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骤然亮起,一切情绪都暴露在明晃晃的光线下。
段司言浑身湿漉漉的,发尾乖顺地贴在颈侧,留着水痕。胡乱裹着的浴袍并不严密,露出的皮肤泛着微微的粉红。他直视着荀阳的指尖,连呼吸都屏住。像一只刚上岸的人鱼,被要触碰他的人类吓到。
视野清晰,荀阳清楚地看到那蒙着水雾的眸子里有自己的倒影,微微颤动的睫毛撩动着他毫无章法跳动的心,让嗓子干痒、指节紧绷。
他看到段司言的额角有一块红痕,藏在银发下若隐若现,就在他的指尖前。
段司言察觉视线的变化,也感受得到那块皮肤火热。他猜测这样的情形下,荀阳大抵会尴尬地收回手,于是便先低了头,准备自己去摸一摸受伤的地方。
可他还未从浴袍里伸出手,额角忽得被微凉的指尖触碰。
荀阳没有因为脱离黑暗而躲藏,而是继续向前伸手。指节没入银发将发丝撩开,让泛红的伤处完全显露。他确认没有任何血迹外伤,用指腹轻轻按揉。
段司言紧握着手,心跳快到极点。
“疼么?”荀阳问道,有与他高大身形不匹配的温柔。
头上的伤并不严重,浅浅的胀痛甚至抵不过现在太阳穴跳动的脉搏,只带来了上头的悸动紧张。他摇摇头,不敢抬眼。
“伤着哪只脚踝了?”荀阳持续用拇指指腹摩挲着段司言的额角,也贪恋当下不被躲避的触碰。
“左脚。”段司言下意识答着,脑子乱糟糟地沉溺在温柔的抚慰中。
荀阳还没见过这样有问必答的段司言,新奇又心动地把人上下打量。他俯身蹲跪在床边,握起有一瞬颤抖的左脚脚踝,尝试查看关节的活动情况。
他的手掌宽大,能把漂亮修长的脚踝握个囫囵。
段司言低头注视,疼痛也没能让他分神。
荀阳轻轻转动脚踝关节,不时抬眼观察:“很疼的话跟我说。”
踝关节酸胀发热,大幅度转动的时候会有疼痛,但并没有不可忍受。段司言答了句:“还好。”
荀阳又轻重不一地握了握,最后把段司言的脚搁在了自己撑着的膝盖上:“按我的经验来说,没伤着骨头。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
他从五岁起就痴迷舞蹈,更学习了现代舞、爵士舞等多种舞蹈,脚部、膝部受伤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可谓是久病成医。
段司言踩着荀阳的腿稍稍发力,自主活动了关节,感受伤情的轻重。
在此期间,荀阳就默默地注视,给予支点。看着自己膝盖处的睡裤上,留下点点水痕。
除了皮肤发热胀痛,段司言自觉没什么过分的不适:“那就不去医院了。”
“我让工作人员来送药和冰袋。”荀阳托着半干的小腿,把人完全安置在床上。
段司言没什么否认的空间,他看了看自己的境地,支吾道:“帮我...拿下衣服,在浴室里挂着。”
现在除了一身理不清头绪的睡袍,他一无所有。
荀阳欣然答应,进到浴室拿了挂在磨砂玻璃外的睡衣出来。
段司言接到睡衣两件套,抖了抖发现没有其他衣物。其实对面还挂着干净的内裤,但此刻他决不会开口。
穿上了睡衣,就算爬他也要自己去拿。
“哦!”荀阳恍然大悟,快速折返回浴室里,等出来时手里已经赫然拿着黑色的平角裤。
他觉得自己很细心,特意把布料展平递过去,期待着夸奖:“差点忘了。”
可段司言已经快红成了番茄。
他看着自己的内裤被铺平在眼前,简直不知道是先销毁荀阳还是自己和世界同归于尽。
仔细想想,其实在荀阳举着手机闯进浴室的时,他身上甚至连条底裤都没有…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到了。
“我帮你穿?”荀阳又开始得寸进尺,他最喜欢逗脸红的段司言。
帮忙穿内裤吗!?
段司言简直快炸了:“我是脚崴了!不是截肢了!”
他顾念着刚才温柔的余韵没有骂人,但眼神已经说了八百字的脏话。
荀阳会顺杆爬也会顺坡下驴,他赶紧安抚:“好好好,你先穿衣服,我去给你拿冰袋和药。”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边上挪,还真怕这个崴了脚的人出现医学奇迹,跳起来踹他一脚。
“别乱动啊!想拿什么等我回来啊!”他声音在门里,人已经到了门外。
屋里安静下来,段司言长舒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眼前反复回放荀阳闯进浴室时候的场景。
灯光里流动的水雾,四处摇晃的水纹光影…还有荀阳把他抱起来那一瞬间的腾空失重。
然后再昏暗里无限接近,看不清对方也看不清自己。
断电不过两三分钟,但房间再次亮起时,他的世界也变得灯火通明。
刚刚崴过的脚不能按摩揉捏,所以仅冰敷观察情况。一整夜,荀阳隔一会儿就会起来查看伤情。
段司言半睡半醒能有意识,但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也就装作熟睡,避免苍白的道谢或者肉麻的关心。
直到凌晨,伤势没有什么急性变化,两人这才都稍稍安心地睡上一会儿。
荀阳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昏昏沉沉的。他迷迷糊糊的浑身潮热,于黑暗中一转身又闯进的浴室里。
氤氲的雾气弥漫。
只不过这次没有停电,四处都发白发亮。段司言依然浑身湿漉漉的,皮肤泛着晶莹跌坐在那里。
每一处,都清晰无比。
他想往前,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只能重复走着那几块地砖。
忽然世界倒悬,段司言猛地扑在了他身上。就像昨天综艺节目里那样,只不过段司言依然什么都没穿。
他们淋着不知从哪里落下来的热雨,四处都是热的。
荀阳又感觉到那双手撑在他的身上,从上到下、久久都不离开。
他呼吸急促,没什么理智可言,仿佛他们这样的姿态是理所应当。
忽然,隆的一声巨响。
荀阳猛地惊醒。
天花板是朦胧的深蓝色,房间里充斥着霹雷之后的余音和窗外急雨的刷刷声。
他眼前炫光了一会儿,微微耳鸣。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怎么样一个梦。
被子里很热,尤其是梦里被抚摸的地方。他猛地把被子掀开,让凉气扑向自己,咚咚跳着的心脏证明刚才的紧张刺激。
按亮手机,时间显示早晨的五点半。
梦总是荒唐又无厘头的,但有时候又是现实中荒唐念头的缩影。
荀阳转头,看向一侧另一张床上安睡的人。那张漂亮的脸庞笼罩着晨曦的深蓝色,美好圣洁。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梦邪恶冒犯,为什么会把综艺中的意外和浴室的情景联系起来,为什么会对段司言的身体那样着迷。
越是纠结,身上的热度越是无法消解。他干脆起床,轻着声音去浴室,冲个澡让自己清醒。
窗外的雨声很好地掩盖了浴室里的一切声音。
段司言前半夜疲惫,后半夜睡的昏沉。
直到6点的闹钟声响起,他才逐渐清醒。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他缓了缓疲惫的身体试着挪了挪沉重的左脚。稍稍转动能感觉明显的肿胀疼痛,但好在没有过分刺痛。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荀阳擦着头发出来,脚步轻轻。
两人目光都向对方望去。
“你醒了?”段司言这才意识到旁边的床上堆起的只是被子。
“嗯。”荀阳从浴室出来,一身轻快但目光稍有躲闪:“我送你去机场。”
段司言把自己撑起来,勉强挪着腿脚:“你不是中午的飞机吗?不多睡会儿。”
他记得荀阳飞上海出席商务活动,飞机比他晚了两三个小时。
“早点去,在哪儿都是等着。”荀阳笑了笑:“万一你腿脚不利索,我还能把你抱到登机口。”
“嘶…滚!”段司言还是没忍住,终于把这句滚骂了出来。
荀阳挨了句不疼不痒的骂,甚至笑得更灿烂了些:“我扶你去洗漱,然后我给你收拾行李。”
段司言在搀扶下站站起来,抬眼看了荀阳的头发,故作不经意说了一句:“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刚才他在睡觉,荀阳大概是怕吵醒他,这才没有吹头发。
得到关心的荀阳嘿嘿一笑,很是受用。
……
早晨八点,两个人出现在了机场。为了方便移动,荀阳已经让工作人员找到了轮椅,但段司言最终还是选择不使用。
早晨虽然没有那天团体抵达时的大规模送机人群,但依然有不少粉丝和代拍在等着。
坐轮椅太过招摇了,不知道又会被传出什么谣言来。
不坐轮椅,荀阳反而得着了高兴的机会。因为段司言只能挂在他身上慢慢挪动,一步都离不开他。
他光明正大地搂着段司言的腰,把人扶得稳稳的。其实如果段司言不介意,他真的可以把人抱到登机口。
按照情侣合约的要求,两个人依旧穿了情侣装,甚至还有情侣项链。
如果忽略不便挪动的左脚,那就完全是腻歪在一起的情侣。
两个人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荀阳依依不舍地望着段司言被工作人搀扶着进入登机通道,一次又一次叮嘱小心。
刚刚看不到对方,段司言正准备把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荀阳:小心啊,慢点走。]
他看到跳出的消息,忍不住扬起唇角,但随即变得正经回复道。
[知道了,啰嗦~]
今日更新1/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荒唐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