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这是个挺动人的故事,但严崇山听完,只是煞风景地想:合着这小子是有贼心没贼胆、光意淫不追求啊?他娘的,太怂了,如果我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这样。
闻允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他在心里想:然后呢?就没了?这也没线索啊。
这两人虽然不对付,但都出乎意料地不解风情,一个赛一个地不吃煽情这一套。
严崇山点了点头,拿眼神扫过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李芸芸”,问:“所以你这是?”
郭敦一口气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了,现在也清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并不犯法,于是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杀,所以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写一些学姐的名字。”
严崇山:“那你想得还挺频繁。”
郭敦:“……”
闻允比严崇山正常些,他问:“那天夜里你去活动室,说看到了一个鬼魂,具体是在哪里看见的,大概什么样子?”
郭敦回忆了一会儿,比划着说:“在那一层的走廊尽头,看动作像是急匆匆地离开……我们是从左边楼梯上去的,那个影子是从右边楼梯消失的。样子……就……女生?穿着一身白衣服,一晃眼就不见了。”
闻允追问:“大概多高,或者有没有其他明显特征,你能记起来吗?”
郭敦:“我真的没看清,就那一眼……”
闻允若有所思,室内一时沉默。
郭敦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问:“严警官,您觉得学姐是杀人凶手吗?”
严崇山跟触发被动了似的,不过脑子地说:“封建迷信不可取,我们要坚持唯物主义……”
郭敦苦笑一声:“严警官,我能看到鬼,你那套说辞我不信的。”
严崇山只好消了音。
郭敦又问:“如果……如果学姐真的是杀人凶手,你们会把她怎么样吗?”
严崇山问:“杀人是要有动机的,李芸芸有什么动机杀张景程呢?”
郭敦深吸一口气:“……那天学姐走的时候,突然问我了我一个问题,还、还要我保守秘密。”
郭敦:“她问,‘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要怎么办呢?’……我想,这和我的情况不是一模一样吗?我就告诉她,我应该会放弃吧。”
严崇山:“她什么反应?”
郭敦表情苦涩:“她说‘我想也是’。所以我……我在猜,她喜欢的会不会是……张老师呢?有一次她在走廊站着往下看,我好奇她在看什么,就凑上去,发现楼下是路过的张老师。”
严崇山不动声色:“嗯,可能吧。”
郭敦有点着急:“所以你们会把她怎么样?”
严崇山耐心地解释:“小子,我们再神通广大也不是阎王爷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正儿八经的公职人员,查案只对活人负责。如果调查出有东西在作祟,那把作祟的东西解决掉,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这你能明白吗?”
郭敦茫然地重复:“解决……怎么解决呢?学姐都已经死了……”
这件事说来很复杂,能在人间作祟的鬼魂通常怨念很重,处理起来相当棘手。对于严崇山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是超度——送下去让阎王爷来判是非对错。
但如果超度不了,他们也就只好用下策,打怨魂一个灰飞烟灭了。
奇异的,严崇山没告诉他,反而摸了摸他的脑袋,态度温和:“不会怎么样的,你好好学习吧,别让这些事影响你。”
随后,二人出了门,再度谢绝郭母的倒水服务,告别了仍然战战兢兢的郭母,离开了郭敦的家。
下楼要比上楼轻松,闻允嫌扶手太脏,于是将两臂抱在胸前,陡然问:“你说谎了吧?”
严崇山面不改色,他单手揣兜,问:“哪一句?”
闻允:“你说‘不会怎么样’。如果作案的是鬼魂就不会得到任何惩罚,那特安局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严崇山啧了一声,有点嫌弃地说:“我就烦你们这种聪明人,听一句能猜三句。”
猜得还都挺准!
闻允追问:“如果凶手真的是李芸芸,你会怎么处理她?对于鬼魂的惩罚,除了‘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
魂飞魄散?
这个词像火石碰撞出的一颗火星,飞快地从严崇山的脑海中掠过,点燃了一个猜测。
两个死者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灵力痕迹,除了被外力抹除灵痕这种可能性外,还有可能是魂飞魄散了。
但让鬼魂魂飞魄散,需要很强的能量,操作的时候也会产生强大的冲击波。或许罗梨感觉不到,可计遇这个“寻踪”当时就在学校里,一定能察觉到什么的。
为什么会察觉不到呢?
究竟是不是魂飞魄散?
严崇山满腹疑虑、心不在焉,难得保持长时间的沉默,一句损人的话都不再说,把车又开回了特安局里。
两人回到一层客厅时,正好听见罗梨用甜腻的声音在打电话。
她拿着手机,面对看不见的通话对象也露着笑,手指缠在打卷的发尾上,一边转一边说:“嗯嗯,是这样呀?好呀好呀,姐姐知道了,谢谢你。哎哟,我没打扰你吧?是嘛~那太好了,嗯嗯,祝你今天生活愉快哦,有机会姐姐请你吃饭,拜拜~”
电话一挂,她又高又甜的语调就落了下来,只见此女仰天大笑,朝二人雄浑道:“让我查消息,手到擒来啊手到擒来!”
张老师和陈老师的人际关系由外勤处其他成员排查,罗梨是个姑娘,而且是个声音甜美的姑娘,很容易骗取小姑娘们的信任,于是由她负责打入李芸芸的朋友圈内部。
她刚才电话联系的正是李芸芸的几个室友,小姑娘们被她哄得晕头转向,三言两语就把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交代了。
她们说李芸芸是典型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在学校很受欢迎,追求者不断。
闻允问:“那谈了吗?”
罗梨摇头:“没有呢。人小姑娘可自觉了,嫌早恋影响学习,一直都没谈,连绯闻八卦都没有。哎呀!现在内娱的这些小鲜肉,要是能有人家一半的自觉,至于塌房吗?”
严崇山顺口说:“你上次约会的那个不就是个三线小鲜肉吗?还在这既要又要起来了,人要是不恋爱怎么跟你睡?。”
罗梨气鼓鼓地拍打沙发:“我们只是睡了又不是谈了!那是两回事好不好?再说他活儿也不好,我已经把他拉黑了,不会再回购。”
闻允无奈地提醒:“……梨子姐,可不可以先说正事……”
罗梨回过神来:“哦哦,好的。她们说啊,高三下学期李芸芸突然不对劲了,整个人显得非常失魂落魄,话也少了,和她们宿舍夜谈的时候还频频走神。”
“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哭呢,估计那会儿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吧,真可惜,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
严崇山:“具体哪天开始的还能记得吗?”
罗梨:“我也问了,不过时间过去挺久了,她们也记不住具体日期,就是说在一场物理比赛之后吧。”
“那比赛据说挺重要的,如果拿到好名次,甚至可以直接保送到连大。但是那场比赛李芸芸发挥失常,名次不怎么样,所以错失了保送机会。”
闻允问:“所以她是因为比赛成绩不好才郁郁寡欢的?”
罗梨:“反正她室友们是这样认为的,觉得小姑娘是被滑铁卢给打击了,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也都没怎么追问。”
“不可能吧,”严崇山摸出一根烟,叼进嘴里说,“以她的成绩不至于难受成那样啊,不是说成绩优异么,难道以她的实力考不上连大?”
连大毕业生闻允很自然地点点头:“有点悬。”
严崇山:“……”
该死的学霸!
严崇山将对学霸的痛恨转化为工作任务,他弹了弹烟灰,点兵点将到闻允身上,说:“反正外勤处那里还没消息,我们现在还是以李芸芸这条线为主,你一会儿跟我再去一趟李芸芸家里。”
闻允不满道:“我不是刚和你回来吗?你自己不能去?”
严崇山振振有词:“你今天是上岗第一天,工作态度能不能积极一点?如果处里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推三阻四、偷懒耍滑,那案子还查不查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宛如自己是付出最多的人。
闻允冷笑一声,无情地拆穿了他:“他们说你画不了符,也用不了能力,所以每次出勤都在旁边指手画脚,根本不干什么活儿,实事都是他们干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严崇山听出了言下之意:推三阻四、偷懒耍滑的另有其人。
严崇山大怒:“‘他们’是谁?!”
闻允游刃有余地回答:“你自己想。”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从陈述到煽风点火再到添油加醋,全由李煦一手包办,而罗梨一定会在边上大力赞同,特安局的和谐稳定都靠贬低领导的人格来维护。
严崇山忍辱负重,毕竟他还得依靠他的好下属们,于是他把烟掐灭,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惑之以利。
他对闻允道:“小同志,这就是你工作的动力啊!你想想,等你当上了局长,这样的好日子就轮到你了,不心动吗?”
闻允:“不。”
顿了一顿,闻允又问。
“但是你这么……”他微妙地停了一下,把“无能”改得更好听了一点,“……稳健,是怎么当上局长的?”
他加入特安局后,发现局里年龄最大的就是严崇山,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
恐怕不是因为严崇山实力强劲,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局长,而是论资排辈下来,严崇山竟然就是资历最老的那个了,所以只好矮子里面拔高个儿,让他当局长。
但这是怎么回事,特安局难道和互联网大厂风俗一样吗?一过三十五岁就开除?
严崇山果然没正面回答他,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这沉默并非出于不好意思或者羞于启齿,似乎更像对某件事情的回避。
他深吸一口气,简短地说:“下次再告诉你,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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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