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电梯门开,四名装卸工抬着个巨大的长方箱子走出电梯。

对面的入户门开着,林峤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见几名装卸工人抬着大木箱子走进来,他缓声开口,“劳烦把箱子抬进客厅。”

几名装卸工下意识抬头,撞上一双珠珀似的淡色瞳孔,神色冷淡疏离。

领头的工人指了指客厅空地,“放在这里吗?”

“可以。”

他家的客厅很宽敞,放进这么大的一个箱子也不显逼仄。

装卸工们放好木箱,等着林峤下一步指挥。

林峤没再指使他们,爽快地付了搬运费,又多给了五百块。

工头错愕地领了钱,回过神儿后乐呵呵地感谢。

临走前,几人站在电梯前小声议论,“你们说,都是一张脸上长着眼睛鼻子嘴,他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像画里的人。”

“比演电视剧的演员还俊,人也挺好,没想到这么大方,多给了五百。”

门开了又关,家里只剩林峤,和那只硕大的长方箱子。

他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箱子上,没有贸然打开,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备注为‘人偶师’的号码。

通话很快接通,那端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收到了吗?”

林峤将手搭上箱子,“是。”

“今晚十点四十三,把你的中指的血抹在它的眼皮上,替它开眼,时间是根据成辰八字推算的,差一分钟都不行。”

林峤手搭在绳结上,“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不能带他出门。”

“好,我知道了。”

简短的通话结束,林峤放下手机,将绳扣解开,打开箱子。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向箱子里时,心跳还是不受控地漏了拍。

箱子里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白裤的男人。

看身长有一米九几的个子,闭着眼,睡熟了一般平躺在箱子里。

即使敛眉闭眼,也不影响他五官的优越,极帅的一张脸。

林峤的视线落在其额头,慢慢逡巡向下,英俊的脸,饱满的胸脯,平坦的腹部,以及……

他的视线一凛,先是惊诧,而后眼神又慢慢变得复杂。

半晌回过神儿匆忙去找手机,拨通了刚才的号码。

这次那端传来苍老的男声,“怎么了?”

“……”林峤一时哽住,难得一见地结巴着,“他……怎么是立着的?”

“你横着放不就躺下了吗。”那边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不是人立着。”林峤尝试解释,希望对方能懂。

那边沉吟了半晌,理解了他的意思,“是鸡儿立着?”

“……是。”

对面恍然,却满不在乎,“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知道我的手艺吧?即使是人偶,也是一只健康的人偶,和健康的成年男性一样,睡着时出现这种生理现象是正常的。”

林峤视线回到人偶的脸上,沉默半晌,“那他自己会……落回去?”

“当然了。”人偶师得意自夸,“我做生意讲的是良心,你花了一百万的大价钱,我用的都是真材实料,这具皮囊可是我费尽心思用肉灵芝养出来的,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你没摸摸吗?”

“没摸。”林峤干巴巴道,眼睛瞥了眼丝毫不见颓势的某处。

“那你快摸摸,手感和真人一模一样!”

林峤手抬到人偶的脸旁,那副眉眼,即使睡着也凌厉俊美。他犹豫一瞬,手又收了回来,“能消下去就行,没有其他事了。”

“好。”临挂断前,人偶师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摁,越摁越下不去……”

匆忙结束了通话,林峤刻意控制着视线不往下瞟,但表情看上去仍旧是心绪不宁的复杂模样。

看不透在迟疑什么,目光一直落在人偶的脸上。

突然响起的来电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贺霆宴的电话,“林峤,下午五点钟去机场接个人。”

“贺总,我今天休假,预约了理疗,钱都交过了,不能取消。”林峤认真道。

旁人如此说,可能会引人怀疑是故意拿乔,可林峤不一样,他平时对人对事态度严肃,即便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让人怀疑。

贺霆宴丝毫没怀疑真实性,大方承诺,“理疗的钱我补给你,这个月的休假再给你多加两天。”

“四万七,转VX吧。”林峤公事公办的口吻,丝毫听不出他在蒙人。

到账提示音响起,贺霆宴转了五万过来。

林峤利落地点了收款,“贺总,把航班落地的时间发给我。”

电话里的呼吸声变重,伴随着可疑的水啧声,贺霆宴略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不问问要去接谁吗?”

林峤木着脸,毫无兴趣地把视线移到人偶的脸上,冰冷的目光才化开了些。

他才不关心贺霆宴让自己去接谁,能牵动他心思的人近在眼前,也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一道压抑着的吟喘突兀地响起,林峤飞快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厌恶地皱起眉,“贺总,你先忙。”

说完,不等那边再回话,林峤嫌脏似的快速挂断电话。

这十几年,林峤从贺霆宴的跟班变成了助理。

贺霆宴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正在做什么他也一清二楚,多半又是和哪个床伴正在做那档子事。

恶心。

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人偶身上,一看到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他眉宇间的厌恶都淡了下去。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靠近人偶的脸庞时,指尖微微颤抖着贴了上去。

他像是在触碰一个珍贵却易碎的宝贝,肌肤的贴近,让林峤眼神温柔的化成了水,薄而润的唇瓣轻轻噏动,轻唤着,“贺昀洲。”

他的声音太低,吐出的音节尽数含在唇齿间,出声不为了让任何人听见,只是缓解心中那团饱胀却无处发泄的思念。

贺昀洲和贺霆宴是有着同样血缘的兄弟,但是他们不一样。

在林峤心中,贺昀洲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还没满周岁,父亲就意外去世,五岁那年,他母亲嫁给了贺霆宴的舅舅,他被当成物件一般送到贺霆宴身边,美其名曰做个玩伴。

刚到贺家时,被贺霆宴倒了一身的颜料,浑身脏兮兮的没有人管,蹲在贺家的花园角落偷偷抹眼泪。

贺昀洲一声不吭地出现,不嫌弃他哭的满脸鼻涕和眼泪,帮他擦干净脸,还塞给他一个软乎乎的毛绒玩偶哄他。

虽然那天贺昀洲自己也带着满脸的伤,但林峤还是觉得他好漂亮,他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林峤带着回忆,轻手轻脚地把和贺昀洲一模一样的人偶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扶起来。

一手环住其肩膀,一手穿过腿弯,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那个人偶师没有夸大,他的手艺确实精湛,即便林峤明知怀里抱着的是一只人偶,瞥见其侧脸时,心里还是一阵阵恍惚,仿佛贺昀洲真的就在自己眼前。

他抱着人偶,走去客房,微微勾起唇角,却泛着苦涩。

长大后,他再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得看过贺昀洲。

每年春节或是贺老爷子办寿时,远在万里之外得贺昀洲才会回国,在媒体面前演一场相亲相爱的戏码。

在这时,林峤隔着一张张虚伪逢迎的脸,远远地看贺昀洲几眼。

这是支撑他留在贺氏的原因之一。

说是客房,装修用具丝毫不比他的主卧差,这是他特地为人偶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房间。

只要是关于贺昀洲的事,林峤有的是耐心和精力。

他掀开一侧被子,将人偶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起身。

手撑在床上,俯视着人偶的脸,如水一般温柔的目光粼粼闪动,停在那两片紧闭的唇上。

脑海里闪过人偶师的话,他的皮肤触感和真人一样。

真的和真人一样吗?

贺昀洲的嘴唇是什么触感呢?

林峤似被蛊惑一般,盯着人偶的嘴唇移不开眼。

多年来的爱意在心中肆意生长,今天破开了一道裂缝,隐隐窥见其中如岩浆一般炙热汹涌。

林峤慢慢俯身贴近,距离近得可以看见人偶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林峤的心跳不可控地变快,胸腔鼓胀发疼。

他轻颤着睫毛,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心知如果在场有另外一个人,一定会嘲他可笑又可怜,甚至是可悲。

喜欢一个人十几年,像见不得人的阴暗生物,躲起来偷偷窥视。

现在更是失心疯了一般,做了个一模一样的人偶藏在家里。

胆小又见不得人。

唇即将相贴时,林峤突然睁开眼,停下了动作,僵着身子不动,仿佛他才是那个人偶。

他在同自己僵持。

好半晌,泄气一般偏着身子摔在床的另一侧,他现在才理解,近乡情怯着四个字原来如此写实。

眨了眨微微泛酸的眼圈,安静无声地躺在人偶身边,看着它的侧脸。

心里反复的警告自己,只是这样就够了,能看着他就够了。

林峤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他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贺霆宴的声音再次传来,“林峤,出发了吗?”

林峤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已经在路上了,不过堵车。”

林峤将盖在人偶身上的被子掖好,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贺宴霆对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你接到人以后,送来明晟公馆。”

林峤不疾不徐地走去中岛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添了几滴蜂蜜。

“好的。”抿了口微微甜的蜂蜜水润喉,干脆地挂了电话。

随手抓了件外套出门,看在五万块钱的面子上,去机场接人。

之所以没问去接谁,是因为林峤懒得问,无非是贺霆宴招惹的小情儿,左一个右一个,像匹发了情的种马。

他不慌不忙地到机场时,同航班的人已经走光了。

林峤向出站口张望一阵,没见着人,转身给贺霆宴打电话告知人没接到。

待接铃声刚响了一声,林峤余光瞥见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西装靠在出口的围栏上,低着头,夕阳最后一抹光晕落在他的身上,明暗交叠处看不清面容,更看不见神色。

林峤怔在原地,贺霆宴刚巧在这时接了电话,“怎么了林峤?你没见到贺昀洲吗?”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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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暗恋对象的人偶后
连载中焚梦煮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