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房子旁时,徐志洲接了个电话,他几句了解后,挂了电话看向我问:“你知道为什么这方圆几里就只有这么一家屋子吗?”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知道。
他晃了晃手机:“早些年张月的养父母陈辛和村里的人闹掰了,所有人为了远离他们一家,全部搬到另外一个村子里。”
是什么样的纠纷,得罪全村人。所有人还不惜为了远离他们全村迁房?
我的视线落在那唯一一栋房子上:“看起来,是不小的纠纷。”
两人继续两步向前,直到站在陈辛家门口。
徐志洲曲指敲了敲门,叩叩叩。
“有人吗?”
很快,门向里打开,声音先传来:“唉,是你啊,徐警官。你们来了怎么不先通知我?”
是我要求的,防止提前告知来访而问话措辞有所防备。
我上前一步解释说:“陈女士你好,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调查清楚,此次回访是想要了解一些细节。”
门只开了一条足够她露头的大小,她看了看徐志洲,又落在我身上:“这位是?”
我保持着微笑:“你好,我是徐警官的助理,小红。”
警惕的眼神至此,才稍稍松懈。
她直起身彻底推开大门。
面前的这位女士就是张月的养母陈辛,身材纤细到了皮包骨的状态,她面色饥黄,看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她推开门:“进来吧。”
小楼的外表显然是小富人家模样,但走了进去,才看到里面俨然一副家徒四壁农家院的样。
沙石地,水泥灶,木头桥梁。
陈辛搬来一个木头长椅:“来,坐,要喝些什么?”
我摆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们就问些问题,很快的。”
陈辛说好了声,就坐在我们对面。
我手里的本子详细的记录了先前徐志洲和同事一切对于陈辛的问话,视线往下,我择了其中几个问题。
“你之前说过,在张月去往陵城上学后就再也没往家里打电话,那么你们最后一次交流,或者联系是什么时候?”
陈辛思索了几秒:“2017年的八月三十一号,开学前一天,她向我报备一切安全。”
“所以你们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联系了?”
陈辛低了低头:“对。”
我看了看陈辛身边:“孩子今天不在家?”
陈辛神色有些惶恐,但她掩盖了下说:“孩子在睡觉。”
我收起手里的本子:“等她醒了,可不可以让她和我聊聊。”
比起我坦然的态度,陈辛却表现的有些过于紧张了,她明显在压制自己的表现却又控制不住说:“你们...你们要和茉茉聊什么?上次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陈辛把视线落向徐志洲。
我保持着微笑,解释说:“例行公事,放心,我们并不会伤害到小孩。”
陈辛家一楼空荡荡的,我的视线从楼梯口那里收回:“阿姨,方不方便让我去看看张月的房间?”
“可...可以啊。”
陈辛带着我们来到了二楼的一门前,铁长锁锁起的木门,陈辛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锁头。
“就是这里了。”
木头床,大花被,小灯泡。床头上悬挂着一个三角形像粽子一样的东西。房间很整洁,应该经常打扫,但空荡荡只剩下床,被子,以及床头柜,视线偏移,床头柜上有个相框,我走近想要看清。
“这个怎么会在这?”
陈辛就一个箭步向前,把相框抱在自己怀里。
她似乎害怕我们看到这个相框,我朝她伸手:“阿姨,这个可不可以给我们看看?”
陈辛显然不想让我们看,但她看了眼徐志洲后,抓住伸了过来。
相框里是三人合照,陈辛抱着小孩,左边站着张月,是黑白照片,但张月表情相比起陈辛的喜悦来看,更像是哀怨。
陈辛手抓着相框,期间还着急的时不时问我们:“看完了吗?”
日光混合着阳光透过花样玻璃照进来,相框斜45°角收过去的瞬间,日光投过陈辛未覆盖住的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痕迹,贴着右边并不契合。
陈辛收着照片,还怕自己刚刚的反应带来什么误会的说:“这就是一个家庭合照。”
我本来不打算配合陈辛的表演,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声软软的声音。
“妈妈!”
门框边,一个小女孩小跑着入陈辛怀里,陈辛擦去小孩额头的汗渍柔声:“茉茉醒了,饿不饿?”
陈茉摇头,目光落在徐志洲身上后很快就转移到我身上,显然变得好奇的询问:“妈妈,这个姐姐是谁啊?”
陈辛拉着陈茉十分耐心的介绍:“这位是徐警官的助理,她是小红姐姐,来打个招呼。”
陈茉从母亲怀里走出,她认真的介绍自己:“小红姐姐你好,我是陈茉。”
小孩子乳牙都未掉完,奶声奶气的十分可爱,我蹲下在她旁边揉了揉她的头发:“陈茉你好,你今年几岁了呀?”
陈茉弯曲着小手指,踉踉跄跄的说:“我今年,我今年十岁了。”
我满目慈爱的看着陈茉,小孩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突然把手拍在我脸上,她奶奶的捧着我的脸一双大眼睛看着我说:“姐姐,你和我姐姐一样漂亮。”
张月?
我笑着回应:“是吗?”
陈茉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竟然出现了失落的神情,她说:“可是姐姐好久好久都没回来看我了。”
我半抱着小孩:“姐姐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还未来得及得到回答,陈辛就激动的阻止我俩,她说:“警官,有什么事你问我,不要吓到小孩了!”
这下就连我怀里的陈茉都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母亲,我摸了摸她的头:“陈茉,姐姐吓到你了吗?”
陈茉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那陈茉回答姐姐,姐姐有多久没有回来看你了?”
陈茉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掰弯算清楚后抬头:“五天,姐姐有五天没回来看我了。”
陈辛闻言,立刻走到了陈茉身边,她抱着陈茉同我们说:“孩子做梦就喜欢乱说话。”
紧接着她狠狠的拍陈茉的屁股:“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能撒谎!告诉他们,姐姐到底有没有回来?!”
小孩哪里受到过这个的挨打,“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哪里还说的出话。
陈辛抱着小孩,满脸的歉意:“警官,小孩喜欢胡乱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志洲看不过眼了,他说:“那也不能打小孩啊,哪里打能解决问题的,好好跟她说就行了。”
陈辛抱着小孩频频朝我们弯腰道不是:“是是是,警官说的是。”
徐志洲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他的手:“今天就到这吧,我们就先走了。”
陈辛说什么都要送我们出门,直到大门重新紧闭,一出门徐志洲就问我:“不再多问些什么吗?”
我摇头:“在这里,问不出来多少有用的信息。”
徐志洲说:“看你的样子并不意外,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眸色一深:“只有一种东西不会骗人。”
徐志洲了然:“你是在看她们的反应?!”
没错,只有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也不会骗人的。
但徐志洲挠了挠头:“那你怎么知道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脑海里闪过挨打而哭啼的陈茉:“你觉得陈辛在哪个问题上表现的最为偏激?”
“张月?”
我点了点头,在张月是否回来这件事上,陈辛努力的掩藏,甚至疾言厉色的打陈茉只为了让她闭口不提。
若非有蹊跷,她的反应都不该是如此的激动或者愤怒。
我看向徐志洲:“估计和你猜测有所出入。”
徐志洲:“那我们现在怎么查?”
抬眸,我看向远处,一条河的对面,乡灯点点,炊火雾雾。
“去了解一下,陈辛曾经的纠纷。”
迁村的地址距离陈辛家其实并不远隔了一条小河,
村委会小办公室内。
“不知道你们到临,只有这些简陋的茶水。”
村长是个中年过半百的男人,他端着两个瓷缸杯,放在桌面上。
茶水晃荡然后逐渐趋于平静。
我端起茶缸喝了口,是极为苦涩的香,我抿了抿唇,放下茶缸。
“我们此次来想要了解一些陈辛家的情况。”
村长听了后并没有很多奇怪的表情,更为平淡的只是若有所思的深想了一会才悠悠的开了口:“你们是想知道,村民们共同迁房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
村长深深长叹一口气。
“这都是造孽啊。”
徐志洲和我默契的互相看了眼对方。
三年前的中秋节,家家合欢团圆的日子,村子里的野狗嘴咬拖着一个发白的编织袋冲到了大家吃席的脚下。
作为村长率先注意到了骚动。他还以为这是野狗像平常一样搜垃圾,翻吃的。
他安抚了被扰乱心情举着棍子就要打狗的村民。
“这大好的日子,见血多不吉利。”
村里的野狗时常会偷食,……但今天的大黄似乎于平常不同,它的眼睛异常的凶狠且似乎藏着血光。
村长的视线不由得落向它嘴里叼着放在地上的编织袋。
他一伸手,大黄就朝他大吠。村长收回手,视线也没能从那编织袋上挪开。
他招呼来手下人,用大袋子套住狗子,不顾狗子在里面发疯狂吠。
他伸手向那颜色发白的编织袋,水汤汤的,似乎是泡在河里很久了被狗子叼起来的。
他忍住嫌恶,扯开毫无规律乱成一团的袋子。
口子开了一角,一个被红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就滚了出来,迎面而来的还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气味。
“村长这是....这是不是手啊?! !”
被塑料袋包裹的是完整的东西,那人似乎没有耐心,剩下的七零八碎就被随意扔在编织袋里,随着红色塑料袋滚出,人们也就注意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些无头碎尸,出现在中秋团圆日。
时间回到现在。村长的脸上似乎还停留在拆开碎尸袋的那种震惊的情绪上,他瞪大眼睛,直到阐述完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