了动不大舒服的胳膊,含糊不清地叫他,“洛康。”
洛康眉目舒展开来,勾着唇笑,轻声回答:“是我,老婆。”
安惜时把头埋进洛康怀里,怀里的人耍赖不动,洛康也走不了,就那样抱着他。
安惜时在怀里蹭蹭,叫他,
“洛康。”
洛康每一句都回应,“我在。”
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终于,安惜时心满意足了,不再说话,洛康以为人睡着了,扛起人往酒店大门走。
还没进去,就听见安惜时的声音再次嗡嗡响起,洛康耳朵贴近安惜时嘴边,若有若无的气息吹进他的耳朵里,他听见安惜时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不知从何而起。
洛康换了个姿势,腾出手摸向自己的口袋,那里有一双素戒,他准备给安惜时一个生日惊喜。
也可以趁机锻炼一下自己的设计技能,别到求婚的时候,自己设计的戒指太丑,惜时不同意。
毕竟,自家老婆一直觉得自己在画画上不算有天赋。
他感觉到胸口有块湿热,等到他们坐上电梯才发现,是安惜时在睡梦中流泪了。这滴泪划过嘴角,滴在了洛康的肩膀上,洛康盯着衣服上不大的痕迹陷入沉思。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抛开眼角的眼泪不谈,洛康都不知道他正在经历不好的事情。
电梯里的人上上下下,洛康扶着安惜时占据一角,安惜时不吵不闹,温顺趴在洛康怀里。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似乎是男女情侣两两结伴出游,依偎在一起,手牵着手开玩笑,计划以后几天要去哪里。
亲密的动作让洛康幸福地感受自己肩上的重量,两个人十指紧扣,洛康躲在口罩后面偷笑。
电梯到了,几个人手挽手下去,只剩下他们两个缩在角落里。
洛康摸了摸安惜时细软的头发,怀里的人难得表现出柔弱的一面。
平常生活中,他是最常说对不起的人。
安惜时总是表现的很强大,他也很乐意成为那个安惜时愿意去照顾的人。
撒撒娇,偶尔流露出一些小情绪,有利于促进感情。
安惜时尤其心软。
所以他总是会用一些特殊的小技巧让安惜时消气。
例如,流泪。
洛康知道自己的长相优势,粉丝说他眉眼下垂时总有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感,他便融会贯通地利用了这一点,无论是演戏还是生活。
男子汉大丈夫,为了哄老婆掉点眼泪不丢人。
以至于他运用的炉火纯青,后来演悲情男二的时候,总是被导演夸。
在安惜时面前,洛康恨不得将这辈子的悲惨遭遇都声泪俱下的说出来,让安惜时怜惜他,最好这辈子都离不开他。
可他老婆不一样。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所有的心酸委屈自己消化。
安惜时受过很严重的腰伤,在剧组被欺负,录综艺的时候被为难,甚至表演时要用到的演出服都是挑别人剩下的。
许多事情,洛康留心问了其他人才知道。
若不是听工作人员提起,安惜时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那时候洛康才明白。
他教他怎么讨好前辈,怎么在娱乐圈生存,怎么应对记者的刁难,怎么和工作人员沟通,都是安惜时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安惜时试错了千百次,看了无数人的脸色,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若是真论起来,是他对不起安惜时。
资源置换,安惜时会为了他忍耐下来,去一场讨人烦的商务局,会为了陪他减肥,不顾腰伤去健身房。
安惜时总说,他都不计较,只要洛康爱他就够了。
可现在洛康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不计较就能够顺利的。
张小文撞见洛康抱着安惜时回房间,贼心不死地跑去偷听墙角。
不过酒店隔音不是摆设,她什么也没听到。
张小文郁闷,他们俩出去喝酒吃饭不带自己就算了,怎么回来的时候,一个喝醉酒,另一个阴沉脸,满脸不高兴?
莫不是吵架了?
猛然响起自己帖子下面的评论,打了个寒颤。
这可是个问题,要是两人趁着就进真的要发生些什么,她就真的想去死了。
张小文不顾死活,立马决定去敲门,这两个人今晚绝对不能住在一起。
事实证明张小文想多了。
洛康一门心思扑在安惜时为什么会流泪上,他坐在安惜时旁边,给安惜时身边所有亲近的工作人员发消息询问,结果言论一致,都说安惜时周围最近没发生任何特殊的事情。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莫不是自家老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思绪一团糟,收拾好醉鬼后,洛康坐在落地窗前点了一根烟,这里风景事业极佳,目光所及是一片又一片的花海。
安惜时不喜欢烟味,他平常不抽,只在没有人的时候抽一根。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在不伤害安惜时的情况下,他该怎么和自己的父母交代,又怎么让他们接受他们儿子与众不同的性取向。
他想过无数中可能,很了解父母的性格,要想让他们接受安惜时的存在,比让他们再生一个还难。
洛康不自主叹气,烟灰落在白净的瓷砖是上,挣扎熄灭,他暂时还找不出什么好办法。
急切的敲门声响起,搅得床上的人不满哼唧出声,洛康皱眉去开门,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来打扰。
意外发现,或许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能帮他确定答案。
环境太过严肃,张小文不合时宜地咳嗽两声,局促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手机看的洛康终于分给张小文一个眼神。
“最近安惜时很奇怪,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张小文装傻,“奇怪?哪里奇怪了?惜时他很好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撒谎,洛康也不准备跟她过多废话,他现在迫切需要知道一些信息。
“张小文,母亲是中学教师,父亲开了一家水果店,独生子女,从前在一家传媒公司上班,大概一个月前被安惜时挖过来当助理。”
洛康淡淡看向张小文,面无表情。
淡淡的酒味混合淡淡的烟草味,让张小文有了窒息的感觉。
从第四个字开始,张小文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她从惊讶到生气、恼怒、害怕、恐惧、颤抖,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牙齿哆嗦,甚至冲动中想拿起面前的果盘向这个可怕的男人砸去。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从小良好的法律意识拦住了她,颤抖着手,连不成句,
“洛康,你……你调……查我?”
洛康很满意张小文的反应,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
“你应该知道,娱乐圈没有秘密,我不知道惜时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愿意那么说,我也愿意信,但有些事情,我不能任人拿捏。”
张小文被他狂妄的态度气昏了头脑,在心里骂,我知道你个大头鬼。
但他很快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安惜时和洛康都不对劲。
好啊,好啊,是他小看的洛康,本来以为他顶多是只收敛爪牙的野猫,没想到他是吃人的狐狸。
“你想得到什么?”
看多了电视剧和小说中的狗血情节,张小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自己的阅历中学到应对的经验,不禁唏嘘。
洛康心中好笑,像张小文这种从小生活在善意包围地方的小女生,最好唬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洛康要是想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肯定不可能干出特别出格的事情,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张小文想到这里,有了底气,弱弱补充道:
“不论你想干什么,你都……都得不到。”
洛康看着张小文害怕但不退却的眼神,有些丧气,看来坏人还需要一定气质才行,他天生帅气,当不了坏人,不过当只狡猾的狐狸绰绰有余。
“不想干什么,”洛康活动下筋骨,压制住骨子里的烦躁,懒洋洋的春风也吹不灭他心中的烦闷,“惜时最近太过反常,我得确保他不会收到伤害。”
其实,洛康和平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语调起伏平淡了点,声音压低,甚至有一两分偶像剧的样子。
但在张小文看来,加上一开始的诡异气氛,简直跟鬼屋没什么区别,没来由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小文没有天真到以为洛康只是单纯的跟她开玩笑。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张小文两眼一抹黑,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只无脑站起来,捂着脸往外跑。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完全玩不过他们这种多年在职场里摸爬滚打的人。
平日里洛康和她斗嘴吵架,可能在洛康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消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