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越狱

夜深了,牢房里的灯若隐若现,此刻除了呼噜声便是嘀嘀咕咕的呓语。不远处传来狱卒的划拳声与笑声。

潮湿的牢房被窗外的雨水湿的更阴冷,隐约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白方古想细细听来,但无奈,只言片语,不能成句。似乎在谈论三公主之事,想来这些狱卒也只能谈论谈论皇家趣事来排解暗夜漫长。

白方古轻轻敲了两下墙壁,隔壁毫无反应,白方古又用力敲了几下,依然是没有任何回应。窗外的闷雷炸得灯光忽明忽暗。借着雷声白方古猛砸墙体。不知是雷声太响还是白方古刚才那一砸太过用力,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灯影晃悠而来。白方古趁此机会趴在墙缝里向对面望去,摇曳的灯影里可见一人披头散发,身体疲倦靠着对面的墙壁坐着。因为灯光昏暗,完全看不清容颜。

狱卒灯挑已至跟前,白方古斜卧在石板床上,似睡非睡的样子。只听那狱卒嘿嘿一笑道:“这小娘子够火辣的,只可惜了,若是那小侯爷醒不来,估计这些人都要被斩首了。”

白方古心头一惊,看来这小侯爷还真是云家重要人物。

另一个狱卒道:“可不是吗?那可是云家唯一的血脉了,新进的侯爷正要去守边,还没来得及走那,这就伤了,原本以为只是小伤,却不曾想竟然捅到了要害。短匕都没有拔出来,正在查找真凶。”

狱卒挑灯不怀好意的觑眼看向白方古,白方古也不怀好意的摆出一副浪荡风骚姿态。直逗得那两位狱卒相互使眼色。白方古本想在来个奔放点的,却不想雷鸣中突然听到一串脚步声奔来。

白日里拖那王班主离开的狱卒突然奔来,奔走中只听他怒喊了声:“你二人不好好当差,早晚得死在女人手里,赶紧把桌子上的酒肉收掉,待会有大人物来夜审,快点!”

那两位狱卒恋恋不舍又踉跄奔走而去。边走边问:“怎么会突然夜访?”

那牢头怒喊:“听说那小侯爷快不行了!要夜审找人,快点!”

声音远去,白方古急忙拿起地上的石块,雷鸣声中,他举石向墙壁猛的又砸两下,这两下似惊动了对方,白方古能明显感觉到墙壁窸窸窣窣的坠落,那缝隙被他这么一砸越发宽漏,白方古急忙对着那漏洞猛的一吹,本想眼睛趴上去看的更清楚,却不想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继而是痛苦的申吟。

白方古眼睛对上去,发下那人正抱着头蹲在地上,似乎在揉眼睛。我去,吹他满眼砂石?

好一阵那人才站了起来,漏出来的那一丝光线被堵上了。继而又漏了出来,想来那人已经看到了他。

白方古用力敲了敲墙道:“那人?在吗?”

那边传来微弱的声音道:“你是谁?”

白方古思索片刻道:“陶破掳?为什么被关在来这里?”

那人愕然,继而压地声音又问了句:“你是谁?”

果然是陶破虏的声音,白方古轻轻一笑:“救你的人,但你得帮我。”

陶破掳似乎微微一愣,继而浅笑:“你是濬王的人?不对,他恨死我了,怎么会救我!”

白方古心头愕然,心道,濬王爷是谁?白日里,那几个少年口中所说的呆濬王爷难道就是他口中的濬王爷?谷戈三殿下?装傻?入谷戈时路人皆说他呆傻憨痴。跟夏侯安一样的人?心头一连串疑问未解。恍神间,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只听哐啷一声闷响。

白方古趴在墙缝上,微弱的灯火里,只见三个身着黑衣头戴着宽大黑帽的人已经立在隔壁的牢房里,那三人面孔埋在阴影里。身量都不高,黑衣边缘沿着帽檐正滴滴答答的落着雨水。一股寒潮之气压得他们手中的灯火摇摇烁动。

说话的人是个女子:“那姓白的是不是已经来到古戈?”

这话虽使得白方古震惊,但接下来的回答让白方古惊讶万分。

陶破掳讥笑:“太后娘娘也把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我被你们抓来后一直关在这里。我怎么知道?”

中间那女子突然怒道:“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废话太多。”

显然此话刺激到了那人,其中一人一脚踹了过来。那囚犯被踹的滚了好几滚,噗通一下撞到了墙上。然而他竟慢慢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哑着嗓子悲切一笑:“你是不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我告你,三公主的死因,我也在查找?”

抬脚踢人的那男子突然蹲了下来,抓住囚犯的衣领怒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白方古心头愕然,凝神细看,陶破掳已经被提在半空,一阵猛烈的咳嗽使他身体微微颤抖,他喘息着凄冷一笑:“我……都被你们这样了?还有……必要撒谎吗?”

那人手一松,陶破掳噗通跪在了地上,而踢人的男子又逼近一步道:“没撒谎?那你见到我跑什么?”

白方古整个人都在凌乱中迷惑,方天珏,这是方天珏的声音,他定然知道长青在那里,如此一想,白方古本想拿石击墙,然而,想起前一刻陶破虏的语气,他举起的手却突然顿住了。太后让他们来此处,说明方天珏是站在太后那边,如此一想,白方古屏气凝神,耳朵贴在墙壁上。不敢在出半点声息。

忽听破掳凄惨一笑:“当初我送信大赢时,路上得信,你母亲被塘沽人劫持,所以我去救她、、、、”

他的话没说完,忽听女子的声音暴怒:“你闭嘴,问你关于姓白的事情,你只管回答!”

方天珏冷怒:“让他说完!”

女子显然不耐烦:“公子,你、、、你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方天珏抬手:“我只关心我母亲,用得着你教我!说!”

陶破掳呵呵笑了,声音哽咽而悔恨:“我落入塘沽人的手里时,并没有看到你母亲,你母亲被俘是假相,或者说另有原因。我逃出后,屏山已败,你母亲回来受罚,进了避幽谷,在没有出来。她是不是拿你母亲未死要挟你?当年你母亲被塘沽人抓获本就疑点很多,离开她、、、、”

那女人终于忍不住了,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稳准狠,眼前的墙面都跟着震了几震。直踹的陶破掳撞在墙上又狠狠的反弹在地面,白方古眼睛一阵火辣的疼痛,想是那墙灰全扑进了眼睛里。

他心头噗通噗通的跳着,如此看来,陶破虏救的那女人是三公主!他既然知道三公主进了避幽谷,定然知道避幽谷在哪里,心头一想,他急忙在抬头从缝隙里在看时,那三人已经离去。

雷声轰鸣中,潮湿黑暗的牢狱里,传来老鼠的嘶叫。

不知长青现在如何了?既然我白方古已经被人盯上,那便将计就计,救出陶破掳再说。

挑灯再次而来的狱卒。被白方古做作的风骚给吸引了。那狱卒对着衣着凌乱,连面容都凌乱的白方古轻轻吹了声口哨:“告诉你,你的那老情人,这王班头恨不得把你栓在腰带上,撞墙没死掉,竟然自己跑了,看来不是真爱呀!”

白方古听到爱这个字,渗得鸡皮疙瘩落一地,急忙很是配合的哭天抹泪的喊道:“那个没良心的死鬼,竟然撂下老娘跑掉了,看老娘出去怎么收拾他。”

狱卒嘿嘿一笑道:“小娘子还想出去呀?你也不想一想伤的是谁?那可是云小侯爷。听说城东的白府已经被封了,那白家竟然只有几个佣人。没有一个正经人。”

见白方古愕然,那狱卒啧啧叹气,又道:“云家的官,白家的钱。都在这一瞬间崩塌了,小娘子,世事无常,要及时享乐。”

白方古借机又风骚了几把,人也渐渐逼近了牢狱门口。狱卒手痒痒,顺手就抓上了白方古附在栏杆上的手,白方古妖媚一笑。反手猛的一拖一拽。倏一下将那狱卒的半个身子拉了过来,直直卡在铁栏杆之间,那狱卒大惊失色,惊呼未出,白方古手下用劲,只听咔嚓一声,他连头带身子软下去。

白方古伸手拉了他身上的一串钥匙,快速打开门。却见另一个狱卒也挑灯而来,见白方古突然出现,他愕然惊叫,但那声音未出,白方古已经身如闪电,手卡在他的脖颈之上。咔嚓的瞬间,那狱卒便瘫在了地上。

黑暗的地牢里似有微动。白方古以最快的速度拢了发,将那狱卒一同塞进囚犯的牢房里。

趴在地上的陶破掳,似死了般一动不动,白方古拽他起来时,却见他似乎还有一口气。

慌乱中白方古急忙自袖带里取出一把药塞入他的嘴里。什么药白方古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百公说都是良药。

随机扶他便一路向外冲去,白方古顺路将那一排牢房的门全部打开了,这一下乱了套,所有狱犯,起初没有明白,后来争先恐后的向外逃了出去,二人顺着人流奔涌而出。

二人还未出牢狱,背后突然传来杀声喊声与尖叫声。

原来这牢门有两个入口,那头的看守发现这边异样,便扑了进来,狱卒与狱犯顿时杀到了一起。

有人喊道:“快关门,别让他们跑了,昨天跟那乐师一起进来的女人在那里?”

牢头的声音又响起来:“将军,已经跑了。”

二人急速闪在暗影里。在杂乱的喊杀声中与惊呼中,二人刹那间被挤出了人流,奔出了监狱。

大雨倾盆,道路湿滑。一路上陶破虏都摇摇晃晃走得极不稳当。但他对路径很熟悉,成功躲过几道巡防和逻卫,白方古半拖着他,走得极为吃力。

不知拐了几条巷子几个弯,背后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二人喘了口气,白方古被陶破掳指挥着,忽的拐进一条宽巷子。陶破虏喘着气咳了声,向旁边一指颤声道:“进这个门!”

白方古携带他拐入门里,二人摇摇晃晃的穿过长廊,似乎进了一所大殿之内。黑暗中只觉凄冷一片,似有毛絮飞扑而来。

白方古用手挥了挥。破虏突然一下便栽倒在地。

惊得白方古反身扶他:“陶城主,你怎么样?”

脚底下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气声,白方古委身摸索着将他扶了起来。

他却似很了解这里,扯了扯白方古,继而颤声:“我不行了,向前走五步有,前面有一个桌台,那里有蜡烛。”

灯点亮的那一刻,白方古呆了。

眼前屋宇,貌似一个书房,放眼望去,大而空洞,极尽萧条,空中挂着蛛丝,台面落着陈年灰,座椅歪斜凌乱,笔墨干枯黑沉。不远处的窗户漏风入雨。连带的门框都跟着风雨摇曳不止。

内侧有个书架,零散败落,歪斜在一旁。

白日里入宫时,白方古不是没有看到过古戈宫廷的华丽与贵气。这么富丽堂皇的古戈宫廷,竟然有这么荒凉的一片地域。

白方古昂望一圈,回头看陶破虏已经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火光可见桌上一片殷红,沿着桌沿滑落成线,落在地面汇成一滩黑红,

白方古一惊,急忙推他:“城主!”

侧颜趴着的陶破虏面色白的如同一张纸,死人一般,一动不动。白方古急忙将他扶起,却见他胸前一片殷红,已经渗透了衣服。

被白方古这么一动,他微微睁开眼睛,眸子死沉一片。唇角颤抖:“我快不行了。”

白方古愕然,怎么被踢了几脚便这般厉害?定然是受了外伤,如此一想白方古急忙取出金疮药来,却被陶破虏挡了回去,他喘了口气:“没用了,那女人脚上带的是三棱锥。”

白方古心头越发惊异:“他们既然将你从沙漠中救了出来,却又为什么要杀你?”

破虏苦涩的咧了咧嘴:“我出卖了古戈,不该杀吗?”

很显然他在逃避问题,也在逃避白方古的目光,白方古抬眼望着荒落的环境,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又紧了紧门窗。

破虏似看出了他的担忧:“不用担心,这里是前太子府,自太子战败在屏山,这里便荒了。没有人来过这里。”

白方古心头又是一惊,前太子府?那便是长青的父亲,或者是长青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也未可知。但不管如何,白方古不想在这里消耗太多时间。

陶破虏被伤到了要害,已经奄奄一息,在他死之前必须得知道些什么。白方古心中着急,未及开口,陶破虏却微微抬了抬头道:“书架的第三个格子,木板抽掉,有一块磁铁,请白公子、、你、、、取出来。”

白方古疑惑,继而急忙按着他说的去做,格子下方,果然见匣子里一块磁铁黑沉如乌。

陶破掳有气无力的望着他,看白方古不可思议额捏着那磁铁,他苦涩一咧嘴:“殿下很信任我,我、、死有余辜。”

白方古握着那块磁铁疑惑:“拿他有什么用,我现在要知道长青在哪里?”

陶破虏凄然一笑:“你可以进古戈的惩戒山,也称为避幽谷。皇亲贵胄都关在那里。有了避幽谷的磁铁,便能顺利进入,或许能找到他的尸首!”

白方古正握着那块磁铁,听陶破虏此言,他心头忽的一痛,倏一下扑了过去急怒:“什么意思?什么叫能找到他的尸首?”

陶破虏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他只微微抬头:“古戈皇家的惩罚是致命的。”

白方古低头,望着他:“你去过那里吗?”

陶破虏眉梢微微一颤,继而道:“去过,但我没有、、看到我要找的人,那里是人间地狱。”

白方古心痛的厉害,低头看陶破掳:“长青并没有给您定罪,他一直在查屏山兵败的原因。”

陶破掳凄然一笑:“殿下睿智,他不该与太后对抗。屏山兵败皆、、、皆是、、太后、、一手筹划,让殿下远离、、宫廷、、、”

白方古震惊,却也来不及思考,他要问他,避幽谷在那里?但陶破虏已经没有了气息,他下垂的手捏着一封信,那信被血染透。他没来得及递给白方古,便气绝身亡。

白方古身子僵了半日。看那信密封得极紧,竟然是给方天珏的。这让白方古极为意外。

白方古将那信揣入怀中。把陶破虏尸身藏好。雨夜传来一阵阵呜咽的声音,像是风声,似猫叫,又像似哀怨的哭泣。回荡在这空旷的太子府上空。阴森恐怖,让人毛骨悚然又周身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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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投珠(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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