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办公室时,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面色着急的护士,正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一看到我立刻朝我走来。
“安医生!”
我走上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前台护士小丽,她拉着我的手说:“那个人昏倒,应该是发烧了,我把他送到了你的办公室里。”
那个人?我皱起眉头。
注意到我的表情,小护士立马解释:“我尝试过把他送到病房,但是他不愿意。嘴巴里一直喊着安医生你的名字,我迫不得已就把他暂时安置在你的办公室里。”
她说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那个人应该是许卿歌。
“安医生你看现在怎么办?我们一起把他送到病房?”
我没有回答而是说:“没事,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
送走护士后,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看到倒在沙发角落的许卿歌。
我脱下白大褂,走过去。他脸颊两侧有些红晕,似乎是难受,他的眉头始终紧促着。
我在他身旁蹲下,伸手去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怎么这么烫?”
我起身去拿体温计,刚要起身。一抹重力,拉着我的手,身子失重的向后倒去。
“别走。”
他烧的厉害,呓语间都滚烫的吓人,我扯了扯他抱着我腰的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拉不动。
只能作罢,我把手拔出来,拨了个号码出去。
“陈凉,你拿着体温计和医药包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陈凉讶异:“安医生发烧了?!”
还未等我说完,陈凉就说:“我帮你叫医生去!”
我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黑漆漆的屏幕还倒映出我没反应过来的错愕表情。
我睁着眼睛有些无力的看着天花板,接着垂眸看向腰间那双手,因为用力,他白皙的手掌泛着淡淡的青色血管。
陈凉叫来的医生随时会到,我要在那之前,解脱自己。
因为他的紧锁,我有些艰难的转了个身。下一秒,两个人面对面,我才发现因为高烧,他脸颊染上一抹绯红,连带着嘴唇都充斥着鲜嫩欲滴的血色。
犹豫了一秒,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放柔自己的声音带着哄骗:“许卿歌,我不走,你先放开。”
两句“不走”,边去拉开他的手,还好奏效的,许卿歌逐渐舒展眉毛的同时禁锢的手也被我撬开。
门,恰好被人敲响。我整理了下衣裳,开了门。
“安医生。”
医生看着我打了个招呼,注意到我的正常气色有些迟疑的问:“安医生,您发烧了?”
我侧了侧身子:“不是我,是他。麻烦你了。”
医生看到沙发上的人走了过去,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在他额头一测,39.5度了。
“是着凉了吗?”
我并不清楚,“应该是吧。”
“打个吊瓶退的快些,我再开几服药您让他吃下这样很快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帮着忙把小篮子里的吊瓶拿出,医生举着针没空闲手去拉许卿歌的手,我看着,帮着把许卿歌的手摆在沙发把上。
“袖子拉一下。”
我跟着做。
许卿歌的皮肤很白,冷白冷白那种。所以当我把衣袖拉上去的那一刻,手腕斑驳密麻的伤痕露出时,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医生什么也没说,很麻利的扎入静脉,贴上输液贴,举着吊瓶挂在上方的一根栏杆上后,看着我:“可以了。”
我朝医生道谢:“麻烦了。”
“没有,应该的。”
目送医生出去后,我关上房门。
不健康的红润给他凌厉的脸染的不那么尖锐,我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垂眸看着那半截裸露着的手臂。
那些痕迹是陈年旧伤,却大片大片的烙印在他胳膊上。
我忍不住的想起,他的白发。视线落在他此刻垂顺的白发上。
两瓶水已经吊完,但他还没有醒来,我索性就在办公室办公,但很快困意就袭来。
——
烫,好痛,炽热的火似乎真实的附在我的肌肤上,火焰中,少年站在我对立面的那头,凛若冰霜的看着自己。
他说:“走了就别再回来。”
太痛了,熊熊的火似乎灼烧着我的脸颊,滚烫的泪珠被灼的更上一层温度,仿佛要灼穿脸颊两条似的。
轰——
坍塌的是门口的牌匾,砸碎的是少女眼中的少年,她嘶吼着,想要冲进去,身后的父母死死的抱住自己。
火光映在少年俊美的脸颊,少年站在火中,火光一点点侵蚀掉少年的黑瞳,就这样的场景成了她下半辈子永远在做的噩梦。
“不要——!”
漆黑的视野,我半坐着起身,急促的缓着混乱的呼吸,一双眼睛瞪大,没有焦距的看着无边际的黑。
转头,我不知自己何时也躺在沙发上的。身旁是许卿歌,他还闭着眼,睡容安静。
我半起身,一股来自原始的冲动任由着想法,付诸行动。
我伸出手,以禁锢的姿势缓慢的朝他脖子去,直到虚空的架在他脖子外围。
“动手。”一道熟悉的女声回荡在脑海,催促着手上的行为落实。
“…”
“你这双手,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那张刚刚还睡着的脸霎时间睁开了眼。
他缓缓掠起眼皮,折着一道浅浅的褶,蓝眸若隐若现的,然后偏着看向我的手。
彻底醒来的思绪使得半空中的手狠狠的一颤,我收回双手。
起身走到一处:“起来把药吃了吧。”
许卿歌起身,把桌子上的药一把丢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吞下。
我皱着眉看着他对于我来说像是自虐的行为。默默的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在饮水机旁接了水,走了过去。
“吃药不喝水,这个毛病得改了。”
因为生病,许卿歌精神殃殃的。低垂着眼,像头病殃殃的狮子,失去了威严,任人摆弄。
他皱眉看着我手里的水,很显然是不想喝。
但我依旧不动如山,态度表明。
许卿歌拗不过我的,接过喝完。
这边,门口被人敲响。我起身走到门边,是陈凉。
“安医生,萧婷醒来了。她说要见你。”
刚刚给萧婷注射的镇静剂药效至少要持续三个小时,这才过了多久?她就醒来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我等会就到。”
折返回室内,我拿下衣架上的白大褂边穿边对许卿歌说:“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你病还没好,如果愿意的话,在这里多休息一会会比较好。”
来到病房门口,陈凉依旧就守在门口。
“她醒来就不愿意吃饭也不愿意喝水,就一直看着窗外。”
我点了点头,拉开门走进去。
病房里的光线并不亮堂,暗暗的黄灯,望过去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病房里非常安静,只有窗户萧婷大开的窗帘伴随着风发出的躁动。
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盖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萧婷循声回头,看了过来,“安医生。”
我对她笑了笑:“夜深,会凉一些。”
萧婷却垂了头,丝丝黑发落了下来。
“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垂着的脑袋晃了晃,她说:“不饿。”
“那饿了告诉我。”
萧婷垂着的脑袋抬起,看着我。一双眼睛澄澈的倒映出窗外高高悬挂的月亮。
“安医生,乐乐是不是不原谅我?”
就在上午,萧婷还曾说萧乐出现在了自己梦中,但此刻的悲伤情绪笼罩缘由原来是因为萧乐,我想那原因大概也和自身的梦境相关。
我拢了拢掉下来的外套看着她问:“怎么会这样想?”
她紧紧蹙着眉头,伸手拉住我的手:“她不肯找我,连梦里都不愿意来,她一定是不肯原谅我,所以才不想我去找她。”
她看着我,眼中带着茫然的无助。
想到这里,她懊恼的捶打自己的脑袋,干涸的嘴角撕裂出一个口子,还未消散的泪痕交错着新的又并滑落。
我拦住她伤害自己的手:“我帮你好不好?”
她捶打脑袋的手停顿,看着我:“什么?”
我按了按她的手说:“我帮你找她好不好?”
这一瞬间里,她眼中充斥起来的是一种无名的恐惧,那种害怕似乎要吞没她,席卷她。
但她没有拒绝,而是一双眼睛走神,仿佛失去了思想,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娃娃。
萧婷到最后也没有回答我的请求,却像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按部就班的吃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