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为太上皇举办家宴这一决策被拒绝时,长青当天便决定要离开。
离开前他拖了白方古去见太上皇,这多少让白方古有些意外,也很不解:“为什么要见他?”
长青咧嘴笑,继而神秘的趴在白方古耳朵上低声道:“求宝物!”
说话间,白方古已经被长青拖着,绕过连廊与大殿,在绕过几个很有情趣的小花园,一座农舍味十足的小院子豁然便出现在宫苑之内。
白方古很是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华贵富丽的高墙之内,竟然还有这么一处竹篱旧圃的小院。
院子里很寂静,二人进去时有宫女太监迎了上来,都被长青一打手势,退了下去。
庭院平房数间,清砖绿瓦,竹篱旧圃,连成一片。因着夏尾秋末,热气未散。凉意未来,所以门窗皆开,二人沿廊而过,落目可见院内姹紫嫣红。回眸可见房内摆设精巧雅致。这里不像是一个男人所居之地,或者老人所居之地。倒像似一个女人所居。
因走得太急,二人额角都沁着一层汗,白方古拿衣袖在脑门抹了一把,侧目问长青:“太上皇就住这里吗?”
长青把脸凑了上来,低头,忽的拿起白方古的衣袖也在自己脑门上抹了一把,未等白方古抬掌劈他,他已经跳开,加快了脚步回头看着白方古得意一笑:“是呀,就住这里!”
白方古负气一笑,寂院之内,不与他计较,跟紧了他的脚步,又过了一个拐角便踏入了正堂。
正堂之内一位白发老人,正背对这他们颤颤巍巍的在擦拭着什么。他动作很轻,很缓慢。像是怕伤了那手中之物似的显得异常小心珍重。
他右手拇指带着一枚扳指,那扳指翠绿得折光,与夏色融为一体,极为亮眼。他们的脚步声使得他顿在了当下,继而缓缓转过背来,抬头,微微眯着眼睛,凝神的望着他们。
这张面孔,让白方古很是震惊,这是一位老人,衣着质朴简素的老人,与太后的珠圆玉润肤白貌美比起来,他就像是被岁月捶打过的一般沧然。这老人满头白发,满面鬼斧神工的岁月痕迹。那一脸的沧桑与风霜,貌似这宫廷里的雷霆风暴都扑向了他一个人,以至于扑打得他腰杆都直不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这位老人便是被宫廷的风霜雪雨洗礼过了太上皇了。
长青看着他,竟然不语。太上皇凝视着长青,竟然也不语。二人的对视,像是一种心领神会的交流,又像是一种沉默的对抗,那架势,似乎都想在对方的眼睛里寻觅一些痕迹。他们就这么你死我活的对视着。大有眼睛不出汗,我就不出声的僵持。白方古站在长青的背后,极为尴尬的想抬脚将长青踢到在地,以解燃眉之急,偏偏长青的身子又没有完全的将他遮住,他想抬腿都有些费力,正当白方古琢磨着要不要化尴尬为力量时。太上皇忽的便微微一笑,极为温和的叹了声:“拜一拜你的祖母及父亲吧!”
经太上皇这么一句,白方古小心的抬头望去,他这才发现,原来太上皇背着身子一直在擦拭牌位。
长青依然不语,他接了香火跪拜,白方古不能突兀的当钉子户,正琢磨间,已经有太监递上了香火,他也急忙跟着跪了下去。略显慌乱的跟着长青拜了拜。
长青的祖父已经坐在了一旁的茶几,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坐下,轻呷了茶水道:“当初派去你去古戈战场,是我的主意,我信你能做好,但还是没有考虑周全,使你陷入险境。可你也有不对之处,竟然为了儿女情长,孤身犯险。若非此,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抓了把柄。”
太上皇这话,毫不留情,说得白方古甚觉羞愧,有点站立不住的尴尬,但那太上皇并不看他。
长青坐下正低头喝茶,听到此处,他抬头突然打断了太上皇的话:“有人若想杀你,处处都是把柄。”
太上皇手抖了抖,叹了声:“你与你父亲一样,太执拗!”
长青冷笑,唇角轻扯不屑:“我与他不一样,我要掌控全局,他要顾全大局。”
他语气敬重却也冷硬,瞬间这种交流进入一级冰点。沉寂,有种沉寂得要入土之感,许久,太上皇的声音终于破土而出:“你父亲的事,我并未预料到后来会发生那些猝不及防的意外。虽然后来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总得以古戈局势为重,所以便过去了,这些年,她也将古戈治理的很好。”
长青放下茶杯,只道了声:“这世间没有意外,只有处心积虑,用别人的命填自己的坑,好事与好人不同等,她手伸得太长,想像对付我父亲一样对付我,我只能拔了她。”
白方古心头嗷嗷叫了两声,这长青真正做到了对谁都不客气,连他爷爷也是如此,太上皇并不否认皇太后的功业,语气中带有赞叹。长青也没有否认她的功绩,却直愣愣的就这么回怼了一句。
这句话直接把太上皇给活埋了,好半天,太上皇竟然愣在了哪里,许久他才颤巍巍的抖落一身的死气,看着长青:“你恨我这个太上皇,没保护好你的父亲?”
长青低头垂眸,片刻不语,但白方古觉得他在思索,进入一种自我调整的思索,果然他抬眸唇角轻扯:“不恨,你们都是圣人,我不做圣人!道不同而已。”
这回答刺得太上皇眉间痛苦的抽了抽,不恨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与轻蔑。却也满是淡远的疏离。太上皇忽的便垂下了头,白方古真担心他被长青这句话怼进土里在爬不出来,很是有些同情这老人,他背后的老太监小心的喊了声:“太上皇!”
老太监的呼唤使得太上皇肩头猛烈的抽了抽,继而他深深的叹了声,在抬眸时,那双眸子显得浑浊而无力,他勉强一笑:“道不同心向正就好!”
长青在没有接话,只是转身看向白方古,很隆重的把他拉了过来:“这是大瀛炫王之后,沙漠城主,白方古。”
白方古万万没想到长青会这么介绍自己,且是第一次呼出他的名字。白方古愣了愣,被长青这么一拉,他突然便道了声:“爷爷好。”
这一声爷爷,喊得白方古自己都跟着愣了愣。回神后忽的想抬手给自己几个耳光。怎么能叫爷爷!老皇上虽已退位,但毕竟人家也是真龙天子。若按年龄辈分是该叫爷爷,但在这宫廷之中,此称呼太不符合礼节,也太无规矩。这么想着,白方古急忙又抬手作揖:“见过!太上皇。”
这一声爷爷,叫得长青也一愣,太上皇竟也呵呵笑了。瞬间那种不和谐的气氛被白方古一声爷爷炸出了欢腾的浪花,太上皇抬了抬手,缓缓取下拇指上的扳指,那扳指翠如青竹,耀眼夺目,一看便知价值不非,他竟然抬手递给了白方古:“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这枚扳指,算是见面礼。”
白方古连连后退:“这个使不得,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普通人家,都是这么称呼!我这些年游街串巷贯了,便随口叫了出来。甚是失礼。”
白方古的称呼唐突,太上皇的举动突兀,一老一小扯大锯似的给对方炸雷。长青就是雷区里的避雷针,机警迅速的抬手接了太上皇递来的宝物,顿了声:“谢太上皇赏赐。”
白方古愕然,未及琢磨,长青却手臂一抬,将东西揣进自己的衣袖,这才回头看他:“我先替你保管。”
白方古瞬间牙根发酸,咬着后槽牙低声吼:“无缘无故我为何要收如此大礼,你还回去,出了宫我买一堆送你。”
太上皇呵呵一笑:“小朋友不必如此拘谨,他惦记我这东西也不是一两天了。此物有安魂护体的作用。我老人家魂体早已定性,带着他不过是个装饰品。有生之年听到有人能称呼我一声爷爷,也算是我人生中的一件大礼。我古戈子嗣本就稀落。原本想来,还有些愧对祖宗,现在看来。这古戈万里江河之内,不都是我的子民与子孙吗?你即已成为古戈人,又与青儿有过命的交情,也称得上是我萧家的子孙,不必如此推诿。”
白方古看得出这东西绝非俗品,听太上皇这么一说,他更要推脱,却不想长青压根不看他,装聋作哑,若无其事。白方古心中着急也是无奈,在想这老皇帝定然是太过寂寞。又被长青那么一怼。二人之间乌云密布这么久,白方古的一声爷爷,是不是喊出了他的归田之心。所以才会如此热情!却不曾想老皇上竟说出这样不符合逻辑却又不无道理的言论,让他竟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二人还没离坐,便听到门外有人惊呼了声:“二、、二殿下!”
长青伸着脖子向外看了看,就见萧云辞手里拽着百公,二人拉拉扯扯,一个冷面如霜,一个奋力挣扎。白方古愕然的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一步冲出就要救百公,却被长青倏一下拽了回来道:“你要做什么!”
“你师父这个人怎么回事?他拽着百公干什么?”
长青一把将他按下,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我师父这个人,人狠话不多,你不要去招惹他。”
白方古瞬间想起寺庙萧云辞的突然出现与太后的对决。又想起长青说过的诸多、、、刹那间他便明白了个透彻!可这其中因由却又一无所知。
太上皇看院子里冲进来的两个人,一口水呛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缩了缩袖子怒斥萧云辞:“怎么又换人了!”
旁边一直静立的老太监,忙伸手给那太上皇轻拍了几下,轻言细语道:“陛下您千万别动怒,这二殿下,回来一次不容易,这次、、他这不是也立了大功吗?那可是他的亲娘。”
太上皇咳了半天,憋了一脸的通红。竟回头怒斥那太监闭嘴。老太监立马沉默,悄然退后。
太上皇平静下来时,百公与萧云辞已经立在了跟前,百公看到白方古与长青,甚是喜悦,一步跳到他们身边,与萧云辞划开了界限般保持距离。
老皇上看着萧云辞,竟然又不语了,萧云辞也不语,二人对视着。谁都不说话。这气氛诡异又诡异。白方古心中滚过一百八的直线问号?他们这父子爷孙的见面礼就是干瞪眼?心理对决?长青与太上皇的僵持有着长青父亲这堵墙,他们父子二人又是为何?
白方古心中正打鼓,那太上皇突然望着百公,眉间蹙了蹙看他:“你不是,青儿的医者吗?怎么?会认识他?”
被太上皇这么一问,百公这才恍然醒悟,急忙拢了袖子,递步拜过道:“承蒙太上皇记得。正是草民,草民确实不认识二殿下。”
太上皇这次眸子更是溢火,低头沉寂片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后道:“你不认识他也正常,我都没机会认识他。”
白方古心中嘀咕,差点笑了。忍着不语,却听太上皇又道:“人家不认识你,你这又是干什么?你这、、、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二殿下依然是面如冷霜,人似冰雕。望着他的父亲,无喜无怒淡淡道:“我认识他。”
百公这时急了:“刚认识,就是为了救长青才认识的。”
太上皇一摊手,身子都跟着颤了颤:“人家刚认识你,你拉着人家来这里做什么?”
二殿下一低头,深深一拜,继而看了看他的父亲,冷冷道:“辞行!”
老皇帝似很头痛般叹了口气,这一幕,像极了老父亲对不争气儿子的无奈,但白方古上下打量了萧云辞,怎么看都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且有一股成仙得道之人的气度与风范。除了那头白发惊魂,哪哪看着都亮眼。这太上皇为什么对他这般不满意?
听说他这一出关,基本就控制了天界山,怎么着也不能算不争气呀!在看萧云辞的那神情。依然没有波澜,只是他时不时看一看他父亲,继而又道:“求物!”
老皇上像是不解似的微蹙眉头,继而抬头片刻看他:“求什么?”
萧云辞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又合拢,半响道:“求宝物。”
白方古更是不解了,这又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平凡陋室里,确实有不少摆件,也确实都堪称简洁朴素的宝物。但这二皇子即为天界山玄剑派掌门人。又基本要统领了天界山,自然是不缺宝物的。仙物估计也不少。但看他一副执着相,白方古正思索间,长青已经拉了白方古,深深冲老皇帝一拜,离开了。
背后百公急角猫似的赶紧跟了出来.
二皇子萧云辞似要抓百公,被那老皇帝呼了声:“老二,你先留一下。”
他不得不住了脚.
三人出了这老皇帝的草堂宫殿,白方古对着刚才那一幕好奇得当死猫也想知道咋回事。他扯了扯长青道:“你二叔。”
长青一顿:“他是我师父。”
白方古眉梢挑了挑:“都一样呀!”
见长青满面否认,白方古无奈叹息:“矫情,你师父与百公”考虑到百公紧随其后,白方古舌尖灵活一绕:“你师父、、求什么宝?”
长青嘴角一扯,眸子溜了溜道:“我也想知道他求什么宝!”
“赶紧走吧!”百公避毒蝎般加快了脚步追上他们。
白方古想寻问,但看百公请了“雨师”上身,额角乌云密布,眉心雷公提斧头,就差电母来激鼓了。白方古相信,若他此时敢“提壶不开水,”百公能给他面门印个无影脚,所以他把那好奇猫憋死在肚子里。配合百公点头称:“是、、是、、..快走、、”
快速离开,这一点三人达成了共识,竟然空前的统一。三人决定,带上阿珂,立马回天界山。
小花被古戈皇帝扣下来给他当将军,白方古并不愿意小花搅入古戈宫廷,但古戈皇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无数绝顶战马,生生诱惑得小花挪不动脚步。
末了小花想了想,决定暂且呆一阵子。出城前白方古只跟小花做了匆忙的交代,并极为认真的嘱咐他认真做事,小心做人,宁愿做夹着尾巴的狼,不能做不知死活的狗。种种繁多,听得长青不住的抠耳朵,末了低声道:“留他在这里,是因为皇上确实看他是一个可造之材,别担心。只要不违法乱纪坑蒙拐骗,嚣张一点没事。”
白方古拿眼瞪长青,继而回头看小花:“别听他的,做事可以嚣张,做人一定要低调,知道吗!白府是你的,去住就好了,需用钱时去账房领取,不必节省、、、、”
小花被白方古聒噪的直掏耳朵,继而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又不吃喝嫖赌抽,用钱做什么?再说那朝廷不是还得给我俸禄吗,等天界圣会开始,我还得去闯圣山那!放心了白圣人。慕容垂十三岁就领兵打仗了,一生没有败绩。霍去病十七岁驱逐匈奴,一路杀得他们落花流水。容恪十五岁带兵统领全军。我已经十七八岁了。放心,我一定要有韩信的气度,刘邦的胸怀,朱祁镇的风范。但绝对不能有他们的弱点,做事如狼,做人如狗!”
白方古最后打住他道:成了,你去忙吧!
方天珏提着弓箭出现在他面前时,让白方古有些意外!
今天上夜班,凌晨三点,精力不足,倒腾很累,明天这篇继续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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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夺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