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邀请，他早就做好了在外面只能偷偷摸摸跟着林彻明的准备。
毕竟他是仿生人，而他也知道林彻明虽然看着好像随性又洒脱，有种烂命一条随便了的感觉，但其实他心里藏着很多事。
尤其是林有思说的那些，林彻明都埋在心里，也因此总归有些警觉。
在这种地方带仿生人上街，不是个好选择。
就算可以遮盖掉那个标，净植可以完全拟人，他这样的生面孔出现，也会惹人注意。
这些林彻明肯定也知道。
可林彻明还是站在他面前，轻笑着问他要不要出去约会。
“约会”
用的还是“约会”这样的措辞。
这让AI怎么能不高兴？
于是乎，林彻明就眼睁睁地看着净植在停顿了一秒后，颈侧又变成了橙灯。
林彻明：“。”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净植的使用手册就要加一句“该AI橙灯常亮为正常”了。
林彻明莞尔，因为心情很好，所以多问了句：“去吗？”
“去。”这一次净植立马就回答了他，并且走向了林彻明，“我们去哪？”
林彻明却关上了门：“等一下，给你遮一遮这个。”
他点了点自己的颈侧，示意净植脖子上的R标识。
其实在脖子上特意弄个什么去遮的话，会很明显。
谁都知道仿生人颈侧这个标识。
所以林彻明得找点不一样的方式去遮一遮。
但林彻明没想到的是，净植学着他的样子眨了下眼，说：“不用找东西。阿林，这个是可以隐藏的，但需要你的允许。”
林彻明：“？我活那么久第一次听见有人设计仿生人，把标设计得可以隐藏。”
R公司到底在想什么？
生怕仿生人没有办法融入人类是吧？
虽然仿生人是机械眼，可多了去眼睛出了问题或者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将自己的眼睛改造成机械眼的赛博格啊！
净植：“设计初衷是考虑到也许有客户想要沉浸式和仿生人体验恋爱，也不想和仿生人谈恋爱外出时被人嘲笑机性恋、追不到人类才和仿生人谈恋爱等等，所以做了这个可隐藏的设计。但只有master有权限发出隐藏指令。”
林彻明：“。”
林彻明：“咳。”
净植非常AI但明知故问了句：“怎么了，阿林？”
林彻明没法把净植每次说master，他就有说不出来的细细密密的感觉这话说出口，会显得很奇怪。
而且莫名的，林彻明觉得他要是说出口，好像就会被净植拿捏住什么一样……所以最好不要说。
尤其喜欢听AI说master，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所以林彻明说没事，只是跟净植说：“那你隐藏吧。”
净植就一边隐藏，一边道：“阿林，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林彻明：“？”
怎么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呢。
“没怎么。”
林彻明坚决拒绝回答：“你还去不去？”
净植调低了自己的音量，用嘀咕的感觉说一句：“去和你回答我并不冲突。”
林彻明：“……”
他装作没听见。
而净植也没有再问。
林彻明拿出自己的面罩，他的面罩是可以自动贴合人体的，所以用来遮净植那客服化的笑容完全可以。
但对于净植来说，这东西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他知道这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可就特殊在这是林彻明常用的面罩。
净植弯着腰，任由林彻明给他戴上后，没忍住搂了一下林彻明的腰。
AI被打造得结实、肌肉线条富有力量感的手臂横过来时，林彻明愣了下，也将头抬得更高，就见净植做了个非常AI的动作。
他低下头，眉心靠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不是净植第一次这么做，所以哪怕林彻明总是会在净植太过像人的时候怀疑净植到底是仿生人，还是人类；在他心里，净植是仿生人的可能性还是要大于人类太多的。
因为人类很少会下意识地做这样的动作，对于AI来说，这是一种数据传输。
用更文艺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在这样时，传输得不仅是信息，还有他们的“感受”。
因为不是每个AI的感官系统都一样，仿生人的用途不同，感官设计也就不同。
有时为了交互，就会如此。还有信息过于庞大，要传达一些画面的话，这样碰一下也会更快。
至于为什么设计拥有不同感官系统的AI还能互相交换感官数据……林彻明只能说都是这样的。
总是把刀刃用在华而不实的地方，甚至是会带来不小影响的地方。
就像旧时代设计车子的那个无把手车门，到后面集体出事了，外面的人打不开车门无法救援就老实了。
就像现在这样。
林彻明知道无论是谁说话，那些最顶层享受这一切的资本都不会听，等到AI真的哪天意识觉醒，反掌控住了他们，他们就知道糟糕了。
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能提前预知到危险呢？
因为人在足够大的钱权面前，会被贪婪糊了脑子。
.
出门的时候，净植很自然地牵起了林彻明的手，林彻明也并没有抽出来。
这边是住宅区，虽然混乱吵闹，但基本都是住户，店面会少很多。
但没走几步，从巷子里转出去，就能够看见街区的纷乱。
各种全息投影广告，霓虹的灯光五颜六色地照在世间，却又因为这里是南五区，是整个东华的边缘地带，所以设施都没有那么“好”。
时不时闪烁一下的广告屏，还有失真感和因为争斗而被碰撞得闪烁乱码的器械……
像科技末日。
林彻明问净植：“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净植显然没有想到林彻明会这么问他，所以他在停顿了一下后：“…都可以。”
林彻明自然把他那一秒的滞涩捕捉，脑海里闪过净植颈侧橙灯的样子，笑了下：“那就随便走走吧。”
要林彻明说，其实南五区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他很小就来了这边，对这边已经非常熟悉，所以有一种没什么好玩的感觉。
林彻明只是纯粹地喜欢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林彻明还在思考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时候，净植拉着他，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了扯，避让开了一个走在路上玩全息的人。
这种事情大家也都是习以为常，要是没看到那就互相撞过然后继续走。
“……你想去看旧时代博物馆吗？”
林彻明的视线扫过街道上各种科技产物，忽然动了心思：“南五区有一个旧时代博物馆，没什么人，但里面介绍了人类从诞生开始到现在的历史。”
还有一个用全息模拟出来的旧时代的星空穹顶。
——如今受环境影响，晚上是看不到星星了。
别说星星，白天的太阳都极其罕见。
去哪净植都没有意见，只要能跟林彻明在一块儿。
就是……
净植有点无奈。
别人是生怕AI会意识觉醒，会做各种限制，林彻明就好像巴不得他能觉醒一样，还要带他去了解人类的历史。
走在路上的时候，净植难免问一句：“阿林，你很喜欢旧时代吗？”
林彻明偏头看向带着面罩的仿生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在家里时因为是橙光灯，加上他没有太注意，现在到了外面，斑斓的光彩打在净植身上，配上黑色的面罩，净植的客服笑容是被遮掉了，但那双冰冷、没有感情的机械眼也暴露出来。
哪怕净植的眼睛还是弯了一点弧度，也掩盖不了他无神死寂的眼。
就，割裂又帅。
林彻明被净植抓着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指尖，刚好就这样曲起来反握住了净植的手。
净植稍顿，就听林彻明说：“没有经历过，当然会憧憬好奇。就像旧时代的人会幻想AI时代一样。”
他笑：“人类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但得到了，就会发现自己也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最喜欢的时候，永远是期待的时候。”
净植眨了下眼，林彻明就问：“你能听懂吗？”
“能的。”净植点头，却说，“但我不太认同。”
林彻明有点意外：“为什么？”
净植似乎是程序出现了错误，但他隐藏了光圈，林彻明也只是凭借他的长久的沉默和面上流露出来的思索，歪着头一时间没说话去推断。
AI的运算无疑是很快的，尤其是这种仿生人，除非R公司在用旧时代的AI模型和网线，不然都是千亿兆的速度，是人类的脑子根本跟不上的思维速度。
林彻明见他安静了很久，不由轻轻催促了一声：“净植？”
净植：“……我不知道。”
他其实知道，但是他要伪装一下自己思考了很久：“我只是…我的程序好像不希望你这么说。”
净植知道以林彻明的聪明，一定能够明白——
他不想林彻明得到他后就会不喜欢他。
林彻明期待了很久能有一个干净的伴侣降临在他身边，最好是仿生人什么的。
他来了，但他不希望林彻明的期待会在得到后消散。
林彻明确实理解到了：“……”
他一边恍惚着觉得净植真的很不一样，一边又自己在这上面加注。
说到底，也是他自己根本不以工具的角度看待净植，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林彻明跟净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有特殊的个例嘛。”
他无意识地轻晃了一下净植的手臂，一人一机仿佛真正的人类情侣：“我就是个例。”
他不会得到了自己期待的东西后就不喜欢了。
林彻明想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可净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
他的人类在跟他撒娇。
在跟他撒娇。
在撒娇。
好可爱。
净植低下头，看着表情有点无辜的林彻明，在转角进一个人少了许多的街巷时，到底还是没忍住，隔着面罩用唇轻轻地贴了一下林彻明的脸侧。
[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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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