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洲不紧不慢地踱到林峤面前。
他比林峤高，身高的差距无声地加重了空气里的压迫感，“我无所谓。”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林峤下意识地垂下头，姿态恭顺，与平日里那个矜持清冷的样子判若两人。
贺昀洲目光微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视线落在他后颈某处，唇边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林峤顿觉后颈隐隐发凉，默默退后半步，贺昀洲却忽然开口，“林助理，你家里有蚊子？”
“？”林峤一怔，抬眼时目光里全是茫然，“应该……没有。”
贺昀洲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的后颈，“那就是人留的了。”
他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冷漠，“不过，还是希望林助理下次注意遮掩这类痕迹。”
林峤耳根一热，慌忙抬手捂住后颈，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消散殆尽，“我……我会注意的。”
他喉咙发紧，心跳的又快又重，洗澡时他只留意到腰腿间的红痕，却没想到后颈也未能幸免。
贺昀洲没再看他，径直朝门外走去，“三天后我到任，这段时间，别来打扰。”
“好的。”林峤仍捂着后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直到贺昀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峤才缓缓放下手，心头却像压了块石头，七上八下地悬着。
他是误会自己有恋人了吧。
要解释吗？
林峤脑海中闪过贺昀洲那双淡漠中带着嘲讽的眼睛，心头泛起酸涩。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的私事，对贺昀洲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琐事，他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眼线的私人生活。
***
贺昀洲即将进公司任职，林峤身为他的助理，既要和贺霆宴的新助理做交接，又要提前为贺霆宴的任职做准备。
在最后一天下午，他终于得空，出了公司，直奔商场。
自从那晚以后，他再没进过人偶的房间。
直白些说，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人偶。
可忙碌之余，他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地跳出那晚的画面，搅得他心境十分复杂。
时值下午，商场里人并不多，顾客三三两两地悠闲漫步。
林峤走在男装区，玻璃橱窗反射出他挺拔颀秀的身形，偶尔有擦肩而过的行人，目光总要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
他这个人，似乎不知道自己长着一张漂亮到让人神魂颠倒的脸。
对行人投来的目光丝毫没有感知，此时脑海里正回忆着贺昀洲平时的穿衣风格。
简洁干练，冷色系为主，和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
路过一家店时，他放缓了脚步，这家店的风格，与贺昀洲的气质十分相衬，印象里他有穿过几次这个品牌的衣服。
林峤走进店里，一名导购迎了上来，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把林峤的衣着打量一通。
虽然林峤的穿衣偏好与他们品牌的风格并不相符，但他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和同等级品牌的领带和袖扣，已经让导购把他定性为优质客户，接待尤其热情。
林峤挑挑选选，为人偶选了好几套当季新款。
他之前不能懂有些人热衷于为娃娃或是宠物买衣服的做法，但是他现在懂了，并且感觉到了期待与乐趣。
每一套适合的衣服他都想买回去，期待见到人偶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
选好款式，林峤坐在休息区，等待包装结账。
导购员很快去而复返，带着歉意与不安，惴惴地开口，“先生，您刚刚挑选的衣服中，有两件衬衫都只剩一件库存，刚好另外一位客人和你同时选中。”
“所以呢？”林峤问。
“所以能不能请您和那位客人先每人带走一件，我们已经联系调货，大概这周末就能送到您家里。”
“可以。”精心挑选的衣服，能让出一件已经是林峤最大的让步。
导购员满眼感激地看向他，“非常感谢您的理解，我在休息室准备了饮品，请您移步和那位先生商量一下，分别带走哪一件。”
“好。”
林峤随着导购员来到休息室，还没坐稳，门外就传来其他导购的声音，说词大差不差，听意思是对方也答应了这个解决办法。
林峤望向门口，愣在当场。
竟然是贺昀洲。
他的状态比酒后那天好了很多，但神情依旧冰冷。
特别是对视时，林峤总觉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些看不懂的嫌恶。
这让他觉得在贺昀洲心里自己似乎是什么肮脏的垃圾，看一眼都会影响心情。
这次也不例外，贺昀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打算坐下和他多说，“你穿这个尺码的衣服？”
林峤当然不能穿，他要小上两码才可以，而且这里的衣服也不是他的风格。
“不是我穿。”
话音刚落，林峤就觉得脖颈一凉，果不其然，贺昀洲那凉飕飕的目光正定盯着他的颈侧。
目光的落点再往后寸许，那里的痕迹才刚消下去。
林峤不自然地转了转身子，躲开他嘲弄的眼神，“贺先生，我选灰蓝色那件衬衫可以吗？”
“那件我明天去公司时要穿。”贺昀洲打断他的话。
林峤恍然，明天是他去公司任职的日子，这件灰蓝色的衬衫很适合他，转而改口，“那……我要那件白色的吧。”
“白色的后天穿。”贺昀洲的态度是一件都不想让。
导购员看出他们认识，但言语间又不像朋友，都不打算趟浑水，缩在一旁当哑巴摆件。
林峤也听出贺昀洲故意在针对自己。
刚刚听他和导购员的聊天内容，明明是同意的。
现在见到自己，立刻就反悔了。
贺昀洲可以对陌生人让步，却对他分毫不让，看来直觉没有错，他是真的讨厌死他了。
难以名状的失落涌上心头，胸口像被堵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堵得他呼吸困难，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他看向导购员，“那两件衬衫都给这位先生吧。”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急勉强的笑，“贺先生，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两名导购员没想到林峤连争辩都没有，就这样妥协了，错愕地对视。
负责接待他的导购员急忙追上来，心虚地问，“先生，刚刚选的其他衣服，您看还需要吗？”
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很影响心情，不要剩下的衣服也很正常。
“要。”林峤匆匆离开贺昀洲的视线范围。
付了钱，他没在店里多停留。
走出很远，林峤才停下步子回望，但没有瞧见贺昀洲的身影。
他心里清楚，从小到大，身为贺霆宴的跟班，这个身份已经没机会让他和贺昀洲发展一段亲密关系。
但是现在看来，不止是亲密关系，恐怕连普通的和平相处都很难做到，贺昀洲完全把他看成和贺霆宴一派的对立敌人。
林峤无意识地扣着自己的指甲，这都怪贺霆宴，要不要杀了他？
“先生，要不您进来看看？店里有更多新款。”
店员微笑着走来，热情地向他发出邀请。
林峤瞥了眼店名，‘成色’，好奇是卖什么的，随着店员的邀请走进了店里。
“？？？”进店后林峤一脸懵。
店员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笑呵呵地在他旁边询问，“先生，你有什么偏爱的风格吗？我可以为您推荐一些衣服和用具。”
林峤愣了片刻，脑子里飞速运转，弄清了这家店的经营范围，耳边儿微微泛红。
原来，这方面的东西不都是在网上购买，还有店铺。
“先生，方便问您，是男用还是女用吗？”
“男、男的。”林峤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店外。
“男男，好的。”店员善解人意的安慰道，“您放心，是单向玻璃，外边看不到里边。”
边说边迎着他往里边走，指着一排黑色皮具，“先生，这种的喜欢吗？”
“不……emm……”脑海里闪过人偶带着项圈和止咬器的画面，林峤迟疑了。
不能说不喜欢。
成年人要敢于尝试，喜不喜欢，看了才知道。
“就这个吧。”
店员眉开眼笑地应了声，又神神秘秘地指给他看，“先生，那边的衣服呢？橡胶衣、男仆、兽尾……”
“你帮我选吧。”
“好的先生，感谢您的信任，请稍等。”
店员手脚十分麻利，打包结账一气呵成。
林峤进门时提着两个袋子，出门变成了五个。
买虽然买了，但他还没奔放到提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偷偷摸摸地走出店门四下张望，正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张望的目光与一双冷瞳撞了个正着。
贺昀洲刚刚从那家店结账出来。
隔着不太近的距离，林峤却清楚地看到了贺昀洲眼里的讥讽。
喉结无意识滚动，手里提着的袋子忽然变得沉重，现在丢进垃圾桶好像来不及了。
正琢磨着，贺昀洲长腿阔波，径直走了过来。
每一步都好想踩在了林峤的心上。
越来越近，他眼中的嘲讽也越来越清晰。
林峤僵在原地，唇瓣几次噏动，犹豫着自己该说点什么。
“贺先生……”
距离几步远时，贺昀洲加快了脚步，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一声不悦的声音清晰地飘进林峤的耳中，“哼。”
[鸽子]：V前随榜更新，V后日更，大概晚上九点左右更，不更会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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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