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喜欢你”如同魔咒,在江砚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夜,搅得他心神不宁,根本无法入睡。
第二天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去学校,整个人都像丢了魂。
巨大的、不真实的震惊感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到窒息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江砚的心。
他坐在教室里,对着摊开的课本,眼前浮现的却是迟煜那张在璀璨灯光下、异常认真地说出那句话的脸。那眼神里的专注和认真,不似作伪。
可是……怎么可能?!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小时候的不辞而别。
他刚转学过来时,自己故意去高三教学楼,迟煜那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和紧蹙的眉头……
他故意在放学路上堵人、喊“哥哥”时,迟煜那瞬间僵硬的身体、红透的耳根和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发那些撩拨的骚话和表情包时,聊天框那头长久的沉默和已读不回……
他靠近时,迟煜下意识绷紧的身体和偶尔流露出的、带着一丝不耐的蹙眉……
甚至……在生日前那几个月,他刻意疏远后,迟煜同样默契的沉默和距离……
这难道不是讨厌吗?
江砚越想越觉得混乱,心口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难受。
迟煜的那些反应,明明就是抗拒,是排斥,是巴不得离他远一点!
一个讨厌他、被他烦到不行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喜欢?!
巨大的逻辑悖论让江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混乱。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这太荒谬了!比科幻小说还离谱!迟煜是不是……搞错了?或者……是在玩什么惩罚游戏?因为他之前撩拨得太过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砚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张脸和那句话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迟煜怎么可能喜欢他?一个总是给他惹麻烦、撩他撩到他炸毛、睡相差到离谱的Omega?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甜蜜,而是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迟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句突如其来的、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告白。
于是,本能地,江砚选择了最熟悉的方式——躲。
他变本加厉地执行起了之前那套“保持距离”的策略,甚至更加彻底。
放学铃声一响,他绝对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动作快得像背后有鬼在追。
他不再走那条会经过高三教学楼的路,宁愿绕远路从实验楼后面穿过去。
远远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立刻调头就走,或者闪身躲进旁边的教室或卫生间,屏住呼吸,直到确认人走远了才敢出来。
那个置顶的句号头像,他再也没有点开过。
迟煜那条孤零零的零点祝福“生日快乐”,以及下面他回复的“谢谢”,成了聊天框里最后的记录。
他甚至设置了“不显示该聊天”,眼不见为净。
当手机屏幕上再次跳出那个熟悉的句号头像来电时,江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接了要说什么?
质问他为什么开这种玩笑?还是……听他再说一遍?不!他还没准备好!
最终,在铃声即将结束的最后一秒,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按下了红色的拒接键!
然后,像是做贼一样飞快地把手机塞进书包最底层,心脏还在狂跳不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自我厌弃和烦躁。
他恨自己这种没出息的逃避,却又无法控制。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天在广州塔上发生的一切。
每当那个画面或者那句话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他就用力掐自己一下,或者立刻找点别的事情做——刷题、打游戏、甚至帮乔念做家务,用忙碌填满所有空隙。
他反复给自己洗脑:那是个误会,是个玩笑,是迟煜一时头脑发热!
他们之间,就应该像这几个月一样,保持距离,互不打扰,回归“正常”!
然而,有些东西,越是刻意逃避,就越是如影随形。
许默言他们显然还没从那个惊天大瓜里缓过神来,时不时就用一种探究的、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江砚,尤其是当迟煜的名字被无意中提到时。
“阿砚……”一次课间,许默言终于忍不住,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跟煜哥……那个……后来怎么样了?他……没再找你?”
江砚身体瞬间绷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板起脸,语气生硬地打断他:“什么怎么样?没怎么样!以后别提他了!”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水杯,起身快步走向饮水机,留下许默言一脸愕然。
徐芷欣和付楚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识趣地没有再问。
但江砚那过于激烈的反应和眼底藏不住的慌乱,反而更加印证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绝非幻觉。
这种刻意的躲避和压抑,让江砚感觉心力交瘁。
他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与“迟煜”二字沾边的事物都能让他瞬间紧张起来。
原本轻松愉快的校园生活,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一天下午放学后,江砚为了彻底避开可能出现在主路上的人,再次选择了绕远路,从空旷的体育馆后面的小路回家。
这条路人迹罕至,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低着头,快步走着,只想快点离开学校这个让他神经紧绷的地方。
突然,一阵熟悉的、带着强烈节奏感的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空气,从不远处的露天篮球场传来。
“砰!砰!砰!”
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江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迟煜!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了旁边堆放体育器材的、半开着门的器材室!
“砰!”他反手把门带上,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大口喘着气。
器材室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灰尘和橡胶制品的气味。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篮球拍打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脚步声?朝着器材室这边来了?!
江砚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他环顾四周,情急之下,看到角落里堆着几块厚厚的体操垫。
他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脏,手脚并用地飞快爬过去,把自己整个缩进了垫子后面狭小的空隙里,蜷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
脚步声在器材室门口停住了。
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江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声地咆哮。
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