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削完苹果，又起身按了一下提示铃。
钟霁在江川伸手之前坐起身来，将枕头摆立起来枕在身后。
江川于是转身接过来一杯温水。
钟霁接过水，道了声谢谢，声音有些哑。
他抬了抬手，说不清手上什么感觉，一抬眼看着均匀滴落的点滴，又将目光转向江川：“这是在特设医疗中心？”
“是在赋能队的专属医疗大厅，也就是在赋能队被分配到的统一住所区域里，”江川道，“跟特设医疗中心隔了有差不多二十公里。”
钟霁喝了两口水，记忆慢慢苏醒：“梦幻国度那里都解决妥当了吗？”
“我说兄弟，你是不是该先好奇地问一下你昏迷了多久？一来盘问这个，像是领导问话。”江川自己先吃了块苹果，“还挺脆的，来一口？”
钟霁拿过牙签，盯着苹果尖，眼睫微微下垂，仿佛眼前的苹果是什么值得攻克的世纪难题。
有多久没梦到过父母了？
至少有三年了。
钟霁盯着苹果不说话，江川略微凑前：“没胃口？没胃口就不必……”
他话说一半的时候，钟霁咬下了半截苹果，同时意识回笼，又对着江川说了一声：“谢谢。”
“你现在有点儿像没睡醒的状态。”江川说，“你昏迷了三天，家那儿也报过平安了，你要出去的时候跟他们再联系就行。梦幻国度那儿处理好了，要听具体的你养好了我给你汇报。”
“行不行，领导？”
他戏谑地说了声“领导”，钟霁笑了起来：“难得睡这么长的一觉。”
“是有点长的，不过领导嘛，总归想睡的时候就可以多睡会儿，”江川轻松道，“毕竟有我们这群下属成日奔波，不愁的。”
他说着又递出了新的一块苹果。
钟霁扫过一眼，削好的苹果块整齐装盘，连大小形状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道：“你切得挺好。”
江川低低一笑：“多谢夸奖。”
他说着看着钟霁，忽然道：“那一天听到你说‘滚远些’。”
钟霁神思回笼，经此提醒想到了那一天发生的事，也回想到了自己的所言所行。
“是说了句。”这没什么好否认的，钟霁也就点点头，“看到乌贼，没什么好脾气。”
江川也“嗯”了一声，然后道：“这样才对，是个人总会有脾气的，还是头回见你生气，平时看不出来，还挺凶的。”
“你看不出来的事还多着呢。”
钟霁回敬了一句。
江川又笑了一声，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嘀”，随后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个护士就走了进来，问了一些基本情况，随后护士换了吊瓶的药水，叮嘱钟霁再休息两天，就可以申请离开这里，但未来至少三天不要使用任何赋能。
临走时，医生转过身对江川道：“江队长这几天也辛苦了，钟先生没什么事了，你得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快两天没合眼了。”
钟霁有些诧异地望向江川，江川倒是嘴上好好应承，医生和护士也不多废话什么，带着记录本和换下的药瓶就离开了房间。
“你在这儿守了很久？”
钟霁问江川。
江川整个人很是精神：“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是个短眠的人，加上有赋能，现在一段时间不怎么睡觉也没事的。”
“有件重要的事，你体征恢复正常以后被抽了一罐血，”江川又道，“然后深度检测完成了。”
“昏迷之后体征很不正常吗？”
钟霁反问道。
江川说：“有那么一点点心跳过速血压过高呼吸不稳，后来就是一直在说梦话，开始听不清楚，我仔细辨音，发现是些植物的名字，所以跟着你多认识了好些名贵植物啊钟老师。”
“还有深度检测的结果，非常顺利。”
钟霁的眼睛望着江川，江川也就顺着道。
钟霁于是笑了：“那江医生真是妙手回春。”
“江医生”摆了摆手：“谬赞谬赞，我之前成功治愈的患者就是老王，诀窍就是，要么放松，要么恐惧。”
“放松还好说，恐惧……还得是极度恐惧。”江川道，“软硬的办法都用了，看来你很快就会成为赋能队的新倒霉蛋了。”
钟霁说：“那也有你的功劳。”
江川面上还是一派轻松，有的时候会令钟霁琢磨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也是，”江川道，“一路还是我引的，看来真是缘分了，钟先生。”
“但是啊……”
江川这么一转，钟霁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你梦里说的最多的植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钟霁对自己的梦话丝毫没有印象，更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植物。
“是什么？”
钟霁问过去，其实他自己也很好奇。
江川看起来心情不错：“你自己猜猜？”
钟霁想了想说：“仙人掌？”
江川摇了摇头：“不是，是种非常冷门的东西，我也是听到你说才去查了，没想到还有长这样的……”
他抬起手机，钟霁看到图片上的植物，似乎也并不意外：“水晶兰。”
“这花挺怪奇，我也没见过，不过……”江川晃了晃手机，眼睛里有几分耐心说道的笑意，“听说叫什么死亡之花，感觉不大吉利。”
钟霁点了点头：“有这个说法。”
江川接着道：“花可以不吉利，人得活着。”
“不打扰你了，我也回家去补个觉。”江川说着还真打了个哈欠，“虽然可以一段时间不睡但也不能真的不睡。”
钟霁又说了一声谢谢。
江川看了他几秒，才说：“我家在隔壁的隔壁的15栋3楼1号，有什么情况可以来找我。当然……”
“应该是没什么情况了。”
钟霁说：“辛苦你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江川拎上了自己的外套搭在一肩，“怎么说你最开始撞邪的时候碰上的也是我，也算一起倒霉了几回。”
江川拧开病房门，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
钟霁问：“怎么了？”
“你小名是泡泡？”
江川忽然问道。
“对。”钟霁思考得很快，心想着估计是做梦时不小心说的，“有什么问题？”
江川一扬手：“没什么，怪可爱的。回头给你汇报梦幻国度事件，走了。”
……
蓉都，城市公园的爬梯上，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只长到她肩头的小男孩并排站着，正看着垂落的夕阳。
女孩坐了下来：“小萝卜，你这个小傻子，你用出赋能就是暴露了，我们不可以暴露。”
“可是他们要追上你了。”
男孩紧紧攥着灰色卫衣的边缘，说得有些委屈。
女孩无奈道：“我有办法离开，可是你用出蛛网，他们就知道，我们不止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
“好啦，提醒你的事你要记得，姐姐不会和你生气的。”小姑娘拍拍自己旁边，“一起坐着吧。”
男孩听话地坐了下来。
女孩摸了摸男孩的头顶：“记住，我们不能像任晴姐姐和罗鸿哥哥那样被委员会的人抓住，也要给他们报仇。”
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女孩却在这时候叹了口气：“等我们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离开福利院，也离开那个人的交易，去过自由的生活了。”
……
钟霁没休息满两天便收拾离开了病房。
毕竟他赋能算是恢复，没感觉有什么不适，钟露一家也是担心坏了，但不能随意进入这一片区，早些离开也没什么不合理。
赋能队的专属医疗大厅实则是江川所在小区的其中一栋楼，刚好处在区域的中心，不远处还开了两家自助超市。
钟霁原本正朝着大门走，一时想到了江川，又折回来进入超市，选了一袋大苹果，刚好又看到百奇，于是每样味道都挑了一盒。
不过付款的时候，自助机器显示了金额，又扫了一下他的脸，随后就付款成功，但钟霁很久都没有收到扣款信息。
没在这一点上多关注，钟霁先拎着东西，按着江川说的地方去敲了敲门。
买东西的时候他顺手也给江川发了消息，江川难得没有秒回，不知道在不在家。
敲了两阵，钟霁又看了眼手机，对方没有回复，估计要么是在睡觉，要么就是在忙。
他垂眼看着满袋子的东西，心想自己可能是昏迷几天有些迷糊了。
江川大概率是不会家里蹲的，竟然随手买了这么多巧克力棒。
东西应该是江川喜欢的，不过不好直接放在门边，钟霁提着东西想着，以后大概还有再见的机会，人情是有时候还的。
想清楚这一点，他也不多纠结，拎着东西朝着大门口走，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赋能者本来就不多，这块地这么冷清也是情理之中。
走出老远钟霁才叫上了一辆车，因为最近有很多区域禁行的缘故，只能在离家还有三公里的地方下车。
司机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哥，这都是规定，违反了要罚款的。”
地下方舱计划才预备启动，因为名额分配的制度引起了不满，一直不能开始落实，周围的人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
但因为梦幻国度等大地方出事，限行比原来更严格了。
不过走三公里总是比走十来公里要好，钟霁道了声“谢谢师傅”，然后拎着东西朝家走。
他没有事先告诉钟露一家今天回来，并不想叨扰他们，想着到家之后再说一声就好。
车子停下的地方恰好也在蓉都大学附近，不过是在另一侧的北大门，街上也有人，但不如平时那么热闹。
钟霁也不着急，就提着东西慢慢朝家走，不多时脚步微微一顿，但没隔几秒就继续以原来的速度朝前走，某一段路刻意加快了一点儿。
和乌贼带来的感觉不一样，他身上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有脚步在跟着自己，他走快的时候，这脚步也跟着他变快，重回原速时，这脚步也跟着放缓——
有人在跟踪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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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追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