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醋意

望虚镇的茶馆里,几人落座后百公很慎重的考虑了一番:“冰魄这个东西,圣医谷是没有的,且这东西只能现配现用,望虚镇这一代种植的人并不多,但有一人定然知道它的去向,他是圣医谷门外弟子,名叫蓝星月,人称药王。望虚镇的许多药铺除了去圣医谷进药,也会去他那里进药,拿着这个帖子去见他!冰魄特殊,但又因为能避暑,也常有人用。也因为它特殊,任何药铺和制毒人,出入都有精准记录。”

百公在他们跟前拍了一张帖子和一个腰牌。帖子是拜谒蓝星月店主的帖子,腰牌是圣医谷的牌子。离开时他又拍了拍白方古的肩头,见面这么久以来第一含泪喊了他:“小东西,等我的好消息。”

这一声呼唤,差点捅破白方古的泪泉窝,连带得他头都不敢抬起,怕自己一抬头模糊了视线,也自己想冲百公笑而笑不出来。

长青说他见百公时,百公大病初愈,百公看到他第一件事便是给他看病,好像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是圣医谷的人,有一个重要之人,中了九凤花之毒。他带他来圣医谷看病,从他给我把玩脉,便开始这么称呼我,最初我也很诧异,后来习惯了。所以我就成了他的病人。

这听得白方古心头越发沉重,他忘记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他要救的那个人。但从他开始记起这个人,便开始搅入这人世间的烦恼之中。

比如这一刻,百公面色中滚过的怒然情绪纠得他眉目紧蹙,连带着额角的梅花都跟着微微颤抖。

楼下说书先生在讲故事,这次很是奇怪,故事不在是断臂投珠,而是古戈沙漠联合揍塘沽的故事。

看来江湖人士已经到了天界山脚下了。但这些说书先生是道听途说还是被人收买?多少让人疑惑,此时,那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激昂四起。阿珂虽是这场战役的见证者,也听得入迷了般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茶楼里人越来越多,说书先生将白方古吹上了天,富足费城,养育边城,开辟沙漠,沙漠城的老百姓都给他立庙了。这牛吹的,白方古差点跟神走了:“说那古戈白家公子功德了得,便是功夫也天下无双,闭息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简直成神了,装死都能好几天。这一路也死了好几次,要不然怎么能入得塘沽宫廷。”

白方古一口茶喷了出去,差点没把门牙喷掉。他被人追着打的时候,这段是不是太隐秘?所以说书先生不知。

阿珂昂着头甚是天真的望着白方古:“白哥哥,你真会闭息功呀?我听说那功夫老厉害了。”

白方古呵呵笑,没有人能看出那笑容里糅杂的无奈与凄苦,他低头喝茶,抬头时便一脸明媚,他扒拉着阿珂的脑袋:“当然、、、当然会一点点。”

阿珂正要说什么,却见惠能手里抓着一把糖葫芦,正逡巡的抬头四处张望。阿珂吸溜了一下口水,起身便冲惠能喊了声:“在这里!”

惠能寻觅的目光落定,蹬蹬蹬的跑了上来,摸了一把汗唱了声:“阿弥陀佛,找了好几条街才买到。”

阿珂一把接了,每人分了一串,末了给自己和惠能留一串抬头问他:“佛祖没帮你吗?”

这一问,惠能脸色微微一红,又要唱阿弥陀佛。

被阿珂一个糖葫芦塞到了嘴里:“好吃的紧,佛祖又不能吃,别喊了。”

惠能续发许久了,但这阿弥陀佛似乎已经刻入了他的肌肉里一般,做什么事情之前总是要这么喊上一声。小花在时他不敢随意喊,小花不在他便放飞自我了,恨不得放个屁都要喊声:“阿弥陀佛,大不敬!”

一阵掌声激得几人都望向了楼下。傍边有人吆喝的喊了声:“说的好!”

由于那人声音过高,又清脆的厉害,像是女子,白方古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个女人,顶着一张奇丑无比的大脸,那面孔粗糙得能磨平锥子,丑陋得惊天地泣鬼神。

长青扯了他一把,白方古又偷偷向那里看一眼,回头看长青:“这女孩子,怎么把自己整成这么个奇丑无比的男人!”

长青侧目向背后飘了一眼,冷冷哼了声:“中意眼神倒是毒辣,一眼便看出他是女人了?”

白方古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她声音太柔弱,还故作豪爽,装得不像又努力在装!”

白方古看长青那眼神满是不屑,不由好奇的又打量了那女子,回头又询问的看着长青:“你不会认识她吧!”

长青冷冷哼了声:“圣姑的弟子之一,圣医谷这群子弟,有时候也会逃出来玩,又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自然就在脸上胡整了。”

白方古有些愕然,不由结结巴巴的感叹:“你们这玄剑派的易容术圣医谷的弟子都会呀?”

长青不屑一笑,冷冷哼了声:“练剑吗!总有人摔伤,也总有那么几个没出息的东西,为了讨好姑娘,就会给他们讲一下玄剑派非绝密的小玩意。”

背后那奇丑无比的女子,似乎感应到他们在议论似的,鬼使神差的往这里看了一眼,继而听他低声跟同伴叽咕道:“我这模样是不是有点吓人?下次我还整成雎天竺的模样,是不是得有人参拜我!”

她的同伴似乎也是个女子,低头嘀嘀咕咕的与他说了什么。

白方古很担心长青被人认出来,扯了扯长青的胳膊低声道:“他们不会认识你吧,怎么总往这里看那!”

长青倏的回头,眸子冷,神情淡,眉梢滚过一抹邪肆的蔑视,那背后女子惊的倏一下趴了回去,

长青却回头咧嘴一笑:“自打长成这样后,我从来没有顶着这张脸在圣医谷出现过,是不是吓着他们了。”

白方古被他这猛然回头吓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又听长青这么一说,他噗呲笑了,趴在桌子上低声骂他:“妖孽一样,还怕见人呀!”

长青谐谑冷笑:“我这张脸,不想随意给人看。”

台下又一震雷鸣的掌声。

这说书先生能将这拳宗派的闭息功与战事联系到一起,说白方古一路上炸死好几次,听得那观众情绪沸腾又昂扬。

也听得长青的眸子黑沉得厉害,似要滴水般透着一股阴冷的凝重。他时不时会看一眼白方古。白方古看他时,他又唇角一扯,似在笑,却未免牵强。以至于白方古不由眨巴眨巴眼,摸一下自己的脸,很怀疑自己没有从那种生不如死的状态中走出来。以致长青如此看他。

长青却抓了他的手,靠近他低声问了句:“中意,你练过闭息功吗?”

白方古嗯了声,点头,眸光望向别处调侃一笑:“诈尸的好功夫,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回答的轻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便是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他也忘记不了那闭息功意味着什么。

长青却突然站了起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忽然低头看他:“不介意我随你回拳宗派吧!”

白方古倒是没有料到,长青会如此说,昂着头愣了愣,见长青期待的望着他,他急忙点头道:“当然不介意,拳宗派与你们玄剑派比起来,要冷清多了。人丁稀薄,徒弟只有我和青雀,虽无趣,但也算幽静。”

长青歪着头看了看白方古,眸子沉了片刻,似想说什么。但最终眉梢一扬,唇角一扯却笑了:“中意,我们走吧,看一看那冰魄的直销点。”

圣医谷与天界山的很多门派一样,有门外弟子和门内弟子。门内弟子是常年居住在天界山,大多数是各国贵族,贵族学费极高,但他们的身份也极为隐秘,被天界山保护的很好,便是离开天界山。纵人都不会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去了哪里。而门外弟子便是那些需要讨生活又很想学习的一批人,这样的人天界山会为他们专门设立统一的档期来学习,学习免费,但离开圣医谷后无论是行医还是制药亦或者干着与医药有关的事情,为避免此类**害人间,他们所行,都必需要留痕迹。圣医谷若要查询,必须无条件配合。

但圣医谷极少去查,而蓝星月就是这类人中的一种。便是很多药店及郎中为了增加学识,也会抽时间去天界山免费学习,你想入那个门派学习,提前报名便可。

白方古对这蓝星月很是好奇,长青对他嗤之以鼻:“医人不行,制毒了得!”

“你见过他?”白方古好奇的询问长青。

长青竟然点了点头想了想:“他是个孤儿,我与百公初离开天界山时遇见他,那时他病入膏亡,百公救了他的命,推荐他去了圣医谷,所以认识。但不熟!”

长青这回答到让白方古有些意外了,但想一想圣医谷既然有这样的学习模式,百公既然救过他的命,去他哪里查定然会方便。

望虚镇依山而成,蓝星月的宅邸便在望虚镇的后山处,依山傍水,有点脱离人群,独自而立。却足迹不绝,他这院子很大,花草树木繁茂一片,石径小路干净整洁。因为庭院花树多,反倒遮住了日光,使得庭院阴郁一片。便是艳色残阳,也未给这庭院开光增彩。

庭院的大门朝街开着,可见一群人进进出出,众人都是衣帽俱全,干净利索。大门之外,二人便被一个小厮拦下,长青眉目冷沉,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了他:“我是圣医谷的人,来取药。”

长青说来取药,让白方古多少有些意外。小厮低头看了那帖子,在昂头看了看长青,嘟囔着:“以往不都是女人来取吗?这都两三年没取了,怎么又来了?”

长青冷漠,觑眼看着小厮冷声:“圣医谷常有人来取药?”

小厮呵一声,一脸不屑又满目骄傲,继而机警,警惕的看着他们:“你是圣医谷的人吗?”见长青眸子落在他手中帖子上,小厮有些慌措的抬手引路,补救似的又僵促一笑:“我们店主备药最全,圣医谷偶尔会来取一些药。”

小厮这瞬息万变的神情漏得有点多。

长青冷肃凝视他:“所以毒药大王非他莫属了!”

那小厮竟满目不屑回头看长青,继而一撇嘴:“我家主子菩萨一样的心肠,您即是圣医谷而来,就该知道,这毒药用好了,也是救命的药。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家主子干得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似的。”

白方古心头嚯了嚯,蓝星月这里,连小厮都如此讲究吗?看来这蓝星月还真非一般人,正琢磨着。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自庭院深处幽幽传来:“小九子,你这话可说错了,咱家主子是制药,不是制毒,所有药物均是毒。你治病时呐,它便是良药,不能治病时它便是毒药,让你如此一说,反倒好坏不分了。”

白方古和长青均是一愣,接着便见繁华盛树之下,走出一个妙龄少女,那女孩圆脸大眼,口鼻小巧而隽秀。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温婉与邻家女孩的俏皮,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们顿了片刻。

那小厮递上帖子,羞涩的喊了声:“红豆姐姐!”

红豆挥了挥手,打发他去忙吧,那小厮恭敬的退了下去。

白方古看她这张娃娃脸,忽的便想起了方天珏。神情不由也愣了愣,长青拉了他一把,他这才回神一笑:“姑娘看来对药理很是了解呀?”

红豆神情跳跃,看着白方古,眸子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轻巧一笑:“比公子您了解。”

白方古无趣一笑,长青却眉目冷凝,他漂了红豆一眼:“百公请帖在此,带我们见你家主子。”

红豆手中握着一把蒲扇,不看长青,只是眸光落在白方古的身上,肆意的滚动着,直到长青身子移了移,挡这了她的视线,她这才撇了撇嘴,眼神飘向长青若无其事的笑了声:“你说让我带我便带了?”

长青不屑,冷哼了声,握了握腰间的剑,忽的回头拉了白方古的手,:“杀进去!”

“啊?”白方古啊了声,一时竟没有回神,他还尚在懵逼状态,长青突然便真拔出了剑,剑光映在树荫下,瞬间烁得人眼生疼。他倏的将剑扎入地面。院中林叶肃然煞起,前一刻还在巧笑俏皮的红豆,身子嗖一下向后弹去,蹬蹬蹬几个退路直撞了出去。

白方古回神,猛扯了长青一把:“长青,咱们是来求人的,不是、、”

长青依然回头看白方古,眸子竟透着一丝寒意,冷冷道:“圣医谷什么时候求过人!”

白方古也恍然了片刻,是呀。帖子在手,怎么叫求人?但这长青也确实有些性急了,白方古语结伸了伸脖子低声呵斥:“那你也、、不能如此!”

白方古话没说完,却见满面畏惧惊恐外加委屈的红豆背后,幽幽走出一个年轻公子,三十左右的样子,那公子清瘦高挑,瘦长脸,丹凤眼。腰间悬着一柄剑,剑柄磨得发亮,剑穗子上荡着发白的蓝色流苏,流苏上挂着一个同样磨得发白了的星形玉佩。他的手压在剑柄之上,走来得冲忙,却笑的淡然:“殿下这么大脾气,可是让在下承受不住了!”

长青倏一下收了剑,咻的一声,剑已入鞘,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死了那!”

那公子尴尬的咳了咳!

听长青此言,白方古心头扑扑抖了抖,惊叹长青这语气,圣医谷可以这么傲慢无礼吗?在看蓝星月。原来是个男人,站在蓝星月背后的红豆,红着脸,眸子沁着泪珠。

白方古有些不忍,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蓝星月语气淡然平静:“这下长记性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挑逗开玩笑的,你呀,总是这么调皮,快去给殿下道声抱歉。”

白方古实在是看不得女人落泪,正想着要不要从中解围,却见红豆已经身子微微一弯,冲自己拜了过来:“红豆年少,多有冒犯,对不起公子了!”

白方古尴尬的厉害,急忙跟着她拜了拜:“姑娘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蓝星月声音冷了几分,语气也比先前重了几分:“让你给殿下道歉,又糊涂了!”

白方古一脸的迷雾外加心头一团的诧异,这是什么意思呀,正想着拉一把长青,别在这事情上费情绪了,也别难为一个小姑娘了。赶紧办正事,却不想红豆真的一转身,正经的冲长青拜了拜:“红豆不知分寸,触了殿下的眉头,望殿下见谅!”

白方古心头狠狠骂了声,这是什么事呀,不过是玩笑话,触什么眉头呀!正事还没办,在这耗时间。他着急的抬手捏了捏长青的衣袖,却不想长青已不去看红豆,转身看向蓝星月淡然:“我来店主这里,只是查一下冰魄的去处,望店主配合。”

蓝星月倒是微微一愕,略微思索片刻凝神看长青:“这冰魄配制极为麻烦,这种东西又是极寒的禁品,我这里配制的也极有限,圣医谷怎么突然查起这个来?”

长青眸子沉冷,神情肃然,凝神不语。很明显在告诫他,你废话太多。蓝星月也似乎觉得自己问得太多,轻轻咳了咳,又道:“既如此,殿下要从那里查起!”

长青眉间略微思索片刻,抬眸看他:“要查十年的出入记录!”

蓝星月愕然的神情扯的整张脸都跟着抽了抽:“十年的?”

长青依然不语,蓝星月在没有过多询问。指了指红豆静了片刻:“带他们去册录室。”

长青却眸子看着蓝星月,语气很淡,透着煞气:“换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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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投珠(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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