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书默默捂了下脸，贾虎什么时候能改掉打架喜欢大喊的毛病就好了。
众人皆被这充满气势的大喊惊到，齐齐看过去，来人却不如他声音里给人的感觉那样健硕魁梧，反而有些精瘦，人倒是长得还挺俊俏，就是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
众人正在猜测来人是谁时，贾虎已经迅速加入战局，替被他那一声惊到的女子挡下袭来的木棍，一拳将那人打飞出去。
虽然贾虎的长相看起来不太对得起他的名字，打起架来倒真如猛虎出笼一般，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将几人打飞出去，捧着胳膊满地打滚。
贾虎心中早已对王勇等人的行为不满，无奈宋雁书一直不出声，叫他憋得慌，这下总算让他出手了，他便一人折了一只胳膊，叫他们欺负人！
王勇面色难看，却并没趁机逃跑，反而眯起眼睛看向贾虎，“阁下是何人？在下怎么没在京陵城中见过你？”
贾虎将头一昂，“你虎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贾虎是也。”
宋雁书钟承齐刷刷地捂了一下脸。
王勇的脸色渐渐疑惑，京中有这般武艺的人不多，且此人举止看起来还有几分军中的痕迹，但贾虎的名字他从来没听过，难道是……
“阁下是南方来的？”
贾虎正等着这人闻风丧胆地求饶，此刻听见王勇说他是南方来的，不由眼睛一瞪，“你虎爷爷……唔唔……”
钟承一个箭步上去，捂住贾虎的嘴。
“是，我们是南方来的，乡下粗人，不懂规矩，公子勿怪。”
王勇皱起眉头，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他在钟承窜出来的地方扫了一眼，“你又是谁？”
“在下王渊道。”钟承道。
女子在一旁听到贾虎自报家门时，惊得瞪大了双眼，听了钟承的名字，又显得有些疑惑，视线不由自主移向人群。
“王公子！王公子！”
正在几人僵持间，巡城官带着一队金吾卫赶来，将几人团团围起来。
为首的巡城官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才勉强道：“王公子，听说此处有人闹事，王公子可无恙？”
王勇冷笑道：“大人再迟一会，就可以给王某收尸了。”
巡城官擦擦一脑门的汗，连连哈腰道歉。
王勇不耐烦地挥挥手，冷笑道：“这伙人是南方来的，本公子怀疑他们是东南军的叛将，大人随我一起将他们送到中书令大人府上去。”
巡城官连连称是，金吾卫得令上前，要将几人统统拿下。
“住手！”
女子冷喝出声。
巡城官这才看见众人之间还站着一名女子，定睛看去，不由大惊。
“张小姐，您怎会在此？”
说完，巡城官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为难地看了眼王勇道：“王公子，这……张小姐是兵部尚书张简大人的千金，与东南军毫无关系，想来其中或有什么误会？”
王勇看向张小姐，眉毛轻轻一挑，眼神逐渐兴奋，如毒蛇一般从张小姐身上缠绕而过，留下让人忍不住颤抖的阴寒，他慢慢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
“你看什么！”张小姐心中有些发寒，又不愿承认自己被王勇一个眼神吓到，不由一梗脖子，怒斥出声。
“张小姐，”王勇脸上笑意越来越盛，“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若知道是张小姐在帮这些逆党，王某定不会狗拿耗子，多管这桩闲事。”
说完，王勇转向人群，笑容如夏日骄阳一般灿烂，只是那灿烂中，却藏着数九寒冰。
“各位可看到了，张简张大人家的小姐，当街与兵败降敌，弃城出逃的东南军勾结。”
百姓们面面相觑，宋雁书不由锁紧眉头，视线从窃窃私语的百姓脸上一一扫过。
张小姐这才明白过来王勇想干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怒道：“王勇，你不要颠倒黑白，他们不是东南军！”
王勇笑道：“张小姐，是与不是，进了大狱就都知道了。”
说完，王勇脸色一变，厉喝道：“全都带走！”
金吾卫并没人动。
王勇看向巡城官，面色阴沉下来。
巡城官衣襟已经湿透，他抹了一把总也擦不尽的冷汗，弓着腰挣扎道：“王公子，张小姐毕竟是闺阁千金，不如先押回张府，容下官向张大人禀明原委，再行羁押可好？”
王勇微微笑道：“那大人不妨先随李某去向中书令大人禀明原委？”
巡城官苦着脸连道不敢，环顾了一周，见事情似乎已无转圜余地，狠下心一挥手，“张小姐，得罪了。”
金吾卫顿时上前。
“他们是我的人。”
就在此时，一道沉稳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王勇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周遭百姓顿时如潮水般退开，露出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死死拉住她的大娘。
宋雁书对大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大娘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或许并不是想做生意的小姑娘，不由自主松开她的手，眼中流出惊恐的神情，吓得连连后退。
宋雁书充满歉疚地看了她一眼，缓步上前，看着王勇重复道：“他们是我的人。”
巡城官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心中叫苦，这个时候，就算是亲人也不能认啊！
他抢先一步上前，挤眉弄眼地对宋雁书暗示道：“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王公子怀疑他们是东南军的叛贼，姑娘可想好啊，别图一时痛快糊涂行事啊”
宋雁书柔柔一笑，看向这个一直在冒汗的巡城官，“多谢大人提醒，只是他们确实是我的人。”
说完，宋雁书又看向王勇，却并没急着说明身份。
果然……
王勇硬生生扯开一个笑，落在宋雁书身上的眼神阴沉沉的，声音如同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原来是宋小姐，倒是小生眼拙，没发现宋小姐也在。”
“王公子言重了，小女初回京陵城，王公子能认出小女，小女已经很感动了。”
巡城官呆在一旁，不敢置信地看向宋雁书，声音颤抖，“宋……宋小姐……？”
宋雁书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对王勇道：“王公子可要将小女也带去问话？”
王勇脸颊僵硬，“宋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王某也是见此人有些军中功夫，又声称是南方来的，这才疑心是东南军，既是宋小姐的人，那必然不是东南军，宋小姐自便即可。”
宋雁书笑道：“王公子眼力竟如此厉害，小女佩服。”
王勇：“宋小姐客气，既然误会已解，在下便告辞了。”
“王公子请便。”
王勇转过身，笑意瞬间消失，如鬼魅一般的眼神在钟承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停在吴三身上。
虽然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是他王勇在京陵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却在今日一再受挫，让他心中燃起了强烈的暴戾，他几乎已经可以看见这个人待会儿在他手下苦苦求饶的痛苦扭曲面容。
一想到这儿，他胸口的憋闷就似乎松快了一点。
“将此人带走。”
“等一等。”
王勇背影僵硬了一瞬，然后转过身，脸上又挤出笑容，“宋小姐还有何吩咐？”
宋雁书紧紧盯着王勇，道：“他也是我的人。”
王勇嘴角抽搐了一下，漆黑的瞳底越发幽深，他紧盯着宋雁书道：“此人的路引上可是写明了是南方景城来的。”
宋雁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却并没有回答王勇，而是转身看向吴三，道：“你愿意做我的人吗？”
吴三傻愣愣的，还没在这一番又一番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被钟承提醒了一下，才忙不迭地点头，“愿意愿意，小的愿意。”
宋雁书看回王勇，微微一笑，目光中似隐含挑衅。
王勇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想着父亲这几日一直告诫的别招惹宋雁书，默念了几遍“忍”字，才止住要将胸腔炸裂开的怒气，他扯动嘴角艰难道：“既然他也是宋小姐的人，那便，放了吧！”
宋雁书一笑，刻意放慢声音，尾音微微上扬道：“王公子真是识时务。”
王勇几乎将牙咬碎才压下“嗡”得一声冲上头顶的血液，加重语气一字一词道:“宋小姐，谬！赞！”说完，王勇似乎是怕自己忍不住了，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开。
悄悄噤声的手下见此，兀自忍痛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跟着王勇落荒而逃。
吴三这才大梦初醒一般意识到自己逃过了这一劫，茫然地环顾一周，见了一地狼藉，一时悲喜交加，嚎啕大哭起来。
钟承扶起他，轻声宽慰着。
贾虎凑到宋雁书身边，竖起大拇指，咧开大牙道：“你今天好嚣张，我喜欢。下次能不能换我试试？”
宋雁书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她早就想探探中书令对她的态度，这么好一个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把握。只是，虽然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程度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王勇态度转变之大令她咂舌，更别提她还那样刻意挑衅，王勇明显不是心计深沉，善于忍耐之人，竟也强自忍下了。
这或许能说明，中书令对父亲的重视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巡城官上前下拜，打断了宋雁书的沉思，“下官见过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