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千度

只一瞬间,白方古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琉璃世界,这里清冷绝尘。静而空旷,寂而辽阔。

在这空悬而幽灵般的空间里,一个声音忽的响起,那声音透着哭泣,像似从琉璃外传来:“帝君原是派师父您去灭了那浮游天地的火龙妖,你却传经说道三百年,空空而归。师父您既然进入锁魂镜思过,自然是不得佩剑,可为什么帝君还要拔除你的神魂?

镜中男子,犹如氤氲气流中的一股烟雨,缥缈又虚无,近在咫尺声音却遥远得犹如梦境,白方古愕然凝视,可见他唇齿启动,继而是他淡淡的叹息:“这是惩戒的一部分,青雀,带着阿珂离开吧,这天都不是你们能承得住的境地。”

原来这还真是一面镜子,白方古愕然自己竟然进了镜子中。冥冥之中他有种被那声音吸附的亲近,但他的身体又与那虚影始终保持着无法贴近的距离。

愰神间青雀的声音又刺激的白方古神经绷紧,青雀?怎么会是青雀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一连的疑惑使白方古不自主的向前迈步。

镜子外的声音再次陡然响起:“师父,众仙家都说您的神魂被帝君拔去后未放入养生殿,而是用您神魂封了妖塔,这事您可知道?”

那虚影缓了片刻点头:“是我自愿!封了妖塔便能保了浮游天地。”

境外声音却哭着喊了起来:“师父,时至今日,您竟然还在想着浮游天地,为何要袒护那群妖魔鬼怪?”

镜中之人只冷冷笑了声:“天地之间,万物平等。妖无害人之心,人有灭己之罪。神有私欲之殇。天地包罗万象,就该容纳百川,若只因他们壮大而毁之,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只会为三界苍生带来灭顶之灾。既然他愿意交出神龙塔,就不该在咄咄相逼。我此举不为浮游天,不为天都,只为三界苍生。青雀,你要记住了,人有好坏,妖有优劣。谁造了杀戮,谁承担,何必跨山压海,一概而论。”

他顿了顿又道:“吾已与火龙签下盟约,共扶天地,不负永生。怎能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那虚影话音落定,一个幽冷的笑声忽的在镜外回荡,那声音透着几分凄厉哀伤,落在镜面,震得白方古不由捂了耳朵连连后退。也惊的那虚影微微一颤,他轻声呼唤:“青雀?”

青雀依然在哭:“师父,我在,丰玄上神来、、来了、、”

那人在听到青雀报出自己名号的瞬间,笑也声戛然停止,继而只听镜外叹了声:“云清兄,你怎能如此单纯,火龙兽诡计多端,喜怒无常,嚣张跋扈。又极其放荡不羁。莫说他现如今统领浮游天地诸妖魔鬼怪,便是不统领,都不知道何时会出乱子。更何况他此时已经一呼百应,恐怕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被称为云青的虚影神情微微一凌,他不自主的喊了声:“丰玄!你是见过零千度的,不该对他有如此偏见。”

“正因我见过他,所以才不信他,云青兄只知秋月,不知人心,更何况兽心呐!顽劣与冥顽不化没有区别。若他真有心,就不该将你囚禁三百年。”丰玄的声音透着几分狠历。

白方古吞了吞咽喉气息,惊愕万分,他屏气凝神,抬眸凝视。忽见云青眸中滚过一抹杀气,他突然扶镜而立,咬牙怒声:“丰玄,你敢窥视我,你竟敢……”

丰玄漠然一笑:“云青兄该知道,我的法力便是窥入者,不然帝君要我何用?你不是也很恨极了那妖魔吗?”

云清愤怒的瞳孔骤然张大,他手指紧扣成拳,指节泛着白光,压抑的气息填满起伏的胸膛,许久他似了然一切般凄然一笑:我虽恨他,但我知他心。帝君已答应吾,只要他交出神龙塔,便不与浮游天地开战,云清所望,不过是天和地顺。万物平安,但愿帝君能信守承诺,莫要走到天地亡,三界伤的地步。”

镜外丰玄的声音穿镜而入,很是伤感:“已经开始了。”

镜子中的云青愕然,他不自主的双手扣上镜壁,压着声音问了句:“丰玄此话何意?”

镜外丰玄的声音幽沉而颓然:“你刚被封禁,帝君便在浮游天地布下了天落地网。诱骗了那妖魔入瓮,但、、、但、、、

镜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落魄,还透着几分愧然的忏悔。只是镜中的云青过于急切悲愤而没有捕捉到那声音里隐着的懊恼与矛盾,他急迫追问:“但是,依然没有阻挡得了他,对吗?”

境外的声音微微一沉:“他已经杀上神殿。”

镜中的云青微微后退,喃喃自语:“那你来此又为何?”

镜外丰玄无力的道:“帝君要……”

镜外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不敢在说什么,镜中的云青急迫:“帝君要做什么?”

镜外没有声音,许久,镜外声音有些沙哑无力:“这锁魂镜只是为了锁魂,现如今你神魂不在,剑又被封,没有剑你根本出不来。所以帝君、、”

他依然没说出来,镜中的云青面色苍白犹如冷霜,映得镜子都暗淡几分,他眸子微微一颤似明了般呵呵冷笑几声:“帝君是要以我之身,引他入内镜!要我助你们,对吗?”

镜子外面依然无声,依然沉寂,沉寂的能听到入耳细微的呼吸,白方古心揪成了一团,想要在进一步,却发现镜中犹如迷宫,所有景象都能看得见听得着,却触不到,便是身体都寸步不能再移,如此看来,他入境的那一刻,便被紧固在方寸之地。

许久云青眸子含泪,痛苦的神情扭曲成团,他浑身微微颤抖,怒极反笑:“我懂了,帝君好计划!帝君好计谋。但是,丰玄呀!他既然能杀入天都,这锁魂镜便困不了他,帝君是要我与他共困锁魂镜!”

又是许久的沉寂,继而是滚滚而来的厮杀与哀嚎,镜外丰玄忽的颤声喊道:“云青,为三界,丰玄给您跪下了!”

镜中的云青,拼命的摇头,颓然的瘫在了清冷的镜面,他喉头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他低沉自语:“我云青是有心之人,不做无心之事。好坏我自能辨别,帝君名为三界,实为强权,谁造的孽谁来扛!”

这些话似牙缝里挤出般无声无息,有力却无气。但白方古却真实的感受到他这一刻正面临着艰难的痛苦抉择,他遵从的道德仁义在行苟且的不耻之事,他愤恨仇视的妖孽已被迫杀向了天都。他是向丑陋之下的正义妥协,引他入瓮,停止杀戮。还是遵从内心,正辨是非,不管这些无辜的亡灵?

那种痛让他瞬间陷入绝境。恍然间,一声利刃划破苍穹的声音忽的掠耳而过,继而是青雀惊恐的喊声:“丰玄上神!”

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那声音震得镜子都为之微微一颤。

镜中云青却噗嗤一口血吐了出来,这一口血吐的他似回魂般,微微缓神,随机他愕然爬起,拍着镜子急喊:“青雀,丰玄怎么了?”

镜外一个声音低沉冷笑,决然果断:“他死了!”

云青微微一颤,咬牙切齿怒吼:“凌千度!你这妖孽!”

镜外的声音幽冷沉寂,戾气极重:“怎么?云清上神,我这妖孽杀了这叛徒你心疼了?还是我这妖孽坏了你与帝君的计划你愤怒了?”

云清愤恨的咬牙怒吼:“你闭嘴!”

零千度的声音森冷:“呵!神君这是恼羞成怒了?原来神君也是如同他们那般,觉得我凌千度是个傻子?我若不来,还不知你们竟有如此情感充沛,又煞费苦心的计划。”

镜中之人静了静,几近沙哑的拍着镜子喊了起来:“凌千度,为什么要杀了丰玄?你简直、、简直魔性难收。”

遥远的厮杀声逼近,透过镜子,似乎能感受到那股血腥正扑面而来。

许久,镜外零千度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愤怒的几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为什么杀他?问的好,为你们天道的不仁不义,为你们天道的天罗地网,也为你们天道的美好计划,你恨我,那便恨得彻底的一点吧。”

镜外的喊杀声越发清晰杂乱,镜中人这才恍然,却急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愤怒的喊了声:“凌千度,你、、、不是你想的那般。”

“哈哈哈!云清呀!不是他想的那般,又是那般,谢谢你这迂回之策,谢谢你献身与天庭,你的神魂已落坐天界之巅的神龙塔内。这调虎离山之计真是万全之策,我为天下苍生,三界生灵谢谢你了。”又一个声音,透着威仪与肃杀。

镜中的云青咬牙出血,怒不可遏怒:“九阳!你、、身为帝君,竟如此出尔反尔。”

那被称为九阳的帝君却哈哈笑了:“本君并没有出尔反尔,如君所愿,他欺辱你,你恨他入骨,那我便将这妖孽也送入此中,随你砍杀。”

此话似一把利剑般,刺的镜中云青面孔狰狞,他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射而出,那一口鲜血犹如平面惊雷,瞬间染红了人眼。

这一口血也几乎让他陷入绝死的气息,他缓缓扶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镜外的凌千度冷绝一笑,隔着空镜,都能感觉到他的肃杀与冷厉,继而他蔑视的声音在空气中荡开,渗入镜体:“将我送入其中?”

镜子跟着晃了晃,镜中云青被晃得连翻几个跟头。

帝君的笑声越发清晰而狂傲,继而冷厉决然:“放下镜子,我便饶你不死。”

“呵!”凌千度的冷笑尤为刺耳:“可笑,我杀入你神殿,你饶我不死?你也配与我谈生死?”

随着他声音的跌宕起伏,镜子中的云青彻底站立不住。白方古也倾斜的趴在明面。看着自己苍白如纸的面孔渗出一层薄汗。很怀疑自己在做梦。啪塔!一滴汗水荡着回音落在镜面。这又让白方古确定,这不是梦。

白方古抬手抹了一把,身子却因这一动猛烈的一滑。镜外之音却骤然清晰,有人低声喊道:“帝君,莫要逼得这妖孽毁了镜子,云清上神尚在镜中。”

帝君的声音微凉:“我自有分寸!”

镜子又晃了晃,境外传来凌千度幽冷如鬼的笑声,白方古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一手拎着镜子,一手拿着长剑。蔑视的望着围攻在他周围蓄势待的发各路神君.

果不其然。只听他讥讽冷语:“怎么?你们神殿除了云清神君,就剩这么点垃圾啦?来吧!千万别放过我,不然我会让你们永生永世后悔遇见我!”

帝君语气冷厉:“嚣张的孽畜,我天都也会让你记住,什么是有来无回!”

“是吗?能不能回不是你说了算,你天庭能不能保得住,却是我说了算。”凌千度话音落定,镜子突然一热,像似被什么蒙上了。瞬间暗淡一片,接着只听砰砰砰的鼓音有力的锤动着。

云清愕然的从镜面爬起来,拍着镜子嘶吼:“凌千度,你马上撤离天都,退入天青山,那里是我凤族最原始的栖息之地,天地之间,三界之内。只有我凤族能入,你已与我同体,便可入内。”

砰砰砰的鼓声越发激烈而急促,白方古耳膜被振的生痛,只听凌千度冷冷一笑:“退隐其中!让他们一网打尽吗?”

云清急喊:“我只是想让这天地三界少一些杀戮。”

那鼓声越发激烈奔腾,凌千度的回音极轻:“我信你为三界,但我不信他们能为苍生。”

那声音没有人能听得见,像是一种体内语音的回流,让人以为那是错觉。白方古猛然旋身,瞬间明白这鼓音的来处,那是人的心脏。

镜中的云清,似乎还要说什么,只一瞬间,镜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喊杀声越发清晰逼近。

有人怒吼:“放下悬镜。”

随之而来的是剑的撞击声与厮杀声。悬镜之外,已经杀声四起。悬镜也随着喊杀声,跌宕起伏。翻滚如浪。

白方古虽被固定在镜子的方寸之地,但随着拼杀打斗的激烈,他也跟着翻江倒海的在这方寸之地飞转。

不知过了多久,白方古只觉得这镜子湿热一片,镜中渐渐变得昏暗而殷红。同样在镜中翻江倒海的云清几乎拍着镜子喊:“凌千度,退出天都,收了魔性,若不然我更恨你。”

“帝君!”有人惊恐的呼喊着,那声音透着死亡来临的畏惧,继而便是杂乱惊惧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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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投珠(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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