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煜没有带江砚回高三楼层,也没有去任何可能被学生聚集的地方。
他直接带着状态极差的江砚离开了教学楼,目标明确——市立中心医院。
一路上,江砚都沉默得可怕,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任由迟煜半揽半扶着前行。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身体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
迟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混杂着恐惧、羞耻和强烈不安的香雪兰气息,那气息脆弱得像即将碎裂的琉璃。
迟煜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源源不断的沉稳冰冷的雪松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将江砚包裹其中,试图驱散他内心的寒意,也隔绝了路上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传递着无声的支撑:我在。
到了医院,迟煜直接带着江砚径直走向了安保监控室。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追查特定时间点急诊科走廊的监控录像,事关个人**被严重侵犯。
安保负责人看到迟煜和他身后明显状态不对的江砚,又听到“**侵犯”和“视频流传到网络”的关键词,不敢怠慢,立刻调取了江砚二次分化当晚急诊科走廊及周边区域的监控录像。
时间被精确锁定到江砚被送入急诊室后,迟煜在走廊焦急等待的那段时间。
高清的监控画面一帧帧回放,冰冷的镜头记录着那个混乱夜晚的角落。
江砚看着屏幕上那个蜷缩在长椅上、苍白虚弱的自己,以及旁边那个浑身散发着焦灼和守护气息的迟煜,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再次变得困难。
羞耻感和被窥探的愤怒交织翻涌。
“停!”迟煜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屏幕的一个角落。
监控画面被暂停、放大。
在急诊室走廊斜对面的安全通道门口,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半个身子。
那人手里拿着一个手机,镜头正对着长椅方向。拍摄的角度、位置,与贴吧视频的视角完美吻合!
“能再放大看清他的脸吗?”迟煜的声音冷得像冰。
安保人员操作着,将画面聚焦到那个偷拍者的上半身。
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额头。
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恶意和一种扭曲的兴奋感,即使在模糊的监控下也清晰可辨!
江砚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和被背叛的剧痛!
“是……是他!”江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刻骨的恨意,“曹志!是曹志!”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江砚记忆深处最屈辱、最黑暗的锁。
曹志!
那个名字,那张脸,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初中时光,带着血腥味和背叛的冰冷,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冲垮了江砚的理智堤坝。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初中的时候,他像个傻子一样迷恋着隔壁班的任梦佳。
少女明媚的笑容是他枯燥学业里唯一的光,他笨拙地献上自己所有的热情和零花钱,像个真正的“舔狗”。
而曹志,同样喜欢任梦佳,却因为家境普通、长相平平,屡屡被任梦佳忽视。
妒火中烧的曹志,把所有的怨恨都投射到了“情敌”江砚身上。
一次放学后,曹志纠集了五个比他们高大强壮的社会混混,在学校后巷堵住了落单的江砚。污言秽语,拳打脚踢。
江砚凭着Alpha的狠劲和从小练的格斗底子,硬是放倒了三个,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是早有准备的围殴。
一记沉重的闷棍砸在他的后腰,他痛得眼前发黑,紧接着胃部被狠狠踹中,剧痛让他当场呕出了一口鲜血,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打死在肮脏的后巷时,是许默言!
刚结束社团活动的许默言抄近路经过,看到了这一幕。
平时嘻嘻哈哈的好友瞬间红了眼,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了过来,凭着不要命的狠劲和更扎实的功夫底子,硬是把剩下几个混混连同曹志一起打趴下了!
许默言背着他,一路狂奔到最近的诊所。那晚,江砚肋骨骨裂,浑身是伤,而许默言的手臂也缝了好几针。
第二天,事情闹大了。
学校介入调查,曹志和那几个混混都受到了严厉批评。
但曹志的家境无法承担后果,他本人被学校开除。临走前,他看向江砚和许默言的眼神,充满了淬毒的恨意。
事情还没完。
就在江砚养伤期间,任梦佳突然主动来找他,红着脸答应了他的追求。
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少年的头脑。然而,仅仅过了一天,任梦佳就哭着反悔了,眼神躲闪,充满了恐惧。
江砚后来辗转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是曹志!被开除的曹志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威胁了任梦佳,逼她假意答应再反悔,就是为了彻底羞辱江砚这个“舔狗”!
愤怒的江砚想去找曹志理论,结果再次被曹志和他新找的人堵住,又是一顿毒打。
这一次,江砚没有再忍,直接告到了校长室,动用了家里的关系。
最终,曹志被彻底驱逐出了他们的生活圈,听说去了外地一所很差的学校。
江砚以为这段不堪的往事早已翻篇。他不再是那个傻乎乎当舔狗的Alpha,他成长了,甚至经历了二次分化……
可曹志!这个阴魂不散的毒蛇!他竟然一直潜伏在阴影里,伺机报复!
“是他……真的是他!”江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过往的痛苦回忆而剧烈颤抖,他猛地抓住迟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肤里,“他恨我!他一直恨我!他一定是知道了……知道了我的事……所以偷拍这个视频……他要毁了我!他要让我像当初那样……不,比当初更惨!”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江砚。
当年他是Alpha,皮糙肉厚,被打一顿还能爬起来。
可现在他是Omega!一个信息素可能诱发混乱,身体相对脆弱的Omega!
如果曹志把视频散播得更广,或者带着恶意扭曲事实,甚至……甚至找人来堵他……
“迟煜!怎么办?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恨死我了!”江砚的眼中充满了惊惶,过去的阴影和现实的威胁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迟煜的脸色在江砚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已经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听着那些关于围殴、吐血、背叛和威胁的往事,周身散发的雪松气息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带上了实质性的令人胆寒的戾气!
那双墨玉般的眼瞳深处,翻涌着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他反手握住江砚冰凉颤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要将所有伤害都碾碎的决心。
“曹志?”迟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森然的杀意,“很好。”
他转向安保负责人,眼神锐利如刀:“麻烦拷贝下这段清晰的监控录像,包括能显示他正脸的部分。另外,我需要知道这个曹志,最近是否有就医记录或者出现在医院的其他监控里。他是关键嫌疑人。”
安保人员被迟煜身上散发的气势震慑,连忙点头操作。
迟煜的目光重新落回江砚身上,看着他被恐惧和愤怒折磨得通红的眼眶,心中的暴戾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伸出另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江砚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看着我,江砚。”迟煜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灵魂的稳定力量,“初中那次,是许默言救了你。这次,有我在。”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江砚微凉的脸颊,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注入江砚体内。
“他恨你?想毁了你?”迟煜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令人心悸的寒意,“我会让他知道,动我的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的恨,会变成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东西。”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报复……”迟煜微微倾身,在江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危险地说道,“从今天起,放学我接你。你的味道,你的安全,归我管。谁敢靠近你三尺之内,带着恶意……”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我让他后悔长那双腿。”
这不再是安抚,而是宣告。是Alpha对属于自己Omega的最强硬的守护宣言。
江砚怔怔地看着迟煜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暴戾和坚定,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强大保护欲。
迟煜的手很烫,话语更烫,像熔岩一样冲刷着他被冰封的恐惧。
过去的阴影依然庞大,迟煜的承诺也带着血腥的偏执,但此刻,迟煜这座仿佛能为他抵挡一切风暴的冰山,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依靠。
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混乱的香雪兰气息在迟煜强势的雪松包裹下,渐渐不再那么失控。
恐惧没有消失,但一种孤注一掷的、想要反击的愤怒,以及一种对迟煜力量的信赖,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找到他……”江砚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眼神却多了一丝狠厉,“我要知道,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